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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心如蛇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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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翔見“三手魯班”尉遲巧行路之際,兀自蹙眉深思,知道他疑懷難釋,遂故意與這位老前輩逗趣,含笑說道:“尉遲老前輩,你且猜猜教我專破祁連派惡毒暗器九幽磷火手段的前輩奇人,是哪一位?”尉遲巧想了一想說道:“是不是‘風塵狂客’厲清狂?”夏天翔搖頭微笑,尉遲巧繼續猜道:“既非‘風塵狂客’厲清狂,可能是一缽神僧,再不然便是老弟又遇上了‘薔薇使者’?”夏天翔連連搖頭,尉遲巧失笑說道:“老弟快請實言,再如此胡猜下去,我這尉遲巧要變成尉遲拙了。”夏天翔忍俊不地大笑說道:“這位老前輩以心靈技巧及神偷八法名世,江湖公送美號‘三手魯班’。”尉遲巧聞言,氣得搖頭說道:“夏老弟為何來尋我的開心?我何曾教過你專破祁連派獨門惡毒暗器九幽磷火之法。”夏天翔笑道:“老前輩雖未傳授,我卻已觸類旁通,因而得益,此行倘若再遇祁連派中窮兇極惡的人物,大可覓機一試。”尉遲巧越聽越覺愕然,夏天翔向他微笑說道:“這專破祁連派獨門惡毒暗器九幽磷火之物,就是老前輩用以焚燒步虛下院,並送給我三粒的‘有情火’。”尉遲巧方自微一搖頭,夏天翔又復說道:“在與祁連派人物互相動手之際,我暗地留神,一見對方意發放九幽磷火,便將‘有情火’照準九幽磷火搶先打出。老前輩請想,這樣一來,豈不是給他們來個天理昭彰、自作自受的現世報?”尉遲巧這才恍然,暗自讚許夏天翔委實資稟過人,聰明無比。遂點頭笑道:“夏老弟,你這份聰明,在當世年輕一輩的人物之中,可能無出其右…”話方至此,夏天翔便已接口搖頭說道:“老前輩不要對我誇獎,起初我也以為自己還算有點小聰明,未免沾沾自喜。哪知這次在黃山碰了兩個釘子,受了一場教訓,才曉得茫茫宇宙之間,多聰明的人都有,我還笨得很呢。”尉遲巧因不知夏天翔與仲孫飛瓊打賭失敗,輸掉“紅雲蛛絲網”及“紫玉薔薇”之事,自然聽得詫異非常,正向夏天翔詢問,忽見夏天翔目注遠方,遂也回頭看去,只見三四十丈以外有條人影自西南馳來,往東北方電疾趕去。

尉遲巧方覺這條人影的身法頗,夏天翔畢竟年輕眼快,已自施展傳音及遠功力,高聲叫道:“賽老前輩慢走,晚輩夏天翔暨‘三手魯班’尉遲前輩均在此處。”人影聞聲止步,轉向趕來,果然正是那位當代神醫“商山隱叟”賽韓康,但神匆匆,彷彿有甚急事。

