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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心自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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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自尊心強的人,往往虛榮心也很強,就像我。

孑然一身走在路上,秋蟲的唧唧聲在空曠的田野中顯得是那樣的孤寂淒涼,蒼山被秋風吹得抖動起來,心裡亂成了一團麻。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包,裡面是我從家裡帶出的惟一的東西——一個硬梆梆的、已經發黴好久的饅頭。

饅頭是在去世後,娘清理遺物時發現的。當時娘想把的一些衣服燒了,卻無意在的衣服包裡發現一包用“雞皮”手巾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全身長滿了黑的饅頭。孃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娘說知道我嘴刁,這饅頭肯定是她捨不得吃,偷偷藏起來留給我的。我把饅頭緊緊地摟在懷裡,撲到的房間,伏在以前坐過的地方,痛哭失聲。從此這饅頭與我形影不離,夜深人靜時,我總是把它捧在手裡,向它訴說那些不足以外人道的酸甜苦辣,就像在世時一樣。

手握著饅頭,喃喃自語,淚水無聲地滑過面龐,我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該做什麼啊!單位的工作肯定要做個代的,可是這副尊容如何見人?以前跛著腿,可以謊稱崴了腳;鼻青臉腫,可以解釋是車技不佳摔傷的。可是現在兩隻腫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我該如何去自圓其說?難不成告訴別人家裡失火死裡逃生被煙燻的?啊,告訴我,我該怎麼做,難道要我向眾人坦白這幾年的遭遇,告訴他們我是為親情所傷嗎?家醜不可外揚,我不能說,我更丟不起這個人。沒辦法,我就是這樣一個虛榮心極強的傢伙!

其實,爹是疼我的,娘也是愛我的。因為避嫌,平時大哥的新房一直是鎖著的,沒事他們不會隨便進兒子家,所以在我離家一週後、已經身在另一個城市時,娘才發現了那封信。娘看著那些絲毫未動的東西,包括那輛我借錢買來的自行車,絕望地哭了起來,娘說自己老糊塗了,明知道那畜牲十句話有九句半是假的,卻一時鬼心竅,親手毀了女兒的清白。娘邊哭邊說,邊說邊哭,她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了。

爹也淚滿面,他說是他們合夥把我上了絕路,只要我活著,只要我回來,他們以後再也不會打我、罵我,再也不允許任何人動我一指頭了。爹急忙把縣城的大哥叫回家,告訴他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大哥心急如焚,用他並不嫻的駕駛技術,借來一輛大東風車,東一頭西一頭地找遍了他所知道的我全部同學的家,然而失望一個接一個。人海茫茫,他再也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尋他惟一的妹妹了。大哥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正好“那個人”正在家若無其事地吃著飯。連來由失望堆積起來的絕望瞬間點燃了中的烈火,羸弱的大哥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衝了上去,一拳把“那個人”打翻在地,他喊著:把妹妹還給我,是你殺了自己的親妹妹。

於是,在我出走後的第十天,家裡又發生了一場大混戰。娘大概跟我一樣,也是心力瘁了,她拋下滾成一團的兒子們,踉踉蹌蹌地奔向東廂房…

不知是爺爺在天保佑,還是大哥與娘心有靈犀,就在娘舉起敵敵畏瓶子的剎那,大哥衝了進來,他奪下娘手中的瓶子,母子抱頭痛哭。那個人像被施了定神法似的,呆愣了片刻,突然又狂大發,他對娘說:想死就快死,別拿死嚇唬人!

大哥在娘悲愴的喊叫聲中,再次向那個人衝了過去…

二對於一些卑劣的人,如果一味地忍讓遷就,那便是對人的莫大諷刺,也是對自己的極端不尊重,保護自己不受傷害的惟一辦法就是,他狠你比他更恨,他卑劣你比他更卑劣。

娘在家呼天搶地時,我正在另一座城市裡苦苦地掙扎。

那天我悄悄在宿舍裡躺了一天,第二天眼睛消腫後,我便以“在大城市找到一份更好的工作”為由,在站長惋惜的眼神中辭掉了通訊報道員的工作,隨要好的同學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當晚就住在據說她很有能耐的表哥家中。

表哥夫婦待人十分熱情,聽同學說明來意,表哥滿口應承可以幫我找一份工作,讓我暫時安心住在他家裡。第二天一大早,表嫂、同學相繼上班去了,家裡只剩下我與表哥兩人。幫他們收拾好碗筷後,我便站在窗前,望著車來人往的大街發呆。表哥說他休班,可以做我的免費嚮導,帶我到風景名勝去玩。

