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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似乎忘記自己之前在做些什麼。
不過沈樓寒很快回想起來,明他便要登臨三界之尊,大典在九州之中,離天最近的天樞山舉行,眾生皆需俯首稱臣。
他本該前往天樞山準備大典,卻還是在離開之前,來了一趟千秋峰。
沈樓寒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瓊山陷落已有數月,陸歸雪被困於牢籠之中,失去了一切,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陸仙君,只是階下囚。
沈樓寒走過長廊,伸手打開了那扇門。
房間裡的佈置和擺設都沒變過,和他年少時在瓊山的那幾年相比,並沒有太多改變。
唯一不太相同的是,房中一身白衣的陸歸雪,四肢皆被縛仙鎖纏繞,修為也被盡數封印,再也走不出這個房間。
沈樓寒其實經常會過來,有時他甚至會睡在陸歸雪身邊。
只不過陸歸雪已經很久沒跟他說過話了,就算是睡在一張榻上,陸歸雪也總是留給沈樓寒一個漠然的背影,從不肯多看他一眼。
今天陸歸雪還未入眠,他靜靜地站在窗邊,像是看著夜與月光,又像是在等待什麼。
沈樓寒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他或許只是習慣的想來看一看。
從前他以為心魔因恨而起,只要報復了陸歸雪,心魔便會消散,但後來卻發現他的心魔反而越來越深,無法斬除。
不願殺了他,也不想放過他,就只能這樣僵持著。
本不該是這樣,為什麼他們的關係會變成這樣。
沈樓寒依稀記得,他年少時也曾經不止一次夢到過,陸歸雪眉眼間冰雪消融,溫柔地綻開淺淺笑意,自然而稔地撫過他的髮梢,輕聲喚他的名字。
那些夢境太過溫柔,也太過真實,以至於沈樓寒曾經信以為真。
於是他加倍的努力著,想要讓陸歸雪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想要看到陸歸雪像夢中那樣溫柔淺笑。
然而沈樓後來才知道,夢境也只是夢境。
現實冰冷殘忍得讓他近乎窒息,他等來的是寒崖小境中帶著傷與妖獸搏命,等來的是被束縛靈力、放極寒之地天棄谷,等來的是陸歸雪神情冰冷,一劍將他推入魔獄。
沈樓寒閉上眼眸,連自己都想嘲笑自己,真是痴心妄想。
甚至直到現在,他都混亂不堪,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你已經要成為九州的神君,留著心魔,恐生大禍。”站在窗邊的陸歸雪,忽然輕聲說了一句,“殺了我,心魔便除,為何還不動手?”沈樓寒看著窗邊那個被月映照的身影,看著陸歸雪清冷的白衣籠上一層朦朧月光,從身後看去,看不到他冰冷漠然的神情,竟好似溫柔幾分。
似是一觸即碎的幻夢。
沈樓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覺得心緒不寧,像是在躲避陸歸雪的問題一般,他轉身匆匆離開了。
臨走前,他聽到陸歸雪似是自言自語一般。
看著天際,輕聲呢喃道:“明天要下雪了。”
…
…
第二天,瓊山真的落了一場雪。
沈樓寒記不清那天在他腳下跪伏的三界眾生,卻記得那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他從天樞山回到千秋峰的時候,落雪正紛紛揚揚,覆在那人失去溫度的身軀上,彷彿想竭力掩去那一身淋漓的血跡,還他一襲清冷白衣。
沈樓寒看著雪中的鮮紅,似乎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他俯身跪在大雪之中,無數能活死人白骨的仙丹神用下去,卻只能恢復陸歸雪的身體,不能恢復他的神魂。
那一天的情形,很多人回想起來都不寒而慄。
沈樓寒雙眸血紅,心魔紋路瘋長而上,一言不發地扼住了得力屬下九剎的咽喉,魔氣驟然刺入九剎身體,將他的脊椎寸寸震碎,然後從體內向外絞殺。
九剎死亡的過程很漫長,血四散,筋骨碎裂,最後變成一灘模糊碎,在瘋狂肆的魔氣之中揚成灰燼。
之後,沈樓寒抱著陸歸雪冰冷的身體,去了天樞山。
一路上都沒有人敢靠近他,即使沈樓寒瘋了一樣截斷了九州最盛的十三條靈脈,將靈氣匯聚在在天樞山的最高處,點燃了三千盞魂燈,也沒人敢攔他。
沈樓寒那一刻才發現,即使羽化成神,他也依然無能為力。
這天上地下,九州四海,他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陸歸雪的魂魄。
九州靈脈被毀,三界一片混亂,沈樓寒卻只是在天樞山守著那些已經熄滅的魂燈,身邊是陸歸雪栩栩如生,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的身軀。
也許過了很久,久到沈樓寒已經記不清時間。
他終於站起身來,輕輕吻過陸歸雪眼眸,然後在最接近天際之處,親手捏碎了自己的神核。
神核碎裂爆發出的靈氣過於龐大,埋葬了四海九州所有活著的東西。
茫茫一片白,天地之間再看不到其它顏。
九州四海,都被埋葬在了一場永無止境的暴風雪裡。
*那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疼痛,混合著彷彿永無止境的絕望,似乎要將沈樓寒永遠困在那段回憶裡,再也想不起其它事情。
沈樓寒沉沒在那場風雪之中,無盡地墜落。
直到他心口透出一絲銀白的劍光,沈樓寒才彷彿驚醒一般,循著心口處清晰而鮮活的痛,朝著風雪之外而去。
“師尊。”沈樓寒睜開眼睛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