尉遲巧怪笑一聲問道:“賽老怪物為何走起回頭路來?莫非你在前途遇上了什麼為難之事?”賽韓康苦笑一聲,舉起一角玄衣袖相示,夏天翔目光注處,不大驚問道:“這角衣袖,是不是我‘凌波玉女’柴無垢姑姑所有?賽老前輩與她相遇了麼?”賽韓康搖頭嘆道:“這位姑娘大以倔強,也太重情義。她劍傷來愈。便已單人獨闖點蒼山步虛道觀,我攔阻無效,只扯下了她這一角衣袖。”尉遲巧蹙眉說道:“步虛道觀是點蒼派據重地,‘點蒼三劍’等好手雲集,又與羅浮派結仇甚深,柴姑娘單人獨闖這等虎龍潭,更復劍傷新愈,恐怕不大妙吧?”賽韓康點頭說道:“我便因放心不下,才特意趕回,邀同你們一起馳援,誰知若非夏老弟眼快,幾乎就在此地鍺過。”尉遲巧及夏天翔聽賽韓康這等說法,遂一齊展開腳程,趕赴西南,夏天翔一面提氣飛馳,一面向賽韓康問道:“賽老前輩,你方才說我柴姑姑大重情義之語何意?她為什麼要這樣匆忙急促,趕往步虛道觀?”賽韓康答道:“她是為了急於搭救她那位意中人‘龍飛劍客’司徒畏。”這句話聽得夏天翔及尉遲巧一齊大出意外,尉遲巧愕然問道:“搭救‘龍飛劍客’司徒畏?柴姑娘不是已和此人破臉成仇,並在步虛下院之前相互惡鬥,才身受劍傷的麼?”賽韓康搖頭嘆道:“柴姑娘對我詳告其中原委以後,我才知道這是一段頗為曲折的武林秘辛,夏老弟四川岷山所遇及我與尉遲老怪物黃山天都峰頂所見,哪裡是什麼‘龍飛劍客’司徒畏!”夏天翔驚詫無已地問道:“他不是‘龍飛劍客’司徒畏是誰?就算我們認不出來,難道曾經與他誓海盟山、情愛纏綿的‘凌波玉女’也會認錯?”賽韓康望著驚詫無已的夏天翔,點頭笑道:“妙就妙在兩人容貌完全相同,只要在眉心裝上一顆硃砂紅痞,誰還認得出這位‘龍飛劍客’是真是假?”夏天翔哦了一聲叫道:“照賽老前輩這等說法,那位假龍飛劍客,竟是真龍飛劍客的攣生兄長‘辣手純陽’司徒敬?但我不是聽我柴無垢姑姑在商山天心坪說過,司徒敬於兩年多前,便被羅浮派掌門人冰心神尼用‘般禪掌力’震落弱水而死。”賽韓康答道:“‘辣手純陽’司徒敬極,雖落弱水,一息尚存,但從此即隱卻真名,改以他兄弟‘龍飛劍客’司徒畏的面目在江湖出現。”尉遲巧在一旁問道:“真的‘龍飛劍客’司徒畏呢?”賽韓康因急行頗久,有些口渴,取出身邊的水壺,略為飲用,目注尉遲巧、夏天翔微笑說道:“這段武林秘辛,說來話長,老化子及夏老弟,須聽我從頭講起。”夏天翔笑道:“漫漫長途,正苦無事寂寞,老前輩儘管詳述何妨?”賽韓康遂把柴無垢告訴自己的一段隱事,向尉遲巧及夏天翔詳細說出。

原來點蒼、羅浮兩派結有夙仇,爭鬥不已,直到鐵冠道長及冰心神尼掌門這一代時,才在兩派之間各有一位志同道合的英雄俠女,互相誠愛戀,並將私人之愛予以擴張,設法化除兩派積久難消的深仇大恨。

這一雙誠相愛的英雄俠女,女的便是羅浮派中的“凌波玉女”柴無垢,男的便是點蒼派中的“龍飛劍客”司徒畏。

他們二人志願雖極其高潔,但眾濁之中,究難獨清,司徒畏在對掌門師兄痛述利害,慷慨陳詞以後,反被鐵冠道長及“紫焰天尊”雷化怒斥一頓,並命他將機就計,強汙柴無垢清白,使她歸入本派,或作為內應,刺探羅浮派中的一切秘密。

司徒畏秉剛正,豈甘如此卑鄙?遂據理力爭,師兄弟間幾將反目。

“辣手純陽”司徒敬恰在此時養好被冰心神尼所擊的“般禪掌力”傷勢,轉回步虛道觀,忽聽兄弟“龍飛劍客”司徒畏力主與羅浮派棄嫌修好,他銜仇正切之下,自然怒火高騰,竟摹地下手,以“鐵指神功”連點司徒畏的五陰重

司徒畏五陰重被點,一身絕世武功,暫告被廢,司徒敬自知莽撞,遂向掌門師兄鐵冠道長請罪。

誰知鐵冠道長不怒反笑,一面命人將司徒畏覓地幽起來,一面卻命“辣手純陽”司徒敬在眉心化裝一顆硃砂紅痣,並取了司徒畏的青芒劍,從此即以“龍飛劍客”的面目出現,設法奪取柴無垢的元貞,使她倒反羅浮,歸入點蒼派下。