那時在我看來,遊公園,逛商場,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人消磨時間的一種方式。對於一個連溫飽都成問題的人,哪有那樣的閒情逸致。我想婉拒,但是想到跟一個陌生男人呆在一間屋子裡相對無語的那種尷尬,還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到市區最大的公園時,他沒帶我走正門,而是從公園的後山上迂迴前進。經過一片果園時,一排密密麻麻的鐵絲網橫在眼前,他左衝右突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類似狗子的突破口,弓下身,連滾帶爬地穿過了“封鎖線”我猶豫片刻便如法炮製,他在對面伸出手,我心頭一熱,好體貼的大哥呀!順從地把手伸了過去,他就勢一帶,我一個趔趄差一點撲到他的懷裡,立刻到面部火燒火燎起來。他似乎並未覺察到我的窘態,仍然牽著我的手前行。他不厭其煩地給我講這座公園的歷史沿革變遷及發展,漸漸的,緊蹩多的眉頭舒展了許多,我暗自慶幸遇上了好人!

過一條寬約五六十釐米的小溝時,表哥未等我反應過來,乾脆把我抱了過去,他說我長得那麼瘦小,讓人看了自覺不自覺地升騰起一種強烈的保護慾望。正被他的一抱羞紅了臉的我,聽他這一解釋,差一點滾出眼淚來,多大的差距啊,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尚能對我呵護有加,為什麼我自己的親人卻非要置我於死地而後快呢?

隨他登上公園的最高處,整個城市盡收眼底。看著遠處川不息的車及人頭攢動的紅男綠女,我對自己說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將來某一天一定會屬於你。正當思應和著不遠處的海起伏不定時,不知何時我已被他攬入懷裡,他伏在我耳邊,說我很美,是一個渾身透著靈氣的詩一般的女孩。我心中一驚,藉口要去看海,掙脫了他的懷抱。也許是少女那份特有的,從那雙眼睛裡我隱約覺出一絲不安來。

他用自行車馱著我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奔波,他說要帶我到一個絕妙去處全方位地看海。一路上,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寄人籬下,什麼叫身不由己。我一邊揚著笑臉甜甜地喊著他大哥,說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就是碰到他這樣一位好心的大哥,另一邊卻在急速地想著各種應急方案。

行至一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之處,他告訴我前面不遠處,沿著峭壁下去就是看海的最佳方位,並且讓我先過去。一輛汽車在不遠處呼嘯而過,我看到了蜿蜒起伏的盤山公路。

我蹲在地上,說我實在走不動了,讓他先去看看他說的地方有沒有被海水淹沒,我等他。等他回身找我時,我已經一路狂奔到這座城市的邊界了。他惱羞成怒,說假如我走丟了,他該如何向他的表妹代。我連忙道歉,說因為他去得太久,我一個人呆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實在怕得慌,所以沿著公路回來了。

好在表哥是通情達理的人,他又把我馱回家,表嫂尚未下班。進門後,我立即把包緊緊抓在手裡,雖然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但卻清楚必須離開那裡,我不能做一隻待宰的羔羊。他見我要離開,盛情挽留,說時間不早了,要走也得等明天,說著就遞給我一本畫報。順手翻開,裡面一幅幅男女赤身體糾纏在一起的畫面嚇了我一跳。他突然從後面抱住我,說打從第一眼看到我,就喜歡上了我。我被蜂蜇了一般,跳起腳,罵道:滾你爹個蛋,去死吧!手中的包狠狠地掄向他的腦門,留給我的那饅頭在關鍵時刻恰到好處地發揮了作用。在他的哀嚎聲中,我昂首地跨出了他的家門,大概他這輩子都不會想到,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會用那麼俗的語言罵他,更想不到的是包裡還帶著防身武器。

風是飄零,雪是散落和湮滅。坐在一望無際、飄著第一場雪的海邊,我變得更渺小了,在天地相接夜幕掩映下看上去更幾近於無了。好想把自己變成這紛雜紅塵中的一個“無”字,從此無影無蹤,無牽無掛,無憂無慮。但是人這種物體由“有”到“無”看似簡單,然又是何其難啊!我不能變成“無”我怕不肯饒恕我!

風吼雪飄,濤聲轟鳴,眼中出的體瞬間結成冰凌。我蜷縮在海邊,想起了賣火柴的小女孩,難道我的命運真的會跟她一樣嗎?

