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回抱恨難消自作孽懺情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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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玉瑾唰的一劍削去,只聽得“嗤”的一聲,衣袖給嶽夫人撕破,她的這一劍卻是削了個空。
嶽夫人沒抓著她,似乎亦是始料所不及,噫了一聲,說道:“你的劍法比從前高明許多啦,可喜可賀。不過,你還是脫不出我的掌心的,你瞧著吧。”原來這幾個月奚玉瑾在金雞蜂,得到蓬萊魔女指點她的武功,確是已經大大進。剛才那一劍,要不是嶽夫人縮手得快,險些就要給她傷了。
但也正如嶽夫人的所料,奚玉瑾武功雖然進,也還不是她的對手。鬥到十數招開外,嶽夫人提起了龍頭柺杖,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把奚玉瑾的劍光圈子迫得越縮越小。嶽夫人欺身直進,左掌平伸,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便來搶她的寶劍。
奚玉瑾一招“橫雲斷峰”硬劈過去,剛中帶柔,正是“百花劍法”中的得意絕招。嶽夫人一抓沒有抓著她,說時遲,那時快,奚玉瑾已是喇的一劍,從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
嶽夫人哼了一聲,說道:“奚玉瑾,你真是不識好歹,還不扔劍,可休怪我不客氣了!”只聽得“當”的一聲,奚玉瑾那一劍刺來的方位雖然出她意料之外,但還是給她的柺杖一立,恰好磋個正著,蕩過—邊。
劍杖相,火星蓬飛,奚玉瑾只覺虎口一震,青鋼劍幾乎掌握不牢。她心裡明白:嶽夫人的確還是手下留情,否則只怕自己已受內飭。
嶽夫人道:“知道厲害了吧?乖乖地跟我回去吧。我可真的不想傷你!”奚玉瑾喝道:“誰要你假慈悲,你殺了我,我也不會依你。”嶽夫人道:“女孩兒家別這麼執拗,嗯,我殺你做什麼?”柺杖稍加一點力道,把奚玉瑾的寶劍壓得不出來,左掌駢指如戟,便來點她道。
奚玉瑾把手一鬆,噹的一聲,寶劍掉在地上,出身子便跑。嶽夫人道:“跑不了的!”奚玉瑾剛剛跑出幾步,只見嶽夫人又已截住她的去路。
奚玉瑾仗著悉地形,繞著假山逃避。但卻無法擺脫如影隨形的對手。奚玉瑾情知時間一久,決計逃不出她的掌心。正在只道要糟之際,忽聽得周鳳的尖叫之聲,而嶽夫人也突然身形一晃,不再追她。
奚玉瑾又是吃驚,又是詫異。吃驚的是不知周鳳遭遇什麼兇險,陀異的是這嶽夫人何以突然放鬆自己?依理推測,周鳳那一聲驚呼,多半是碰上了敵人才會失聲驚呼的,周鳳的敵人,即使不是嶽夫人手下,也該是她同黨,她來了援兵,為何反而退走?
抬頭一看,只見屋頂上現出三條人影,當中的是周鳳,一左一右兩條人影正在向她撲去,她果然是碰上敵人!
奚玉瑾在假山後面,周鳳在屋頂當中。一上一下,距離甚遠。奚玉瑾不但趕不及去救她,暗器也是決計打不到這麼遠的。
正在奚玉瑾大大吃驚,暗暗為周鳳擔心之際,嶽夫人忽地把手一揚,喝道:“我早已吩咐你們,不許你們來驚嚇奚姑娘的,為何不聽我的說話!”話猶未了,只聽得“卜通、卜通”的聲響,竟有三個人跌了下來!但那第三個人卻不是周鳳!
