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懸殊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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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不在這方面多費舌。我只需要告訴你,地球上發生突變的機會比銀河其他各處都高。我們的敵人認為地球人與眾不同,其實的確有某種事實據。說實在的,那些突變都很輕微,而且大多沒有存在的價值。若說地球人產生了什麼永久變化,那隻在於體內化學結構的改變,使他們對特殊環境表現出更大的耐力。因此,地球人對放效應的抵抗力特別強,組織遭灼傷時也復原得特別快…”
“謝克特博士,你說的這些我都很瞭解。”
“那麼我問你,你是否想到過,除了地球人之外,這些突變過程也會發生在其他地球生物身上?”短暫的沉默後,艾伐丹回答說:“啊,沒有。不過,當然,經你這麼一說,我想這幾乎是免不了的。”
“正是如此,的確有這種現象。與其他住人世界的動物比較之下,我們地球的動物種類多得多。你剛才吃的柳橙就是個突變品種,其他地方都找不到。這些柳橙本就沒辦法外銷,這也是原因之一。外人對它們的疑慮,跟他們對我們的疑慮一樣——我們自己卻將它視為珍貴的財產。當然,適用於動物和植物的原則,也同樣適用於微生物。”此時,艾伐丹的的確確到一股刺骨的懼意。
他說:“你的意思是——細菌?”
“我是指所有的原生生物,包括原生動物、細菌,以及能自我複製的核蛋白,也就是某些人所謂的病毒。”
“你想說的又是什麼?”
“我想你應該已經有點概念,艾伐丹博士,你的興趣似乎突然來了。你該知道,你們外人有種深信不疑的觀念,認為地球人是死亡的使者;跟地球人接觸等於找死;地球人會帶來不幸,會帶來某種惡兆…”
“這些我都知道,它們只不過是信罷了。”
“並非全然信,這正是可怕的地方。就像所有的民間信仰一樣,不論有多少信、扭曲和誤解的成分,最下面還是沉澱著些微的真實。有些時候,你知道嗎,地球人體內會帶著某些微寄生物的突變種,它們跟其他各處的品種不盡相同,而有時外人對它們沒什麼抵抗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只是簡單的生物學常識,艾伐丹博士。”艾伐丹沉默不語。
謝克特繼續說:“當然,我們自己有時也會染。在放濃霧中,新品種的細菌會自然產生,然後一種新免費病就會橫掃整顆行星。但大體上說來,地球人一直應付得了。對於每一種新的細菌和病毒,我們在幾代內就會建立起防禦機制,因此我們並未被消滅。可是,外人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艾伐丹帶著一種詭異而模糊的覺說“我現在跟你接觸…”他連忙將椅子向後推,還想到了今晚的兩次長吻。
謝克特搖了搖頭:“當然不會。我們並不會製造疾病,只不過是媒介而已,而且就連這種現象也極少發生。假使我住在你們的世界上,我攜帶的細菌不會比你多,我對它們沒有特殊的親和力。即使在此地,有危險的細菌也只有千兆分之一,或千兆分之一的千兆分之一。你現在受染的幾率,比一顆隕石穿破屋頂砸到你腦袋的幾率更低。除非,有人刻意尋找特定的細菌,再將它們分離濃縮。”又是一陣沉默,這次持續得更久。然後,艾伐丹像是被人勒住脖子似的,以古怪的聲音說:“地球人這麼做了嗎?”他不再認為對方患了妄想症,他已經準備相信這一切。
“是的,不過最初的動機相當單純。對於地球生物的特殊,我們的生物學家當然特別興趣。不久前,他們分離出了普通熱的病毒。”
“什麼是普通熱?”
“地球上的一種地方病,也就是說,它一直在我們身邊免費。大多數地球人童年時都染過,它的症狀不很嚴重,只是輕微的發熱、暫時的疹子,還有關節和嘴發炎,此外就是惱人的口渴。它的發病期大約四到六天,患者從此終生免疫。我曾經罹患過,波拉也一樣。偶爾,這種疾病會出現較猛烈的病例——想必是源自一種稍有不同的病毒——那時它就稱為放熱。”
“放熱,我聽說過。”艾伐丹說。
“哦,真的嗎?它所以被稱為放熱,是因為一般人有一種錯誤觀念,認為它是暴在放地帶而染的疾病。事實上,暴在放地帶的確常會導致放熱,因為在充滿放線的地方,那些病毒最容易突變成危險品種。不過,真正的病源是病毒,而不是放。若是患了放熱,兩小時內就會出現症狀,嘴會嚴重發炎,患者幾乎無法開口說話,而在幾天內就可能喪命。
“現在,艾伐丹博士,我們終於說到關鍵了。地球人對普通熱習以為常,而外人則沒有抵抗力。偶爾,難免會有帝國駐軍接觸到那種病毒,這個時候,他產生的症狀就像地球人患了放熱一樣。通常他會在十二小時內死去,然後屍體會被火化——由地球人執行——因為別的士兵若是接近,同樣必死無疑。
“我剛才提到過,那種病毒在十年前被分離出來。它是一種核蛋白,正像大多數濾過病毒一樣。然而,它有一種不尋常的特質,就是具有極高濃度的放碳、硫、磷。我所謂的極高濃度,是指它體內百分之五十的碳、硫、磷都具有放。目前公認的理論,認為這種微生物對寄主造成的影響,主要即來自它的放,而不是它產生的毒素。地球人既然習慣了伽馬輻,就不會產生嚴重的症狀,這自然是合乎邏輯的推論。
