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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青凝沉默了許久,她站得筆直,即便是身側站了人,卻依舊像是孤零零的,似是一株剪雪裁冰的冬花,一身傲骨。
她久久未言,等到門外那小宮女有疑惑地喊了一聲“殿下”,她才道:“本宮已知曉,陶公公可先行。”芳心彎將桌上那墨痕給擦淨了,仰著頭朝厲青凝看了過去。
厲青凝淡淡道:“不知所為何事,她怕是等不及了,替本宮傳訊到城西,讓她……”她話音一頓,半晌才道:“讓她再等等。”芳心連忙頷首,低著聲道:“是。”厲青凝這才去打開了門,朝屋外走去。
雖然嘴上是讓芳心傳訊,讓鮮鈺再等一等,可厲青凝卻分明覺得,她大概是無暇出去了。
眼下厲載譽還因國師先前差人送來的卦珠而傷神,她得留在宮中,不但能盯著厲載譽的一舉一動,藉機還能看看那天師臺裡的國師究竟想做什麼。
她也該設法親自去探一探,看看那國師為何不輕易見人了。
明明說了不會再拂鮮鈺的意,可一回,似乎又不知不覺便走了舊時的老路。
不知那人若是等不到她,會不會又像前世那般,因她而心涼大半,明明是被拋下的人,卻依舊不依不饒地為她受累。
厲青凝低垂的眼眸一抬,眸光冷冷淡淡的,只見那陶公公仍舊在遠處恭恭敬敬地站著,她心一沉,緩緩道:“走罷。”進了元正殿,果真見到了厲載譽。
厲載譽手裡正捏著一顆聽濤珠,探究般地看了許久。
在殿門開了後,他抬眼看見那身著玄衣的長公主走了進來,沉聲便道:“國師又給朕送來了卦珠。”厲青凝面一冷,“敢問皇兄,不知國師可有讓人帶話。”
“不曾。”厲載譽蹙眉道。
厲青凝的心驟然急跳了一下,似是有種不好的預湧上了心頭,那預想不知從何而來,說不清道不明,卻令她繃緊了肩頸,整個人似是一柄幾脫弦而出的箭。
她朝厲載譽走了過去,只見桌上已然擺了一個金盆,盆裡盛了不少水。
將那卦珠接來後,厲青凝垂下手,將腕骨沒入了水中,五指一鬆,手裡的卦珠便落在了盆底。
卦珠中那黯淡的光在水裡散開,水面上晃動的水紋也映上了黯光,頓時波光粼粼一片。
珠子裡的裂紋隨著光映在了金盆的盆壁上,隱隱約約能看得清楚。
雜亂的裂紋縱著,有數道細紋將斷未斷。
“如何。”厲載譽問道。
厲青凝蹙眉看了許久,倒不是看不懂,只是心裡似是堵了一把火般,唯想將那天師臺和國師府給燒了。
這聽濤珠中的裂紋,分明是“災星伏城,窺匿於西”。
伏城,於西。
那不正是城西麼。
城西能有什麼,除了一群百姓,那便只有她藏在宅子裡的心上之人了。
厲青凝眸一冷,壓抑著心底的怒意,只消一瞬,她眉目間凝起的黑雲一散,又恢復了平裡那面無表情的模樣。
以此看來,國師果真窺探到了什麼。
她緩緩道:“恕臣妹學識淺薄,竟看不懂這卦象,皇兄怎不將國師請來。”厲載譽當即扶額,“朕何嘗不想請國師前來。”厲青凝道:“若是連皇兄都請不動國師,那誰能請得動國師,國師本就萬人之上了,莫不是連皇兄的話也聽不進了。”她說得極慢,似要將這一個一個的字皆說進厲載譽的心裡一樣。
厲載譽抿不言,但厲青凝卻不能再多說。
她現下暫且不能提國師覬覦龍脈和國運一事,若是厲載譽問及,她怕是不好回答,還有覬望皇權之疑。
一旦說出,若有幸除得國師,她怕是也極難再往下走。
厲載譽長嘆了一聲,緩緩道:“這些年,幸而有國師坐鎮,東洲才這般風調雨順,誰人不知,先帝征戰沙場之時,便是國師在後祈佑。”
“可皇兄,父皇已去,如今東洲是你的天下。”厲青凝緩緩道。
厲載譽眉心緊蹙著,“這自然是朕的天下。”厲青凝沉默了半晌,那沉靜的眸子緩緩抬起,“自然這天下是皇兄的,皇兄又何必忌憚國師。”
“就因為這天下是朕的,朕才需忌憚數不盡數的人。”厲載譽的聲音迴盪在這大殿之中,說完又猛咳了幾聲,似要斷氣一般。
厲青凝垂眸又朝金盆裡那聽濤珠看去,這一回她未說出卦象之意,故而這卦珠也未碎成齏粉,正在金盆裡躺得好好的,似在等著人去解一般。
她將手探入了盆中,稍稍波動了水面,水紋一起,登時又是粼光一片。
“臣妹斗膽,不知皇兄可有想過,若是當初不大興高武之風,不扶持大小宗門,不讓宗門進入朝堂,削國師,或許便無今這局面了。”厲青凝淡淡道。
話音既出,大殿中寂靜一片。
站在遠處那太監暗暗抬頭朝說話的人望了過去,那瞳仁忍不住顫了顫,驚得握緊了手裡的拂塵。
厲載譽面沉沉,落在膝上的雙手緩緩攏緊了。
他面煞白,本已是一副懨懨之,現下更像是半截身入土了一樣。
誰人敢當著國君的面說他的不是,可厲青凝再三斟酌後,卻依舊說了出來。
厲載譽抿不言,似在醞釀著滔天的怒意一般。
厲青凝後退了半步,雙手疊著緩緩抬起,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