原來正在嶽夫人發出暗器之時,屋頂的另一邊又跳上來一個人。他一現身就給暗器打著,滾了下去。可是他滾下去的方向和另外那兩個人卻是恰好相反的。這一下令得奚玉瑾更是奇怪了,“難道嶽夫人的暗器還會拐彎不成?”顯然這第三個人中的不是嶽夫人所發的暗器。
奚玉瑾料得不差,就在此時,只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這園子裡果然是又來了一個高手。
嶽夫人面大變,喝道:“好呀,我知道你這老賊早晚要來找我麻煩,你果然來了!”口中喝罵,身形疾起,也不知是要逃走還是去追那個“老賊”轉瞬之間,不見人影。但她所說的那個“老賊”卻始終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周鳳跳了下來,說道:“小姐,你沒事嗎?嚇死我了。”奚玉瑾笑道:“險是好險,僥倖沒事。看來似乎還有高人暗中保護咱們呢。”周鳳說道:“不錯,我看也是這樣。”奚玉瑾道:“你碰見什麼了?”周鳳說道:“我給兵器碰擊的聲音驚醒,跑出來看。剛剛看見你給那賊婆子追趕,忽然似乎聽得有人在我的耳朵旁邊叫道:‘小心!’那兩個人就向我撲來了。幸虧我得這人提醒,這才得以及時避開。跟著襲擊我的那兩個人就中了暗器,滾下去了。不,應該說是三個人才對。”接著笑道:“不過那第三個人卻是直到他滾下去我才知道。”奚玉瑾驚疑不定,當下便和周鳳去看那三個躺在地上的賊人。仔細察視之後,不由得更是驚疑了。
這三個人都是穿著軍官服飾,其中一個,奚玉瑾還依稀記得是曾在揚州知府的衙門裡和自己過手的。
三個人分作兩處躺在地上,前面兩個是嶽夫人的暗器打下來的,後面距離頗遠之處躺著的那一個則是另一個人的暗器打下來的。
奚玉瑾先看那兩個被嶽夫人的暗器打下的人,仔細察視之下,只見他們的大陽著一枚小小的梅花針,面黑漆如墨,顯然中的乃是毒針。一摸他們的脈,早已死了。
周鳳骨悚然,說道:“這妖婦手段好狠,小姐,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奚玉瑾道:“她是揚州知府嶽良駿的子。這三個人看來都是她丈夫的手下。”周鳳怔了一怔,說道:“那她為什麼要把丈夫的下屬殺掉?”奚玉瑾道:“我也不知。不過猜想這位知府夫人來咱們這裡定是瞞著丈夫的,甚至她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故而要殺了丈夫的下屬滅口!”周鳳說道:“這可真是太過令人難解了!”奚玉瑾亦是猜想不到嶽夫人的行動何以如此詫異,說道:“咱們再去看看那第三個人中的又是什麼暗器吧。”那個人卻沒有死,也沒發現他身上中了什麼暗器,但卻是絲毫不能動彈。
奚玉瑾是個武學的行家,仔細察視之後,沉半響,說道:“奇怪!”周鳳道:“什麼奇怪?”奚玉瑾道:“這個人看來是給人打著道,暗器可能是一顆小小的石子。”周鳳心裡想道:“我也看得出這是給暗器打著道的,但這又有什麼奇怪?”她哪裡知道,奚玉瑾不僅是看出那人道被封,而且還看出了發暗器打的人的獨門手法。
那晚在金雞嶺上。包靈和韓五給人用重手法點了道,道被封,臉上的肌也因而搐變形,和現在躺在她面前的這個人正是一模一樣。
周鳳說道:“小姐,你解開他的道,問一問他,或者可以找到什麼線索。”奚玉瑾搖了搖頭,說道:“我可沒有這個本領。”心裡想道:“看來用暗器打了這人道的人,就是那晚點了包、韓二賊的道的同一個人了。不過我那天晚上碰上的那個人,雖沒見著他的廬山面目,絕不會是個老人。嶽夫人為何將他罵作‘老賊’?”周鳳說道:“小姐,咱們現在怎辦?”奚玉瑾心念一動,說道:“你留在家裡,我出去看看。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心想嶽夫人去追那人,想必還有好戲可看。
奚玉瑾所料不差,她出去查探究竟,走了不多一會,在屋後的松林之中,便聽到了金鐵鳴之聲。嶽夫人果然是追上了那個神秘人物,正在和他惡鬥。
奚玉瑾悄悄走入松林,林中劇斗方酣,手雙方,好像都未發覺有旁人來到。奚玉瑾爬上一株大樹,居高臨下,藉著朦朧的月光,凝神瞧去。
只見和嶽夫人手的那個人,是個大約三十歲還未到的漢子,從他的身材和所用的武功家數看來,也果然是奚玉瑾那天晚上,在金雞嶺碰上的那個神秘男子。