“凌波玉女”柴無垢哪裡會想到竟有這等變化?在與假龍飛劍客司徒敬相逢以後,自然依舊愛輕憐、卿卿我我。

司徒敬與司徒畏雖是一胎孿生,卻正不同,薰染各異,他本來就是一個貪花好徒,何況又奉了掌門師兄之命?自然在軟玉投懷、溫香偎頰之下,立生綺念。

尚幸柴無垢玉潔冰清,神明未為情慾所亂,覺得意中人今大異尋常,有點輕薄過份,遂趕緊正襟危坐,告以彼此誠相愛,但目前不能及亂,必須等雙方各盡絕大努力,說服掌門師姊師兄,以一場婚禮,化清羅浮、點蒼兩派的嫌怨之後,方可得諧素願,月圓花好。

一席良言,哪裡勸得動喪心病狂的賊子?司徒敬心大動,慾火高騰,怎肯放過這口邊美食?居然涎著臉兒,有了霸王硬上弓的無恥舉動。

柴無垢大驚之下,以脆生生的兩記耳光,換來了司徒敬一把紫焰神砂,以致玉容受損,趕赴商山天心坪當代神醫賽韓康處求醫,並憤於“龍飛劍客”司徒畏突然如此變心,遂遠赴四川岷山的金玉谷中,要想毀卻當初曾與司徒畏同訴衷情、祈求薔薇願力的薔薇墳,以洩頭悲憤。

夏天翔聽賽韓康說到此處,忍不住詫然問道:“我那柴姑姑怎會知曉這其中隱秘?”賽韓康笑道:“柴姑娘伏牛山再遇司徒敬、又復中了香,險遭辱!幸而被“薔薇使者’相救,並由這位願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屬的神奇人物,告知一切。柴姑娘得悉內情,認為真正的‘龍飛劍客’司徒畏必然被點蒼派據重地、點蒼山步虛道觀之中,乃於黃山會後,星夜馳援,卻在那步虛下院之前巧逢‘辣手純陽’司徒敬,發話揭破他迫害胞弟、盜名欺世的無恥惡毒陰謀,兩人劇戰遂起,司徒敬捱了三掌,柴無垢中了七劍。”夏天翔眼珠一轉,停步頓足說道:“我柴姑姑這趟點蒼之行,又是白跑,那位‘龍飛劍客’司徒畏本就未曾幽在步虛道觀之中。”這回輪到“商山隱叟”賽韓康大為錯愕了,夏天翔遂將步虛下院所見,詳述一遍。

賽韓康靜靜聽完,蹙眉說道:“就雙方所知綜合推測印證起來,步虛下院火起以後,被玄清道人自正殿地中匆匆抱走之人,必是真正的‘龍飛劍客’司徒畏。但可惜尉遲老化子及夏老弟未能及時尾隨,如今又不知為點蒼派藏匿何處?”

“三手魯班”尉遲巧聽了半天,怪眼一翻,向賽韓康冷冷說道:“老怪物莫要捨本逐未,我們目前恐怕顧不得先找司徒畏吧?”賽韓康點頭說道:“老化子說得不錯,我們如今確實顧不得尋找司徒畏,必須先策應柴姑娘,她一人獨闖點蒼派好手雲集的步虛道觀,太以危險。”尉遲巧目光微掃賽韓康、夏天翔,怪笑說道:“若照步虛道觀之中‘點蒼三劍’等多名一好手的實力而論,一個‘凌波玉女’再加上我們三人,仍嫌力薄勢孤,但倉卒之間,別無幫手可尋,也只得硬著頭皮,闖一闖了!”夏天翔也深知若論功力高低,自己這一行三人均非“點蒼三劍”之敵,不由想起在黃山天都峰下新的忘年好友“雪山冰奴”冷白石來,暗付這位奇人曾說口轉雪山向他主人“冰魄神君”申屠亥覆命以後,便將再入江湖,查究“天荊毒刺”之謎,途中若能巧遇,豈非倒是一個絕好幫手?

