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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進行這一切卻超乎他想象的困難,道別時,月臺上趙熙的深情一吻,幾乎就要讓他毀諾。她毅然揚長而去,不掙扎乞憐,獨自承受邃臨的扎心刺痛。他完全能明白,他多麼希望所用的難捨都加諸在他身上,至少,他忍耐的經驗比她豐富多了。

入夜了,侍者將桌上的燭火點上,為他斟上白開水,他滿滿一杯灌進喉嚨,仍潤澤不了因訴說過久引起的乾渴。

“安曦,我真不知道…”呆愣了許久,李明惠艱難地開了口。他們在咖啡館坐了四小時,坐得她下身僵麻,她沒有預期聽到的是這樣一段久遠的故事。若說不可信,她親眼見過程如蘭異乎尋常的表現,而安曦更不屬於想象力豐富且漫無比的男人,懂得製造這樣的橋段。趙熙雖生的清秀,人也機靈,卻不至於讓成年男人為她失控。若說純屬巧合、附會想象,安曦高三後來的改變如此突然,而高老師那一段又怎麼說呢?

“沒關係,我不介意你怎麼想,我只想找個二說說,反正過兩天我也得走了,一切都將恢復平靜,請你多擔待,照顧好趙熙。”

“你是為了她請調上海的嗎?你不必離開這麼遠的。”她心底興起一股歉意。

“說不是你也不會信,我們就別再討論了。”

“趙熙說,她永遠不會放棄你,我們拆散不了你們,可是安熙…我還是建議,”她一陣猶豫,咬咬牙,還是說了,“不管過去多少糾葛,你還是忘了這件事吧!趙熙太年輕,未來的可能也多,她現在傾心於你,再過一年半載,遇上別人,也許一切都變了,這不是不可能的事,你該為自己多想想,別在想…”

“不必為我擔心,我在哪裡都可以好好過下去的。至於趙熙…”他偏頭想了一下,“讓她自己決定一切,如果未來她真的另有好的歸屬,我並不反對。你知道嗎?這些話,當年宋伊人也是這麼對我說的。”她啞然呆視,不再言語。她想,她今後可不會隨便對男人許下生生世世的誓言。生生世世,多麼漫長?只有盲目的戀人們才會這麼渴求。

尾聲他來早了。

有三年了,他不出席這一類的活動,無論是尾牙、團體旅遊,他能閃則閃,他依然不習慣人多且吵雜的場面。

今天必須硬著頭皮來一趟,照部門經理的說服,董事長兒子的婚禮,總經理必然親臨,屆時他藉機向總經理敬敬酒、聊個幾句,順道提起部門人事經費不足一事,越過專和部門經理作對的人事部那一關,事成的機會大增,調派海外的人員待遇將更加合理。

他不是那麼介意待遇的升降,一個人花費有限,又缺乏娛樂活動,錢多了不過是增加銀行存款的數字,如果不是部門經理對他有提拔之恩,他並不熱衷淌這趟渾水的。

他走出電梯,步入預定會場,困惑了好幾秒,偌大的會場空空如也,只看到數名飯店員工在搬擺桌椅、佈置會場,花店的人還在著手準備花材花,這是怎麼回事?確定沒走錯樓層,他抓了個員工來問:“請問這是黃林府聯姻的婚宴會場嗎?”

“是啊!先生你來太早了,明天不是嗎?今天是另外一家公司的晚宴喔!”那男人一臉茫然,回頭又自顧自的忙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聽到的不是星期六嗎?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會公司質問,五十歲的元老秘書沒好氣地回嗆他:“安副理,我確定告訴你的期是六號,不是星期六,我還沒老糊塗到這地步,你可別藉機把我裁員,找年輕辣妹進來…”他當機立斷結束通話,省卻一長串解釋。

他摩梭下巴,或許應該蓄點鬍鬚,樹立一點威嚴形象,否則不知情的人第一面老當他是新進員工,連生不出他這麼大年級孩子的女秘書也無視他主管的身分,沒事把他當兒子教訓。心情有點悶,他掏出一菸,正要點上,後頭有人用嗓子喊:“那個誰啊?讓一讓,別擋門口。”兩個女員工一前一後吃力的抬張長形桌子進門,喊他的是前面的中年女,身形勇、面難看,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他連忙側身讓道,拿起打火機點菸,墊後的年輕女員工眼角一瞥,邊走邊揚聲道:“張姐,飯店不是菸嗎?”

“是啊!”

“拿為什麼我聞到了煙味?”

“問問看哪個白目傢伙在附近菸…”這家飯店的員工都習慣以指桑罵槐來規勸客人嗎?他收起煙和打火機,瞪著前面那兩個一老一少的女員工,兩個都背對他,走路像螞蟻搬餅乾,奇慢無比,後面年輕那位頭綁馬尾,馬尾隨著她的移動搖晃,制服短裙下的纖腿足蹬短跟包鞋,小腿肌繃緊,顯然桌子十分沉重。

他考慮了幾秒鐘,跨步過去,兩手托起桌面,對那名女員工道:“我來吧!抬到哪裡?”

“不用了,你去見你的部門主管去,這是我的工作。”女子看也不看他,一口回絕。

“我看起來像你們飯店員工嗎?”他身分不解?他今天穿著雖不算太正式,也不至於像見習員工吧?

女子放下桌子,長舒一口氣,抬起頭面對安熙,“你像不像關我什麼…”陡睜的大眼瞪住他,不耐煩的表情瞬間化為愕然,然後軟化為目含淚氣的微笑,她喚他一聲:“安熙大哥。”

“趙熙。”她變了許多,方才一眼竟沒提早認出她來。她身量和三年前差不多,頭頂剛好在他下巴,身段豐腴了些,合身制服貼住明顯的三圍,臉蛋略圓,五官依舊,神情沉靜,少女的活潑歡快已不復見。

她一手支著腮、喝著隨身攜帶的水壺,看著廣場前的噴水池,與他並肩站著。

“怎麼會在這裡工作?”他先發問。

“暑假打工,朋友的爸爸是餐飲部的經理,介紹我到這裡。”她拂了拂滑下的髮絲,不時觀看他。

“大哥都沒變。”他哼了一聲:“是啊,還被當成新員工了。”

“對不起,我剛才沒仔細看你,今天搬那些桌椅火氣有點大,手疼死了,請別介意。”她甩甩作疼的手掌,靦腆一笑。

兩手立即被他接過去審視,他若有所思問:“手疼,還能彈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