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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的伏爾加了,是一輛銀灰的雪鐵龍。兩人各自佔據了後排座位的兩端,好像中間堆著燃燒的煤,瓦西里假裝在看籠罩在晨霧裡的陰鬱郊區,實際上利用車窗反光悄悄打量菲利克,後者一次都沒有看他一眼。
車在一棟低矮的四層樓房前停下,漆成白的外牆上掛著旅店的牌子,瓦西里不會法語,但從牌子上的鸛鳥看來,可能就叫鸛鳥旅店之類,菲利克也沒停下來解釋。他按了按櫃檯上的鈴,門房走了出來,兩人低聲談,菲利克遞過去一個信封,從老門房手裡接過一個顏不同的信封,走上嘎吱作響的樓梯,瓦西里跟了上去,忽然想明白那種難以言述的“不同”是怎麼回事了,是菲利克說話的方式,他自然而然地掌控事態的樣子,甚至他走路的姿勢,好像他本來就屬於“外面”,好像其他人就該聽他的。菲利克打開了客房門,扶住,讓瓦西里進去。
“還不錯,是不是?在外面不太看得出來。”菲利克把信封和鑰匙放到寫字檯上,敲了敲牆壁,“沒有竊聽器,每天都會有人來‘清掃’,確保這個房間是‘乾淨’的。如果你需要什麼東西,電話按1會接通門房,你可以信任他,他是我們的人。信封裡有五十法郎,不過這也不用我告訴你了,預算是我的部門和你的部門一起審批的。”瓦西里把房間打量了一遍,從對著一堵磚牆的窗戶,到鋪著柔軟鵝灰被單的單人,再到頭櫃的玻璃碗和裡面的檸檬硬糖,“謝謝。”菲利克點點頭,臉上像是蓋著一副不為所動的面具,瓦西里思忖他是什麼時候學會這一招的。他靠近了一步,菲利克後退了一步,抓住門把手,“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走了,明天使館見。”
“菲利克。”
“彼得。”菲利克糾正道,“我在這裡的名字是彼得。”
“在外面我自然會叫你彼得。”瓦西里往前一步,菲利克沒有空間可以後退了,只好緊貼著門,一臉戒備,瓦西里嘆了口氣,“別這樣。我們接下來還得在一起工作。”
“我知道。”
“我是因為3057號來的。”菲利克飛快地抬起視線,看了瓦西里一眼,馬上移開目光,不知道在看什麼地方:“你是來審問我的。”
“不是,是的,不止你一個人。我不該告訴你的,但是。”瓦西里停下來,思考著下一句話該不該說,但既然他都已經開了個頭,還不如說完,“如果你有什麼需要解釋,最好現在就講。”因為審訊室裡有錄音機,我幫不了你。瓦西里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菲利克笑了,出乎瓦西里意料。他不太喜歡這個笑容,因為那裡面似乎摻雜著一點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憐憫,好像菲利克知道一個奇妙的笑話,卻不打算和瓦西里分享。瓦西里皺起眉,正要發問,菲利克輕輕搖搖頭,抿了抿嘴,這是他準備對付一個困難話題之前常有的動作,於是瓦西里等著。
“我沒有什麼需要說的。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直接在審訊室裡問,你和莫斯科都會發現我始終對國家忠誠。”菲利克打開了門,站在走廊上,“我想你現在一定累了,那麼長時間的飛機。請先休息一下,明天會有車來接你去使館的,到時見,安德羅索夫下士。”——巴黎大使館給他安排了一個小房間,瓦西里記得,一個比掃帚間大不了多少的地方,沒有窗戶,“用於臨時辦公”。他每天八點半到,晚上七點走。使館裡的人都假裝看不見瓦西里,他所到之處,所有對話都戛然而止,好像他從莫斯科帶來了某種寒氣森森的沉默咒語。秘書把一摞又一摞文件送到他的桌子上,檔案,監視記錄,報告,外電文。菸灰缸裡堆滿菸頭,瓦西里仔細地研讀這些枯燥無味的文字,像個富有耐心的淘金者,一點點篩掉泥土,尋找金沙的痕跡。
審訊是在地下的隔音室裡進行的,很冷,故意的。椅子沒有靠背和扶手,極為不舒服,也是故意的。瓦西里把錄音機放在桌子上最顯眼的地方,以便最大限度地給受審對象施加心理壓力。第一天訊問了六個人,其中有個男人因為壓力過大,沒答幾個問題就淚水汪汪,以為克格發現了他和外使團長子偷情的事,瓦西里重重地劃掉這人的名字,不耐煩地揮手讓他滾。
當天的最後一個人是普里亞科夫,兩人冷冰冰地換了幾句客套話,瓦西里打開了錄音機。
“報一下你的全名,同志。”
“維克托·阿列克謝耶維奇·普里亞科夫。”
“職位?”
“巴黎大使館三等秘書。”瓦西里照著總部批准的問題列表問他問題,觀察著普里亞科夫的表情,問題並不重要,受審者臉上和行為上的細小線索才是他關心的。瓦西里這位中學時代的頭號敵人絲毫不顯得緊張,但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悉的憎惡和厭煩,坐在他對面覺就像坐在冒煙的爆炸品旁邊。
“你是否有不經許可和外國情報人員接觸?”
“沒有。”普里亞科夫撓了撓下巴,慢地加了一句,“這個問題為什麼不去問你的老朋友呢,安德羅索夫?”
“除非被問到,否則不需要提供無關信息,普里亞科夫同志。”
“你的小朋友,他最喜歡和外國人廝混了,一個匈牙利矮子,問他。”
“匈牙利是蘇聯的一部分,注意你的措辭,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