“開始的時候,對這種病毒的最初研究,集中於它聚集放同位素的方法。你也知道,若想用化學方法分離同位素,必須經過十分冗長且繁複的過程。而且除了這種病毒,再也沒有任何已知生物能做到這一點。可是接下來,研究方向就有了轉變。
“我會長話短說,艾伐丹博士,我想你已經猜到後面的故事。有關這方面的實驗,可以在非地球的動物身上進行,卻不能直接拿外人做實驗。地球上的外人數目實在太少,無故失蹤幾個必會引起注意。而且,這個計劃絕不允許過早曝光。所以一批細菌學家被送到這裡,來接受突觸放大器的改造,使他們的察力增長千百倍。就是他們這些人,發明出了研究蛋白化學與免疫學的嶄新數學工具。最後,他們終於以人工方法培養出一種新病毒,它只會侵襲銀河帝國的人類,也就是外人。如今,好幾噸的結晶化病毒已準備好了。”艾伐丹形容憔悴,他到汗珠緩緩過太陽,再沿著面頰漸漸滑下來。
“所以你是在告訴我,”他著氣說“地球準備將這些病毒釋放到銀河中,他們將發動一場史無前例的細菌戰…”
“正是如此。這場戰爭我們絕不會輸,而你們絕不會贏。一旦疾病開始免費,每天會有幾百萬人死亡,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阻止。驚慌失措的難民將逃向太空,病毒便可藉此到處散播。即使你將許多行星完全炸燬,它也會在其他世界重新免費起來。不會有人想到這件事跟地球有關。當我們安然無恙的事實顯得可疑時,銀河的浩劫已經無法挽救,外人已自顧不暇,不會再關心任何事情。”
“所有的人都會死嗎?”令人骨悚然的恐懼並未滲透內心——本穿不透。
“也許不會。我們的細菌學研究同時朝兩個方向進行,我們也發展出了抗毒素,以及大量生產的方法。假如敵人提早投降,它就可以派上用場。此外,銀河某些偏遠地區也許能逃過一劫,甚至可能出現少數自然免疫的例子。”對艾伐丹而言,接下來是一陣恐怖的茫然,謝克特的聲音則顯得微弱而疲倦。此時,艾伐丹再也不想懷疑那些話的真實。這個恐怖的真相,一舉推翻了兩百五十億比一的懸殊比例。
“並非整個地球想要這樣做。少數的領導者,由於他們遭受極大的壓力,被排斥於銀河之外,因此逐漸心理變態,開始憎恨那些不肯接納他們的人,想要不惜任何代價報仇雪恨,而且是以瘋狂的烈手段…
“一旦他們開始,整個地球只好跟著行動。除此之外,其他人又能怎麼辦?既然犯下了滔天大罪,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他們能冒著遭受懲罰的危險,允許銀河中存活太多人嗎?
“我雖然是個地球人,但我更是人類的一分子。難道為了一兩千萬人,就要害死幾兆人嗎?難道為了一顆行星想要雪恥——不論理由多麼正當——就要使一個遍佈銀河的文明崩潰嗎?即使那樣做了,我們的處境就會變得更好嗎?銀河霸權仍將掌握在擁有必要資源的世界上——而我們什麼也沒有。這一代的地球人甚至可能統治川陀,但他們的子女會變成川陀人,等他們長大後,又會反過來歧視留在地球上的同胞。
“此外,對整個人類而言,將帝國的專制轉變成地球的專制,究竟又有什麼好處?不——不——一定另有辦法解決全人類的矛盾,另有達到正義與自由的途徑。”他不知不覺雙手捂住臉部,在十枯瘦的手指後面,他的頭輕輕地來回搖晃。
聽到這裡,艾伐丹像是僵立在霧中。他喃喃道:“你做的事絕不是叛變,謝克特博士。我會立刻前往埃佛勒斯峰,行政官會相信我的話,他一定要相信我。”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傳來,接著,滿臉驚恐的波拉跑進這個房間,連房門都來不及關上。
“父親——門口來了許多人。”謝克特博士面若死灰。
“快,艾伐丹博士,從車庫走。”他暴地推開艾伐丹“帶波拉一塊走,不用擔心我,我會擋住他們。”不料他們轉身的時候,已經有個身穿綠袍的人等在門口。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隨手拿著一柄神經鞭。與此同時,大門響起一陣猛烈的敲擊聲,接著是一聲轟然巨響,以及乒乒乓乓的腳步聲。
“你是什麼人?”艾伐丹以不大理直氣壯的口氣質問,他早已擋在波拉身前。
“我?”那個穿綠袍的人聲答道“我只是教長殿下卑微的秘書,”他向前走了幾步“我幾乎等得太久了,不過還好。嗯,還有一名女子。真不聰明…”艾伐丹以平靜的口吻說:“我是銀河帝國公民,未經合法的程序,我不認為你有權拘捕我。此外,你也無權闖進這棟住宅。”
“我,”教長秘書用另一隻手輕拍著膛“就代表這顆行星的一切權力。要不了多久,我還會代表整個銀河的一切權力。我們已將你們一網打盡,你知道嗎——甚至包括史瓦茲在內。”
“史瓦茲!”謝克特博士與波拉幾乎同時喊道。
“你們驚訝嗎?來,我帶你們去見他。”艾伐丹意識到的最後一件事,是對方的笑容逐漸擴大,然後神經鞭就冒出閃光。他到一陣火辣的劇痛,隨即撲倒在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