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寂寞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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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退出終南死谷的秘以後,站在那泓由飛瀑沖積成的清潭邊,仰望雲天,一聲長嘆。
“萬梅老農”秦樂圃把夏天翔長嘆之意猜錯,不神情微窘地苦笑道:“終南死谷之事,秦樂圃委實防範未周,措置失當,以致老弟失去師門重寶,不知何才可奪回。”夏天翔接口笑道:“此事全是夏天翔狂妄疏忽所致,與老前輩絲毫無關。若非者前輩妥予呵護,我恐怕早已死在對方劇毒之下身化異物的了。”夏天翔越是自行引咎,奏樂圃便越是心中難過,搖頭嘆息說道:“其實奏樂圃已是望百之年,死無足情,我總怕那顆‘乾天霹靂’威力太強,萬一助長‘終南三煞’的兇焰,闖下什么滔天大禍,這種罪孽豈非”夏天翔不等“萬梅老農”奏樂圃話完,便即發出一陣縱聲狂笑。
這一陣狂笑,委實把奏樂圃笑得有些摸不著頭腦,詫然發話問道:“夏老弟,為了‘乾天霹靂’之事,我已焦急得憂慮不堪,你怎會仍有悠閒心情如此發笑?”夏天翔含笑答道:“我是笑那‘毒佛’空空和尚,枉自兇狡無比,極富心機,卻終於百密一疏,拿走了一顆毫無用處的‘乾天霹靂’。”秦樂回聞言,大喜問道:“照賢侄這樣說法,難道那顆‘乾天霹靂’是個贗品之物?”夏天翔搖頭微笑答道:“那顆‘乾天霹靂’是我師傅遺下的北冥鎮山重寶,貨真價實,半點不差,怎會是其膺品之物?”秦樂圃越發不解地急急問道:“那顆‘乾天霹靂’既然不是贗品,老弟怎說毫無用處?”夏天翔笑道:“老前輩請想,像‘乾天霹靂’這等足以震山摧嶽的罕世異寶,是否定有獨門特殊手法的呢?”奏樂圃恍然大悟,狂笑道:“對時對,那‘毒佛’空空和尚獲得‘乾天霹靂’以後,便即欣喜若狂,以致忘了向老弟請教是否有什么特殊發放手法?”夏天翔笑道:“故而我員暫失師門重寶,卻決不慮被‘終南三煞’胡亂使用,肇成浩劫奇災,且等江湖稍暇,再搜尋那三個綠林敗類.奪回便了”他雖含笑發話,但說到後來,卻笑容漸斂,眉宇之間,深籠-。
奏樂圃見狀,微愕問道:“夏老弟一向豪情百丈,怎的今眉宇之間深有憂容,可是為了那柄‘柳葉綿絲劍’么?”夏天翔點頭說道:“我請者前輩繞道終南死谷之意,本是為了‘絳雪仙人’凌妙妙凌老前輩那四句‘崑崙之巔,大巴之,終南之谷,寂滅之宮’的指示,想來一探鹿玉如的蹤跡。誰知有意栽花花不開,無心柳柳成陰,卻在此處看見夏天翔另一位紅粉知已霍秀芸所用的‘柳葉綿絲劍’。”秦樂圃點頭說道:“此事確實出人意料,我因不詳內情,不知夏老弟對此有何想法?”夏天翔蹩眉答道:“最令人惶惑莫解的是空空和尚最後告我那位姑娘‘身著玄衣’四字。”秦樂圃問道:“這‘身著玄衣’四字,似乎極為平常,夏老弟怎看得那般嚴重?”夏天翔苦笑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我那三位紅妝知己,無論是仲孫飛瓊、鹿玉如抑或霍秀芸,均系長年愛著玄衣,如今空空和尚說那姑娘相貌絕美,身著玄衣,豈不令我深惶惑?”秦樂圃眉頭略聚,夏天翔又復說道:“她們三人之中,仲孫飛瓊因隨她爹爹仲孫聖老伯深山遁跡,苦練神功,自然應該剔除,但剩下的鹿玉如、霍秀芸兩人,究竟是誰在此遭劫?