賽韓康見夏天翔忽然沉思起來,遂含笑問道:“夏老弟聰明絕世,你如此沉思,想出了什麼高明主意麼?”夏天翔笑道:“兩位老前輩老謀深算,高明當前,哪裡還用得著夏天翔妄逞淺薄?我是在想點蒼之行雖頗兇險,但途中可能會遇上意料之外的絕好助力,即或不然,真等到山窮水盡、危機一發之際,我們也有自救手段。”尉遲巧被他一言提醒,拍掌笑道:“對對對,夏老弟身邊還有一顆威能毀卻步虛道觀,使‘點蒼三劍’不能不深懷戒懼顧慮的北溟至寶‘乾天霹靂’。”夏天翔笑道:“‘乾天霹靂’雖是我師門至寶,但夏天翔因它過於霸道,凜於師訓,從不輕用。但如今為了我柴姑姑的安危,及維護江湖正義,也只好仗之與人多勢眾的點蒼群豪放手一搏了。”話到此處,目中突英光,冷冷注向西南,對賽韓康、尉遲巧正說道:“兩位老前輩,我們主意既定,便應加急趕程。因為我柴姑姑以女兒清白之身,獨闖豺狼之群,委實危機重重,必須及時接應,俾免使她在勢孤力蹙之下,受了好人凌辱。”賽韓康、尉遲巧與夏天翔一般心急,齊自足下加功,往點蒼派的據重地、點蒼山步虛道觀趕去。

他們這一去雖然身歷奇險,但在浴血昔戰之下,卻也把座步虛道觀攪得地覆天翻,亂成一片。

在這武陵山脈之中的一片亂葬崗中,在夏天翔等剛剛離此趕往步虛道觀的當天深夜。

既名亂葬崗,周圍景無非是敗棺朽骨、蔓草荒煙及一片高低的墳家,加上剛剛下過陣雨,雲低月黑,份外悽,充滿了悲涼的意味。

就在這等環境之中,亂葬崗上出現了男女二人,女的是武林有名蕩婦、祁連派的“桃花娘子”靳留香,男的便是假扮”

“龍飛劍客”司徒畏的“辣手純陽”司徒敬。

兩人走到一座比較高大,但無人祭掃、年久失修的荒墳之前,司徒敬止步蹙眉向靳留香苦笑說道:“為人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不吃驚。我生平雙掌之下殺人無算,但對我兄弟,卻因暗地下手、點他五陰重之事,心懷歉疚,竟始終不敢與他見面,你道怪是不怪?”靳留香一雙桃花眼中出蕩毒的兇光,看看司徒敬,曬然冷笑說道:“虧你外號人稱‘辣手純陽’,竟會如此拿不起,放不下?步虛下院已毀,難道你還想把他千里迢迢地送回步虛道觀自洩機密不成?”司徒敬被她得兩條濃眉方自一揚,靳留香火上加油,又復“咯咯”笑道:“兄弟雖是同胞骨,但在情份之上也不見得能夠親過夫。你記不記得我為了和你廝混,用銷魂斷腸酒自鴆親夫之事?”司徒敬目中厲芒電,獰笑點頭說道:“香姊說得對,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煩你到那狐中把司徒畏抱出,讓我在這最後關頭,再勸我兄弟幾句。”靳留香陰陰一笑,轉身縱出三丈,走到一個被豐草遮掩的狐之中,把那位飽受折磨的“龍飛劍客”司徒畏抱出外,使他在一塊墓碑之下席地而坐。

司徒敬見兄弟雖被自己點了五陰重,武功全失,宛若廢人,但眉目之間卻英如昔,尤其那兩道深含不屈不撓神的炯炯眼光,直看得自己髮驚然,口中期期艾艾,難以發話。

“桃花娘子”靳留香見狀,不柳眉微蹙,咦了一聲,伸手輕拍“辣手純陽”司徒敬肩頭,笑著問道:“你不是有話要向你兄弟說麼?”司徒敬被靳留香這輕輕一拍,震起兇心,目注“龍飛劍客”司徒畏,獰笑問道:“兄弟,你被我暗點五陰重,害成這般模樣,心中恨我不恨?”

“司徒畏以一種異樣的目光,向自己這位心如蛇蠍的同胞兄長及“桃花娘子”靳留香看了兩眼,微微搖頭,表示並不懷恨。

司徒敬見兄弟表示不恨自己,不由心中微喜,點頭說道:“兄弟總算是明白人,你不恨我才對。要知道你雖然被點五陰重,武功暫時被廢,但只要回頭改過,兄弟一心,我請求掌門師兄賜服一粒本派傳宗至室‘九轉萬靈丹’,仍可復原如舊。”

“龍飛劍客”司徒畏聞言,冷冷說道:“本派傳宗至寶‘九轉萬靈丹’共只兩粒,豈能為我輕用?再說非但我寧可形銷骨化,此志難回,並在萬一不死、僥倖恢復武功以後,便將與哥哥及掌門師兄誓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