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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婚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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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的神氣,眼裡的光芒,彷彿是一道光,照進了心中某個密閉多年的角落——那一瞬,彷彿心上陡然出現了一道極其細微卻極其鋒銳的裂紋,向著他內心深處延展,一路上只聽見簌簌的崩裂聲,摧枯拉朽,再無阻攔。

那一瞬他有些恍惚。月是如此明亮皎潔,他怔怔站在那裡,看著她在月下對他微笑,眼裡帶著信任而依賴的表情,無到幾乎透明。

那個剎那,時光彷彿一瞬間如回溯。

那是玉麼?

是他最小的妹妹,隔了數年的光陰,在一個月夜又回來了?

“哥哥。這是我昨天寫的詩,幫我看一下吧!”

“我很忙,乖,去找徽之玩。”與幕僚通宵秉燭會談後的他非常疲憊,有些煩躁地著眉心,吩咐左右“蕭女史,帶十六兒下去。”她手裡的雲箋滑落在地上,瞬間被風捲走——但是他沒有心思去細究。父王駕崩,弟弟年幼,面對著越國大軍的步步進,亡國的陰影時刻籠罩在心頭,他甚至都已經連著一個月沒有回府邸見自己的夫人了。

玉只有七歲,本不明白哥哥和他的世界。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三個人:徽之、雲泉,還有他。那顆小小的心裡有著那樣純真濃烈的愛,那種暖意,足夠將那個小小的世界充得很滿很滿。

而他卻不一樣。他的世界是那麼大,大到要覆蓋這個天地——那裡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爭奪和權衡,是那個年幼妹妹畢生所未能明白。他的心中其實也並不是沒有溫暖。但是他的世界是那麼大,那一點點的愛被無限的空間所沖淡,稀薄得再也無法溫暖到任何人。

和越國戰的那些子裡,他見到玉的時間屈指可數。

當然,他並未忘記這個唯一的同胞妹妹,遇到生辰節,也會派人送去符合皇室身份的貴重禮物。但禮到了,人卻經常是不到的。因為大部分時間他都有事在外:或是率軍出征,或是斡旋於諸侯之間。

剛開始,玉也常常跑過頤風園來看自己的哥哥——但是他身邊總是簇擁著太多的人,總是有看不完的文牒和處理不完的公務,她經常在一邊站了一下午也找不到開口的機會,最終只是獨自怏怏不樂地離去。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多了,漸漸的,她也不再來找他了。轉而陪著她的,便換成了和她同齡的徽之。

玉是如此懂事,在戰爭持續的那些年裡不曾再來打擾過他。一直到越國滅亡。他居於帝都的時間漸漸多了起來,她才又偶爾的來探望他,說話卻開始變得小心恭謹。

然而他依舊很忙。大胤霸圖初成,皇帝年紀幼小,內政外務一起壓到他的肩膀上來:清除越國遺民反抗、休養國內百姓。

平衡諸侯之間的關係…哪一樣不需要他親自過問?

他終究未曾兌現自己的諾言,在天下平定後多陪陪她。

“哥哥,聽婉羅說,過一個月九秋崖上的桫欏林就要開花了,她哥哥答應帶她…”那一天,她在文華殿的遊廊裡遇到他。遲疑了片刻,終於帶著幾分膽怯幾分期待地開口,然而話只說了半句。聲音便越來越弱——因為看到他的表情裡有一絲不耐,手上握著一疊尚未看完的文牒,身後跟著諸多的謀士,腳步匆匆。

“雲泉帶著婉羅去賞花了麼?”他停了一下,看著妹妹——彷彿這時候才發現她陡然長大了,不由恍然笑起來“我明白了…你是想偷偷見一下未婚夫婿,是不是?好好,我回頭來幫你安排一下。”神照帝有十四個女兒。在掌權後的那幾年裡,他依次的將十三個妹妹都嫁了出去,或者是與諸侯聯姻,或是賜婚與重臣,每一個都是用在了刃口上——唯獨剩下的,便只有最小的妹妹玉。他雖然忙碌、卻對十六兒的婚事分外上心,一直挑揀了十年,最後才將其許配給了同為四公子之一的衛國公子蘇。

“我不是為了去看…”然而玉卻紅了臉,絞著衣帶喃喃。

“十六兒,回頭我讓內務府來辦妥這件事——但現在我真的要去見司馬將軍了。”他卻來不及等她說完,便帶著幕僚和下屬匆匆離去,沒有看到身後她失落的眼神。

那一次,他難得的記住了自己的承諾,果然在百忙之中力特意過問此事,在一個月內迅速安排妥當,準備讓蕭女史帶著公主出城,去九秋崖觀賞名動東陸的“桫欏花海”——然而玉不知為何卻沒有領情,偏偏在那時稱病留在了宮裡。

他很生氣,覺得這個妹妹實在太過任和不知所謂,枉自費了他寶貴的時間和力。然而,他卻並不知道她那怯生生的表情裡隱藏著什麼樣的孤獨和渴望,更不曾知道她那沒有說完的後半句是什麼——“可是,我不是為了去看花…我只是想和婉羅一樣,多點時間和哥哥在一起。”然而,等明白到這一點時,他已經永遠的失去了她。

他坐在深宮的帷幕前,對著另一個少女,陷入了回憶的沙,漸漸滅頂。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開始無限的懷念那些昔的點點滴滴。彷彿帶著某種強迫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回憶。回憶那個早夭的妹妹的模樣,回憶從小到大他們之間寥寥可數的幾次相聚——她的模樣,在他心底反而比在生時更加清晰。

他也知道這是一種自式的行為,徒增苦痛,無補於事。然而他無法控制自己。

在看到了這個遠嫁的西域公主時,他總是不自覺的聯想起早夭的妹妹。

阿黛爾沒有明白他這剎那的神思恍惚是因為什麼,只是發覺他的神在一瞬間柔軟下去——那樣的神出現在他平冷漠如霜雪的臉上,顯得如此突兀而意外。

出神的剎那,卻聽到白樓上簷鈴搖響,似是有什麼夜行飛鳥掠過。

公子楚的眼神在一剎那凝聚起來“公主。”他再度開口,聲音已經一如平般冷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