晚上將近七點,我輾轉找到在這所城市讀大學的同學,在聽了我一番尋親不遇錢包被盜身無分文街頭的天花亂墜的解釋後,他收留了我,一週後,經他同學的同學的父親介紹,我成了該市電機總廠一名臨時工。

師傅是個皮膚白皙、嘴很薄的中年女人,不知怎的,看到她,我立馬想起了白臉臣一詞,但幾天接觸下來,深為自己最初的想法慚愧,師傅不是臣,是大慈大悲的大善人。

我學徒的第一個月,師傅的工資多了一百多元,她眉開眼笑,誇我心靈手巧;第二個月,師傅的工資又增加了一百元,她包了一大堆包子犒勞我;第三個月,師傅的錢包裡又多揣進三百多元,她不僅賞我包子,還逢人就講我是她剛收的又懂事又聰明的徒弟。

三個月學徒期滿,我終於要自立門戶跟師傅分家單幹了。大概我遺傳了娘能幹的基因,雖然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但是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單手提起重約十斤左右的電機殼絕不在話下。現在想來,真的應該好好謝發明計件工資這一計酬方法的人,否則像我這樣能幹的人絕對要被埋沒的!

第一天我跟師傅的工作效率旗鼓相當;第二天,我比師傅多裝了兩臺電機;第三天又多裝了一臺…漸漸的,我發現一向喜歡說笑的師傅變得不苟言笑了,而且動不動就喜歡把電機殼在水線上摔得山響,有時還要往電機殼上啐幾口,夾槍帶地罵上一通。也難怪師傅有氣,她已經伺候這深灰的、冰涼的傢伙五六年了,發洩發洩也是應該的。別說她,就連幹了百十來天的我,也早就對煙霧繚繞、機器轟鳴的工作環境深惡痛絕了,但是為了生計,沒有辦法!

終於盼到發薪水的子了,當我從出納手裡接過289元錢時,幾個月的辛苦早被拋之九宵雲外了,我興沖沖地跑去把這一好消息告訴師傅,讓她也分享我的快樂,不料師傅的臉竟跟剛參加完追悼會似的,肅穆厚重得嚇人。不知就裡的我,仍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顛地跟在師傅後面,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後來經一年長的大姐點撥,才知道我的計件工資比師傅多出了20元錢。原來無形中我成了她最大的競爭對手,怪不得她會有如此反常之舉動呢!

以後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師傅除了時不時指桑罵槐地發洩一通外,還經常搞個私自截留什麼的——把水線上下來的電機殼直接搶到手,然後堆在腳下,自己慢慢“享”用。開始時顧念師徒情份,我就裝瘋賣傻,任她一個人揮汗如雨,而我卻逍遙自在地在水線上練著我的書法。後來,在下一道工序工友們的怨聲載道聲中,師傅轉變戰略,乾脆來個少幹多報。外行人也許不知道,實行計件工資的單位,為了防止水份,常常採取平攤的方法,即是假如一道工序上的兩個人或幾個人的工作總量超出一天之內總的工作量,就要平攤了。

應該承認,我的人緣還是很不錯的,三四個月的時間,我在車間裡發展了一大批死黨,起初他們讓我“以其治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採取跟師傅同樣的方法,因此經常出現上面撥下來四百臺電機,我跟師傅幹了六百或者七百臺的笑話來,直到被車間主任狠狠地批評了一通、罰款而告終。說句心裡話,我還是很佩服師傅的,她的一個個對付我的奇招妙想實在令我大開眼界。佩服歸佩服,但時間久了,總有吃蒼蠅的覺,尤其是她一口一個“南鄉茭瓜”地稱呼我,心裡更是老大不舒服了。雖然一直恪守著君子處世,利可以不圖,禮卻不可或缺的古訓,每天依然會在師傅上班之前,給她的暖瓶打好水,依然會在她到來之時笑容可掬地問聲師傅早。但是,隔三差五,師傅不是找不著她順手的小扳手,就是不見了她的螺絲刀或者是她的工印。有一次早晨她剛坐下,一條“殘疾”了腿的凳子就結結實實地給她來了個下馬威,而我與幾個死黨則躲在後面的噴漆間裡笑翻了天。當然,這一切絕非我所為,用死黨們的話說,是“殺雞焉用宰牛刀”三人們常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然而這次老天似乎特別眷顧我這個棄兒,竟把福氣雙雙降臨到了我的頭上。