或與她們均所無關,委實疑竇多端,令人費解。”秦樂圃道:“老弟且將所疑說出,我幫你推敲推敲。”夏天翔劍眉深蹩說道:“因為那玄衣女子身邊帶有‘柳葉綿絲劍’,故而我先把她假設成霍秀芸。”奏樂圃點頭說道:“老弟往下講。”夏天翔道:“但據‘三手魯班’尉遲老前輩在菱門絕頂親眼所見,霍秀芸被‘寂寞女郎’垂死反咬,一刀擲入脅內,然後雙雙失足百丈懸崖,分明必將墜身江,慘遭劫數,哪有絲毫生理?”秦樂圃聽到此處,接口說道:“人世間事,無奇不有,也許霍秀芸姑娘吉人天相,能夠兇中獲救,萬死一生?”夏天翔苦笑道:“這種希望,宛如鏡花水月,太以渺茫,但就算霍秀芸兇中逢吉,死裡逃生。她也應立即趕回峨嵋,參見掌門師姊玄玄仙姥,陳述遇難脫險經過,決不會平白無端地跑到終南死谷,作了谷中冤鬼。”奏樂圍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夏老弟的分析頗合情理,我也認為死在終南死谷中的玄衣少女,決非霍秀芸姑娘。”夏天翔道:“第一個假設既已推翻,則第二個假設便是鹿玉如了。”奏樂圃目光一轉說道:“‘絳雪仙人’凌妙妙既對老弟有‘崑崙之巔,大巴之,終南之谷,寂寞之宮’的指示,則鹿玉如的可能,實較霍秀芸為大。”夏天翔反向奏樂圃問道:“我也知道鹿玉如的可能較大,但鹿玉如的身邊哪裡來的‘柳葉綿絲劍’呢?”奏樂圃聞言,也覺此事太以複雜,令人無從推測。
夏天翔苦笑幾聲,又復說道:“我再三推測之下,霍秀芸、鹿玉如二女,各佔了一半可能,也各佔了一半不可能,故而始終解不開這滿腹疑思,一頭玄霧。”奏樂圃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設法安夏天翔,向他微笑說道:“既是這種情形,我卻認為死在終南死谷之中的玄衣少女,既非鹿玉如,亦非霍秀芸,本不是她們二人的其中之一。”夏天翔長嘆一聲道:“這柄‘柳葉綿絲劍’忽然在此出現,使我對霍秀芸菱門失腳、危崖墜身以後的生死遭逢,越發懸念,而鹿玉加的蹤跡下落,則據‘絳雪仙人’凌老前輩指示,業已找著了‘崑崙之巔’、“終南之谷’,只剩下‘大巴之’與‘寂滅之宮’兩地,其中‘寂滅之宮’本身,尚虛無飄渺得不知位於天涯海角何處。”奏樂圃知道夏天翔觸緒傷懷,慨頗深,遂含笑說道:“夏老弟,人生風萍聚合,總是前緣,像鹿玉如、霍秀芸兩位姑娘那等氣質人品,決不會輕易夭折,眼前苦離別,後喜相逢。老弟一箭雙鵰,福澤太好,也許是妒及鬼神,才特意使你略受相思磨折?”說完,連拍夏天翔肩頭,發出一陣“呵呵”大笑。
夏天翔心懸兩位紅妝知己,又失去師門重寶”乾天霹靂”情緒委實低落已極,任是“萬梅老農”奏樂圃如何設辭安,依然眉鎖重優,愁顏難解。
就在此時,忽然東面高崖之上,傳下“篤篤篤”幾記木魚聲響。
秦樂圃故意移轉夏天翔注意地咦了一聲,微笑說道:“此地是終南深山,險峻得絕非常人能到,這位敲木魚的出家人,想必亦系武林奇客。”夏天翔果被這幾宗木魚引得英風略振,抬頭向東面高崖瞥了一眼,軒眉含笑說道:“我第一次到這終南死谷,巧遇一缽神憎,如今第二次來,又聽見木魚聲息,倒不妨藏在一旁,靜看這位出家人來歷如何?是偶經此間,還是因事專訪終南死谷?”秦樂圃含笑點頭,與夏天翔雙雙施展絕世輕功,悄無聲息地縱上背崖面潭、枝葉極茂的一株參天古木。
崖頂木魚聲息越敲越近,-那之後,便自崖頂異常美妙輕靈地飄落一條人影。
這人是位身軀略為瘦小的黑袍僧人,並有一方黑面紗垂蓋臉部。
夏天翔心想“黑袍僧人”業已不多,而臉垂“黑面罩”的和尚,更是從未見過,倒要仔細看看對方究竟是何來歷?
