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道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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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風軒盈香拿了水來為我洗去傷口綠湖拿了瓶跌打損傷膏來為我上藥。我笑道:“哪兒就那麼嬌貴了?”盈香道:“天氣熱總得上點藥不然傷難得好。”我看她一臉又是心疼又是責備的模樣搖了搖頭也只得隨她去。
原以為只是皮傷而已誰料想竟傷到了筋骨次腳踝腫起來好大一塊痛得下不了地。只得叫了醫生來看過開了藥好好的處理傷處在房中靜坐了幾。這幾中徐王妃來看過我打了她的女兒現在想起來心下也覺得慚愧她反倒對此事絕口不提只溫言勸我好生靜養。朱高爔也派了丫鬟送了膏藥過來據說是番外進貢的跌打良藥綠湖幫我塗在傷口上居然也頗見效果。
這傷已好的差不多但因天氣悶熱正悶坐在房中只聽外面丫鬟們請安的聲音盈香稟報道:“小姐四爺來了。”我忙站起身道:“快請進。”話音未落朱高爔已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不由笑道:“多謝你前送來的藥膏。”他笑道:“可好的差不多了?”此刻我對他心中再無介懷點頭道:“全好了!”說著站起身來接過正走進來的綠湖手中端的茶杯笑道:“你看端杯子都不成問題了!”他笑了起來道:“大哥二哥今都去離園騎馬場了你去不去?”我聳聳肩苦笑道:“上次摔的還不夠?今是再也不去了!”他看了看我臉上現起一個促狹的笑意道:“那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瞪大眼睛奇道:“是什麼地方?”他大笑兩聲看著我的眼睛道:“不管是什麼地方敢不敢去?”他的眼睛裡有深深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覺得對眼前的這個人充滿了信賴之意我的心情只有他是瞭解的。不慨然道:“為什麼不敢去?”他朝我溫暖的笑起來伸出手來道:“那走吧!”自來到北平這麼多我從未徒步在街道上行走過。每次出門都是坐轎而且都有大批宮女太監嬤嬤們隨從。今和朱高爔兩個人慢慢的走在路上週遍是熱鬧的人群有小商販、有行車的大漢、有白蒼蒼的老婆婆、有幼稚的孩童市井的氣息撲面而來我驚奇又喜悅的看著左右忍不住一直嘴角帶笑心情暢快。
轉了幾個彎進入一小巷之中周圍忽然安靜下來。卻原來這小巷的盡頭綠竹掩映之中是一處小小的寺院。
朱高爔並不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處小小的院子。院子裡種滿了綠竹清雅幽靜。二人走了進去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老僧正獨自坐在庭院的迴廊之中在一個人下棋。
對下棋這種玩意兒雖然之前母親也請過老師來教我但我還是怎麼樣都學不好。此刻看著這老僧自奕得入神我也是不知其所以然。朱高爔也不言語微笑著回頭示意我跟他進房。
房間佈置極為簡陋只是滿滿一室全是書架看得我目瞪口呆。書架上放滿了書本隨手拿下幾本卻是名目繁多有李白的詩集、孫子兵法、《心經》、《無量壽經》也有老子的《道德經》和莊子的《逍遙遊》。我奇道:“這些書全都是外面那位大師的麼?”朱高爔點頭笑道:“不錯。”我訝然道:“他的涉獵可真是廣泛。”正說著只聽得有人在門口大笑道:“見笑了!”回頭一看卻是適才所見的老僧正站在門口一雙朗目炯炯有神微笑的看著我。
朱高爔笑道:“大師一局已下完了?”那老僧點頭笑道:“未知四公子攜同貴客到來老衲失禮了!”邊說邊打量著我繼而微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從南京來的以寧郡主罷!”我忙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道:“見過大師。”那老僧罷手笑道:“不必不必你見我是從來不用這些禮的。我也不行這個禮。”朱高爔也笑著對我道:“小七這位是道衍大師他最是灑脫不羈你就以平常之禮對他罷了!”道衍?我心中一動猛然想起從前歷史課上曾聽老師說起明初內亂朱棣叛亂時身邊的第一謀臣可不就是僧道衍!莫非眼前這看起來慈眉善目的白衣老僧就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僧道衍?
心中想著不由得脫口而出道:“大師是從南邊來的罷?”道衍點頭微笑道:“不錯老衲是洪武十八年跟隨王爺來到北平的。轉瞬間就已是十餘年了!”說著微微嘆了口氣“江南的竹林絲雨卻也是多年未見了!”言語中透出一絲的悵惘之意。
朱高爔搖了搖頭道:“天下何處不是家?偏大師就對江南如此掛懷。”我笑道:“大師思念中的江南或許並不是那個單純的地方其中想必是有許多難以忘懷的人事呢。”道衍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難得有人知如此。”我抿嘴笑道:“我和大師第一次見面哪裡能說的上知了?只是將心比心而已。”朱高爔笑道:“能知道將心比心也算是一個玲瓏剔透的人了!”說著三人已走到迴廊之中迴廊上另放了一架瑤琴。朱高爔轉頭對我道:“大師是琴中高手你今既來如能聽他奏上一曲倒是不虛此行了!”我還未及言語道衍已須大笑道:“四公子如此說倒叫老衲不好意思不彈了!可不知郡主喜歡什麼樣的曲子?”我笑道:“以寧對音律一概不通但憑大師罷!今之來原只為領略大師風采不能多求否則就有貪得無厭之嫌了!”道衍含笑看了看我道:“那老衲就獻醜了!”說著輕撫琴絃奏了起來。但覺潺潺滴瀝、清泉掛澗時而又如目睹幽泉出山、風雲湧。驚濤裂岸之勢如坐危舟、過巫峽目眩神移、驚心動魄。
一曲已畢我仍沉浸在曲子的意境當中不由得拍手讚道:“大師好琴技!”朱高爔嘆道:“這伯牙的〈水〉也只有大師才能得其髓。”我心念一動才明白道衍彈奏此曲竟是隱隱有引我為知己之意了忙起身道:“多謝大師垂愛。”道衍微微一笑道:“郡主可曾想過有朝一重回江南?”我搖頭道:“既已離開就未曾想過回頭。”復又笑道:“大師可曾聽過韋莊的菩薩蠻?”道衍點頭道:“可是人人盡說江南好?”我點頭道:“正是。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道衍半晌不語良久方才輕輕道:“不錯!”又轉頭向朱高爔笑道:“四公子今你帶來的這個小朋友我很是喜歡。”告辭出門之際朱高爔笑著向我道:“大師素來清高自持很少誇獎人今對你與別人大大不同連我也甚是訝異。”我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可不知越是清高的人才越是寂寞呢。”沒錯。道衍、甚至我的外祖父朱元璋在外人眼裡自是風光無異只是那深藏在心底的寂寞是無人能明白的。那是放眼天下惟我一人的惶惑和孤單。誰又能說我的舅舅朱棣和新皇帝朱允汶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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