這漢子用的是一口青銅劍,劍術輕靈迅猛兼而有之。鬥到緊處,當真是“攻如雷霆疾發,守如江海凝光”劍尖所指之處,每一招都是不離嶽夫人的要害道。
奚玉瑾看得又是吃驚,又是佩服,心裡想道:“這樣的刺,才真的說得是出神入化。谷嘯風的七修劍法,也似乎還要遜他一籌。”但嶽夫人的功夫更是非同小可,只見她的龍頭柺杖使開,呼呼轟轟,沙飛石走,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杖影。
奚玉瑾於劍法,對柺杖的用法則非所長,看不出嶽夫人杖法的奧妙。但見她的攻勢有如排山倒海而來,俱有風雷夾擊之威,心裡想道:“剛才她果然是對我手下留情,倘若她是用上了這樣威猛的杖力,莫說給她柺杖打中,只怕受她的杖風震盪,我也要五臟俱傷。”不暗晴為那少年提了一把汗。
心念未已,只見嶽夫人柺杖揮了一蓓圓弧,杖影如山,向那少年猛壓下來。看這形勢,不論他向旁閃避或是向上跳躍,都是難逃一杖之災。這剎那間。奚玉瑾幾乎按不住,叫出聲來。
幸而她沒有叫出聲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形勢倏地變化。只見那少年一個“黃鵠沖霄”身形平地拔起,長劍一伸,劍尖在杖頭上一點,整個身子登時反彈起來,藉著嶽夫人那一杖打來的千鈞之力,“飛”出數丈開外。這一招用得險極,不但顯出了超卓的輕功,也顯出了過人的膽識。奚玉瑾鬆了口氣,暗暗為他喝彩。
說時遲,那時快,奚玉瑾剛剛鬆了口氣,嶽夫人卻是如影隨形,又追上了那個少年。那少年反手一劍,隔開柺杖,汗如雨下。奚玉瑾躲在樹上,和他的距離少說也在三十步開外,也似乎聽到了他吁吁氣之聲。
嶽夫人冷笑道:“你的功夫的確是得了師父的真傳,很不錯了。但要和我打成平手,最少還得再練三年!你的帥父躲在哪兒?是他特地差遣你來和我搗亂的?”那少年打了個哈哈,說道:“你當真要找我的師父y”嶽夫人道:“不錯,你和我說實話,我就只找你的師父算帳,可以饒你。另外找還要問你一件事情,你也必須老者實實的告訴我,不許隱瞞。好,你先說你的師父吧,他躲在什麼地方?”那少年笑道:“嶽夫人,你一定要找我的師父,那就請到地府中去問閻羅王。”嶽夫人怔了一怔,叫道:“什麼,你的師父已經死了?”那少年道:“早在十年之前,他已經去世。你的消息也未免太不靈通了!”嶽夫人道:“好呀,那你今晚跑來和我作對,是誰叫你來的?是不是車衛?”那少年道:“車衛,這位老前輩的大名我倒曾聽過。可惜還未有機緣和他結識呢。第二,我要告訴你,並不是我要來特地和你作對,誰叫你跑到百花谷來欺侮奚姑娘,恰巧給我碰上?”嶽夫人喝道:“我找奚玉瑾當然有我的事情,你也配來管我的閒事?”那少年道:“奚姑娘是柳女俠的得力助手,你既然和我的師父結有樑子,難道不知道他和柳女俠的淵源?我不管你找奚姑娘做什麼,這‘閒事’我是管定的了!”嶽夫人人怒道:“你拿蓬萊魔女欺壓我麼?不錯,或許我是打不過她,但可惜遠水不救近火,她如今絕不能身在揚州。我在這裡一拐就可以打死了你。”奚玉瑾躲在樹上,偷聽他們的對話,聽到這裡,不心頭一動,想道:“原來柳姑姑說的她那個好朋友的徒弟,果然就是此人。”想起柳清瑤要為她做媒,臉上也不發燒了。
那少年道:“打不過我也要和你打。嘿嘿,你想一柺杖打死了我,恐怕也沒有這麼容易!”嶽夫人冷笑道:“你師父當年也要忌我三分,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呀,你以為我不能殺掉你嗎,你等著瞧吧!”奚玉瑾見這少年和她素不相識,只是因為大家和金雞嶺都有關係,就不惜為她拼命。是以雖然還未曾和他有什麼特殊的情,也是不頗受動了。
雙方又再劍拔弩張,眼看一觸即發。嶽夫人忽地說道:“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宇文衝現在是怎麼樣?他的消息你總該知道吧?你據實告訴我,懲罰我還是要懲罰你的,死罪則可免了。”正是:故里重回,恩仇俱了時。
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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