秦樂圃則由黑袍僧人從崖頂飄落的身法之上,看出來人武功極強,暗自忖度這奇異僧徒屬於武林中的哪一宗派?
黑袍僧人卓立潭邊,環視四周,點頭自語說道:“好一個幽靜所在,我要好好享受這種‘寂寞’的境界。”
“寂寞”二字,喚醒了夏天翔的回憶,想起“三手魯班”所述,那位在菱門絕頂與霍秀芸雙雙拼命、同墜百丈高崖的“寂寞女郎”也是身穿黑袍、臉垂黑面罩,正與眼前僧人一樣裝束。
從此看來,這喜愛“寂寞’的黑袍僧人,莫非便是自己苦尋未獲,難知所在的“寂滅之宮”內的人物?
夏天翔一面猜疑,一面與“萬梅老農”秦樂圃雙雙屏息靜氣地注視這黑相僧人有何舉措?
黑袍僧人尋塊大石,倚松坐下,面對清潭,一語不發,也毫無其它動作。
這種情狀,足足維持了半個時辰之久,使這潭水四周,除了-空飛瀑、噴珠濺玉的清絕水聲以外,形成一片異沉死寂。
夏天翔不耐久等,暗想自己何不來個引吭高歌?試試這黑袍僧人是否會像菱門絕頂的“寂寞女郎”一般,怪有人破壞了他的“寂寞”享受,要與自己大打一架。
心念既動,剛要張口,奏樂圃卻輕輕碰他一碰,伸手往下一指。
夏天翔凝目看去,只見那黑袍僧人忽然長嘆一聲,從身旁取出木魚“篤篤篤”又復敲了幾記。木魚一響,歌聲隨起,那黑袍僧人居然也自引吭高歌,唱的是:“天寂寞,愁雲莽莽乾坤濁。
地寂寞,多少草原成大漠。
寂寞,扶桑剛起西山落。
月寂寞,嫦娥應悔偷靈藥。
星寂寞,牛郎織女難相合。
人寂寞,親勢利情何薄歐”黑袍僧人作歌至此,突然南面崖頂傳下一陣“哈哈”狂笑。有人效法那黑袍僧人歌中之意,朗聲唱道:“山寂寞,冷淡雲煙述五嶽。
水寂寞,魚龍匿跡風波惡。
既是萬緣皆寂寞,何如隨我歸真覺?”唱到“何如隨我歸真覺”時,一條黃影,隨著歌聲自崖頂飄然飛降。
奏樂圃向夏天翔耳邊低聲笑道:“一個和尚大嘆‘寂寞’,另一個和尚卻要度他同歸真覺,委實奇妙無比。夏老弟,我們大概有場好戲看了。”原來從南面崖頂飄落的黃衣人影也是一個僧人,但穿著寬大的黃僧袍,巨顱深目,不大像是中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