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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看清被圍擁在裡面的人是誰。
那是個年紀半大的孩童,正蹲在樹下捂臉哭泣,彷彿剛經歷了什麼悲痛絕的事,腦袋深埋著不停地用袖子擦眼淚,無論旁人怎麼安也無法止住,連出的一截白玉似的脖頸都哭得通紅,袖口被淚水洇溼了大片。
閔韶剛一靠近,宮人們便自覺退後幾步給他讓出了路。
那小孩似有所,忽然抬起那張青稚澀、哭得涕泗橫的小臉,伸出手緊緊扯住了閔韶的衣袖,像是無依無靠的人終於抓到了救命稻草,烏黑純澈的眼眸裡蓄滿了哀痛的淚水。
聲音破碎、近乎絕望的仰著頭,對他道:“哥……”
“我們的孃親,沒有了。”閔韶眼眸倏然睜大。
閔琰!!
而且還是模樣只有十歲出頭的閔琰!
怎麼會……怎麼會?!
閔韶恍遭雷劈中般僵在原地。閔琰卻仍是緊抓著他的衣袖,脆弱白皙的手掌攥得泛紅,年幼的嗓音稚澀可憐,用那雙悉又陌生的眼睛仰視他,泣不成聲的不停悲咽重複著:“嗚嗚……哥,怎麼辦?”
“我們的孃親沒有了……”
“我們的孃親沒有了啊……”那雙眼睛痛苦哀泣的看著他,那麼悲哀又無助,與八年前他們的母妃離世的那天如出一轍。
幼小的閔琰拉著他的手,拉著這世上他僅剩的依靠,眼淚洶湧不止的掉下來,手是顫的,身體也是顫的。
他們的孃親死了,從此再也沒人給他們在午後煮青梅湯,再也沒人替他們在父上面前求情,再也沒人能讓他們體會到親人之間的寵溺和疼愛了。
兩個尚未長大的少年,在那一瞬甚至都產生了茫然和無措。
他們今後的路該怎麼走?難過的時候該去依靠誰?痛苦的時候又能從哪裡得到藉?
那時閔韶心裡亦是疼痛至極,眼眶憋得通紅,但又明白自己身上肩負的是什麼。他是一國儲君,是世人眼裡生來帶著光芒的天縱奇才,是他父上極盡嚴厲和苛待也要培養成的權勢繼承者。
他不能哭,也不能懦弱。
甚至不被允許,在母妃的靈前下跪磕上一個頭。
那時的閔琰緊緊拉著他,淚眼模糊的啜泣著,說出的話彷彿於耳畔重合。
他道:“哥……我們的孃親沒有了……”
“我們再也沒有孃親了。”恍惚間手上一鬆,有什麼東西隨著閔琰的拉扯掉在了地上。
閔韶低頭看去,才發現是他方才被那個女子進懷裡的、新做好的衣裳。
嶄新的綢面,連繡紋都是細細密密,一針一線親手縫上去的。
他臉上的神情忽地破裂了,出一絲深絕的悲痛,向來冷冽的眼眸倏然紅了。
他看著面前的閔琰,腔難以抑制的發顫,正要蹲下身,去碰一碰他,閔琰卻突然鬆開手,站起來徑直朝著身後某個方向跑了。
閔韶趕忙回過身,便見到那抹瘦小的身影跑進了一座大殿裡。高闊的殿門內漆黑一片,如同張著獠牙惡口的猛獸,轉眼便將那身影的最後一片衣角噬了。
閔韶一慌,鬼使神差的追了上去,跨過門檻的那一刻,眼前的黑暗卻倏然成了徹亮通明的悽白。
滿目冰冷的白綾懸掛在大殿裡,四周無數祭靈燈沿壁環繞,將整座大殿映得森冷慘然。
不計其數的宮人穿著喪服跪伏在地上,個個面悽喪,似真似假的或是掩面低泣,或是嚎啕大哭,朝著石階上的靈棺俯首磕拜,哀慟不絕。
閔韶頓時血盡褪,面慘白的看著面前的景象,寸步難移。
八年前的一切,歷歷在目的重現在他眼前,當年無數次的午夜夢迴,好不容易在時間轉中埋入心底的記憶……再一次被痛不生、鮮血淋漓的挖了出來,如此冷酷又真實的擺在他眼前。
耳邊傳來低嗚高訴的哭泣聲,像是數不清的尖銳銀針,刺進他的心臟肺腑,直扎得他口生疼。
盞盞晃動的祭靈燈,道道淒涼高懸的白綾,夢魘般糾雜著愈漸淒厲高亢的悲哭,縈繞在他眼前,得太陽泛起刺痛。
就在他耳畔嗡鳴之際,幾個宮人壓低的議論聲忽然傳來:“芸妃病了這麼多年,到底還是死了。虞陽都城的第一美人啊,可惜了……嫁入王宮這麼多年,自從誕下子嗣後,君上就再沒來看過她一眼。就算獨佔於後宮又如何?還不是和活在冷宮中一樣……”
“聽說芸妃死前本還有辦法挽救,只因虞陽近來戰事頻發,朝中各務緊張,君上不肯為芸妃分出人手去尋藥。況且君上的情誰人不知,那藥找得到找不到都未必,決計不會為了一個女人分散朝中力。”
“芸妃何其溫婉賢良的女子,當初若是沒嫁給君上,就算最終病死,此生也比在王宮裡過得安穩如意吧……”那些宮人後面又說了什麼,閔韶卻再也聽不清了。
他耳畔被巨大的嗡鳴聲掩蓋,腦中陣陣發疼,口刺熱灼燒的痛楚湧上來,雙眸被染成猩紅,火般的墨道印泛起妖冶的紅。
他強忍著劇痛,極緩極緩地朝著前方跪下來,痛得低首蜷縮在地上,眼前陣陣的昏聵發黑,青筋暴起的額頭觸著冰冷的地面。
又像是隔著似夢非夢的一世,終於,將靈前遲來的叩首落下了。
他骨節青白的手緊緊攥著,手臂不住的發抖,脖頸漸漸泛紅起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