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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林軒失笑。
李文斌最知他骨子裡是個不安分的冒險分子,所以不能安心。但賀林軒已不再是從前了無牽掛的那個人,自然知道分寸。
擦著夫郎眼角的水光,他輕聲道:“勉之,我騙得了全天下,也不會對你撒謊。別怕。”李文斌知道他重承諾,聞言總算鬆了一口氣。
由著賀林軒擦過自己臉上的淚痕,他兀自平靜了一會兒,才嘆息說:“但願,一切都能否極泰來吧……”三人默契地把今夜說的話藏進心裡,爛在肚子裡,沒有讓張河看出端倪。
如此過了兩,山水鎮上卻是出了一件大事。
——張府三郎收受賄賂,私自動用縣令爺的印信給人蓋了幾張空白文書的事情,被捅破了。
收買他的人用那空白文書,偷偷把家裡犯事後判了放的子孫無罪釋放,免除罪責。
實在是膽大包天!
這事情一敗,氣急敗壞的縣官當即把張三和那家人全部拿下,沒講一分情面。
開堂審理時,衙門前圍滿了來看熱鬧的百姓。
聽著師爺揭示張三等人的罪行,人們議論紛紛。
“這張三膽子也太大了吧!連私蓋上峰印章這種事都敢做,以前肯定做過不少瀆職枉法的事!”
“這樣的人,何堪為官!”
“是啊,正所謂防夜防家賊難防,如今可不是引狼入室嘛……哎,當初選他來做這個主簿,青天老爺也是……”
“哎喲,這位老兄,你竟不知道麼?他這官帽子,可是他夫郎舍了相換來的!”有知情的,立刻三言兩語將張王氏如何將前頭那位主簿狀告輕薄、奪了官身的事說了。
“誰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可他一個哥兒都說被非禮了,那主簿說沒有,縣令爺怎麼也得偏信哥兒一些啊。”
“啊?竟有如此荒唐的事?”
“我聽說,這張三是咱們州牧大人的外家親族,怎會如此不堪?”
“兄臺有所不知,何大人為官公允,持身中正,從沒給過張家人便利。所以,他們才會出此下策。”
“我可都聽說了,張三夫郎昨天跪在何府大門前哭呢,連說要讓何大人救張三,哭嚎得整條街都聽見了!有這樣腦子不清楚的外家,何家也是家門不幸。”
“可不是嘛。聽說何老夫郎被氣的都臥不起,不能見人了。”
“真是造孽……”公堂之上,師爺已經讀完了罪狀,看向縣官。
縣令高聲道:“張三,你貪瀆枉法,偷盜印信,更膽敢仿冒上官,鑄下大錯!今依據大梁律令,判處革除功名,仗責三十大板,徒八百里,放北地!你可認罪?”驚堂木一拍,張三已經嚇破了膽。
被差役扣上枷鎖拉去老虎凳上,更嚇得大喊:“放開我,放開!我侄子是州牧!我侄子是東肅最大的官!你們不能這樣對我,你們……”
“來啊,拖下去,給我打!”縣令心中冷笑。
還想州牧大人來救你?
且不知這三十大板就是大人親自賞給你的!
縣令早就對張三一忍再忍,從前都是看在何大人的面子上才多有寬恕,現在……
他朝行仗的差役頭子使了個眼。
別把人打死打殘了,其他的,給我怎麼疼怎麼打!
而在張三挨板子悽聲哭嚎的時候,府臺的碼頭上,何諺正送秦老踏上前往北地的船隻。
秦老拉著他的手,寬道:“遠豐,今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師父這裡卻有一句話贈你。”
“師父請講,徒兒必當謹記。”何諺看著他,一臉正。
老人家笑著搖了搖頭:“不是什麼緊要話,不必如此。只是你從前極少和我說起家裡的難事,我既已經知道,便不能當做不知。”
“……讓師父見笑了。”何諺深覺赧然,好在面對的是自己的師父,他並不覺得傷面子。
秦老拍拍他的手,搖頭道:“這沒什麼。人活一世,總有這樣那樣的煩惱。”
“十歲的時候,覺得功課不好是大事。
二十歲的時候,覺得喜歡的哥兒看不上自己是大事。
三十歲的時候,覺得子嗣是大事。
四十歲呢,無人稱頌是大事。五十歲,又覺得子孫不爭氣是大事。
時刻都有時刻的煩惱,就像頭髮一樣,掉了又長,數都數不清。可等你們活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除了生死無大事。”秦老看著自己的徒兒,語氣關切,目光溫和。
“遠豐啊,老頭子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紀過來的,明白你心裡的苦處。
不過那些事,總是當下看得很重,經歷著的時候難免痛苦,但人又不是為了承受這些難處才活著。
所以,你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做什麼,想罵誰也不用忍著。
師父只給你一句話,但求無愧於心。”
“徒兒謹記。”何諺眼睛一熱,躬身拜了一禮,“師父……謝謝您。”他到底是對生父下了狠手,能得到師父的諒解,讓他倍安。
秦老搖了搖頭,復又在他耳邊說:“遠豐,賀林軒此人,你後就代……多多留意,明白嗎?”何諺愣了下,隨即點頭,鄭重道:“徒兒明白。”秦老對他微笑,轉身上船。
何諺在碼頭目送船隻往北而上,漸漸走出視線之外。
——天下為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