因為在家經過那個人的千錘百煉,體內早就產生了極強的免疫力,所以對師傅的摔摔打打冷言冷語基本上都能做到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每天跟同宿舍的姐妹們一起上下班,時不時還對師傅搞個惡作劇什麼的,在工廠的子倒也自得其樂。

一個偶然的機會,餐廳部經理走進我們車間,並對車間黑板報上漂亮的板書大加讚賞,而我作為板書的作者,不久就調到了餐廳工作,從此告別了陰暗嘈雜破爛不堪的車間。

人生也許原本就是一本收支平衡的賬簿,有失必有得。雖然親情讓我遍體鱗傷,但愛情卻異乎尋常的順利。年底,與我相戀了將近三年、後來被我斷絕聯繫的男友找到了我,原來他大學畢業後也在這座城市工作,歷經風雨洗禮後的玫瑰散發出更醉人的芳香。

元旦時,我見到了未來的公婆。雖然他們對我這個沒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媳婦百般挑剔,甚至是冷臉相待,但最終還是被我一封情真意切的懇求信所打動,公公說從未見過像我這樣才思捷文才飛揚的聰明女孩。

節,離家五個月之久的我終於抵擋不住對爹孃的思念,於年底的最後一天,風塵僕僕地趕回那個生我養我又令我心碎神傷的家。娘見到我的時候,就像見到了外星人,張大著嘴,愣愣地看著我,直到我撲進她的懷裡,喊道:娘,我回來了!娘才回過神,繼之捂著嘴跑進了屋。爹透過窗戶看到我,剛要下炕,我已經踏進了門,爹瘦了很多,蒼老了很多,他哆嗦著嘴不停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說著轉過身去,我看見大顆的淚水順著爹的面頰往下淌。我伏在孃的懷裡,泣不成聲地訴說著對他們的思念,娘用她紗紙一般的手給我擦著眼淚,說:傻孩子,別哭了,都是娘不好!娘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著你了…娘嗚咽著說不下去了。我看到,半年時間孃的頭髮竟然白了一大半。

除夕夜,大哥大嫂帶著已經六個月的兒子回家來了。出人意料的是,大哥並沒有像爹孃乍見我時的那般驚奇,他說他早就料到我會回來的,因為我是那麼善良那麼善解人意,不會在闔家團圓的時候讓家人揪心的!

我從大嫂手裡接過孩子,親了又親,淚水滴在孩子的臉上,大嫂點著我的額頭,嗔怪地說:你呀,這麼大的姑娘了,還動不動就哭鼻子,也不怕你侄子笑話?壞丫頭,這麼長時間也不給我們來個信!大哥摟著我們倆,說: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他問我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什麼,我脫口而出:讓大哥背!

於是像小時候一樣,我又爬上了大哥的後背,大哥揹著我,從屋子轉到院子,從院子又轉進屋子,爹孃站在屋子中央,淚花始終掛在他們臉上。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大概不曉世事的侄兒也被這世間最人的一幕染了,咯咯地笑個不停。那一刻,沉睡已久的心徹底甦醒了,我覺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沒有經歷大風大大富大貴的人,是不配談心如止水的,雖然跟家中那個人的恩恩怨怨談不上什麼大風大,但是對於他,我已經是無所謂愛也無所謂恨了。大概娘是怕我觸景生情,所以一直未跟我提他。見到他時已經是初一的早晨了,據說在外面賭了一夜。

正月初二,男朋友登門拜訪丈母孃了,我看到爹孃臉上的每一條皺紋裡都溢著,尤其是大嫂,把孩子往大哥懷裡一,跑前跑後地張羅著為未來的妹夫做“荷包蛋”堂屋的鍋灶前,夫倆在嘀咕:我說的沒錯吧?妹妹絕對是有福氣的人,瞧妹夫,一表人才,真是越看越喜歡!這丫頭,終於苦盡甘來了…

四這個世上,朋友可以選擇,夫可以選擇,惟獨不可以選擇的是父母兄弟,因為親情的那種特,在眾情中是獨一無二的。

三年後我再度進入新聞系統工作,而與男友六年的馬拉松愛情也在93年12月瓜蒂落,在門德爾松的婚禮進行曲中,我們攜手踏上了婚姻的紅地毯。來年9月,似空谷中百靈的一聲歌喉,女兒響亮的啼哭劃破子時的夜空,從此我的生命又揭開了新的篇章。

那個人於我結婚前兩年成家立業了,並且辦了一家效益頗不錯的小型噴花廠。逢年過節,三兄妹圍在爹孃身邊,同享天倫之樂。我以為星星不再是那個星星,月亮也不再是那個月亮,苦難的歷史終於掀過那沉重的一頁,然而我身上的悲劇竟在娘、在那個人的媳婦,我應該稱為二嫂的那個人身上又上演了。

二嫂爹孃死得早,特別能吃苦耐勞,而且脾氣出奇得好。除了不愛收拾家外,其他各方面,用爹的話形容,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尤其是她對爹孃無微不至的照顧,有時連我這個做女兒的都到自愧不如。

小侄兒四歲時,那個人的噴花廠倒閉。無奈只有賣掉城裡的房子,舉家遷回農村老家。如果說那個人能夠像大哥一樣腳踏實地地做點事,三口之家的子也不會舉步維艱,可惜他是個眼高手低的人,大錢賺不來,小錢看不上眼。而我,這個昔被他視為眼中釘,中刺的人,竟成了他的一棵搖錢樹。每每,他想要進行所謂的投資時,便把那雙曾把我往死裡打的手伸過來,三千,五千,一萬…

每當看著那個人一次次地捧著我的血汗錢志得意滿地離開時,每當我的血汗錢一次次有去無回時,天知道我有多麼地不甘心。是的,我不甘心,今之所有一切,全是我燕子銜泥般辛苦打拼得來的,憑什麼要他來享受?憑什麼我要去填他那個永遠填不滿的坑?憑什麼?然而所有的問號在那個叫親情的東東面前,顯得是那麼的蒼白無力。我沒有辦法對他置之不理,沒有辦法,因為他的血管裡著與我一樣的血

貧賤夫百事哀,什麼都玩不轉的那個人天天以酒澆愁,三天兩頭爛醉如泥,夫二人也由當初的小打小鬧,演變成最後的拳腳相加。

末的一天晚上,那個人爛醉之後被二嫂說了兩句,結果手中的啤酒瓶毫不客氣地掄向了那個無辜而可憐的女人,滿臉是血的二嫂跑到爹孃家,爹孃把那個人一頓臭罵。然而生暴躁的他豈肯把爹孃的話當成一回事,當著爹孃的面,又給了二嫂一個耳光,看著那麼好的媳婦受委屈,娘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摑了他一掌。那個人竟獸大發,一雙罪惡的爪子緊緊地掐在了孃的脖子上,直到娘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爹的一頓亂,他才罷休。娘甦醒過來,捶頓足道:老天啊,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啊!二嫂見此情景,丟下孩子,跑到了她大姐家。

此後的一個月間,那個人帶著五歲的兒子,天天奔波在自家與大姨姐家之間,而二嫂卻堅決閉門不見。好心腸的大哥大嫂也三天兩頭去求二嫂回來,然她卻像吃了秤砣似的,鐵了心要離婚。

看著可憐的孩子,聽著那個人的苦苦哀求,娘心軟了,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沒娘疼的孩子,她又怎麼忍心讓孫子重蹈覆轍呢?娘抱著孫子,步行一上午才到了那裡,水沒顧上喝一口,就苦口婆心地勸起了二嫂,二嫂淚滿面地說:娘,不是我不想回去,他連自己的娘都往死裡整,以後還有我的活路嗎?娘抓住二嫂的手,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她的媳婦面前,聲淚俱下:媳婦啊,就看在孃的份上,看在可憐的孩子面上,回去吧!咱娘倆都是從小就沒娘疼的人,難道你還要自己的孩子也受同樣的苦嗎?婆媳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如果說這世上的情可以做個取捨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親情,這種由共同血緣組成的特殊關係常令人慾罷不能,哭無淚。我不知道當那雙手掐在孃親脖子上的時候,當那雙眼看著孃親雙膝跪下替不肖子贖罪的時候,當那冰涼的啤酒瓶掄向子腦袋的時候,當那大的子砸向親生妹妹的時候,他是否明白字典裡還有“人”兩個字,是否懂得“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的道理,也許他本就不懂,或許對於一個畜牲來講,他也不需要懂這些吧。

常常在月朗星稀的夜晚,遙想天堂中的,祈求她老人家保佑所有的夢魘離開所有無辜的人;常常把自己的愛灑向身邊的人時,遙拜頭頂的三尺神明,祈求她保佑好人一生平安;常常寄希望於明天,希望明天會更美好,然而,明天真的好更美好嗎?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