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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越重，所居之處越是雲深霧中，蕭無音所住的雲臺殿更是藏於雲海至深，召見外人時以紅線紙燈為引，否則便無跡可尋。成靈器、木靈犀等其餘門人則聚居於山腳下那一大片浮雲頂，吃穿起居、早課夜功皆在此處進行，平裡蕭無音深居簡出，這一干弟子想要見得師尊一面也非易事。

謝靈徵自是與他們不同，他是蕭無音唯一的親傳弟子，蕭無音不喜他與其餘人混住山下，親自攜了他遍行瀛臺山，尋得一奇景位於山泉發源地，兩塊嶙峋巨石間水聲汩汩，夾縫處冬暖夏涼，故而斜逸生長的一樹合抱紅櫻常開不敗，四季落英繽紛，謝靈徵見了便挪不動腳步，瀛臺仙君乾脆大手一揮，遣數百能工巧匠，幾之間便在這花樹枝幹處雕琢壘砌出一間雅緻小築，伸手可接的泉水，探身可撫得花枝，好讓他的徒兒住得高興。

謝靈徵那時自然喜不自勝，只是此時此刻故地重遊，心中意境卻大不一樣了。

他覺得乏累，好似心口疼得麻木了，便失卻了思慮想象的機能，只能體味到一一的滯澀難過。

成靈器推搡他下了馬車，與木靈犀一道解了他身上的重重枷鎖，將他架進小屋，隨便找了個地方如同扔麻袋一般就地一摜，繼而道:“師尊不便到，靈犀師妹，你我去門外守著。”木靈犀頷首，看向謝靈徵的目光卻隱有不忍。

成靈器重哼一聲:“師妹，你臉上的傷還沒消了呢。”木靈犀“啊”的一聲，忙往溪水處一照，再抬頭看謝靈徵時目光中則帶了兩分委屈的怨惱。

謝靈徵卻未曾瞧見，他被摔倒在地，一時手無支撐，站不起來，也不窘迫，只單手扶著牆面，一點點艱難地挪到窗口，往窗沿上倚了。

他想吹吹風。

紅櫻花豔麗如赤炎，芬芳十里，那氣味並非刺鼻濃香，而是略帶青澀的冷鬱，直直隨著清風灌入人心脾，讓人清醒到極處，反生出幾分醉意。

謝靈徵忽覺察到自己多未曾飲酒，喉嚨頭乾啞得的厲害，便隨口道:“靈犀師妹，那紅櫻底下買了兩壇酒，勞煩你二人幫我去取了來。”成靈器冷道:“虧你還敢在此處使喚人，此間沒有你的奴婢。”木靈犀卻拽了拽他的衣袖:“大師兄肯安心待在此處便好，其他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成師兄，你看著他，我幫師兄取酒來。”

“多謝。”謝靈徵輕聲道謝，目光虛虛浮浮追逐著窗外的水，心中卻不免想到前他往靈犀臉上的那一杖。

木靈犀祖上乃除魔世家，百年仙鬼之戰前便行走人間專除那為禍世間的妖魔鬼怪，百年前鬼道得勢之時，木家首當其衝遭了侵襲，九鬼將齊出把了他家門，輪進去殺的殺、擄的擄，彼時木夫人正懷著靈犀，那鬼道長闖進帳中將之姦，硬生生在她腹中種得一鬼胎與靈犀背腹相抵，後蕭無音出山，鬼道長伏誅，眾仙勉力救回木家這最後一滴血脈託付於瀛臺仙門，以瀛臺山之靈氣滌盪木靈犀的魂魄軀殼，耗時近百年方將那半身鬼胎消耗殆盡，落成靈犀背上那滿幅烏黑胎記。

木靈犀雖有幸撿回一條命來，但每每提到背上有“鬼腹”之稱的胎記，免不得臉煞白，故而即便她心思純良，靈巧和善，對於這鬼道，終是起不得半分憐憫。

謝靈徵清楚這個道理，只是他既憐她身世，自然也憐那蒼白瘦小的伯靈玉，木靈犀得救之時正逢伯靈玉遭那斬雪之苦，同為襁褓幼兒，一個長眠深山不見天，一個遍尋良藥無有可醫，雙姝皆是誕辰百年方開眼見得天光，又為何非要分出一正一，一尊一卑？

天道信奉克己遵禮、慾篤行，鬼道則素來秉承天、放不羈，因而天道多聖人，鬼道多大惡，互無牽連方能太平，可他謝靈徵說話做事、結友人偏偏喜歡單隨心意，不問來路，不詢去程，既把酒言歡，那至少此刻算得上臭味相投、心意相通，長笑抒意後，來往無牽掛，他再見若是立場兩異，縱拔劍相對，也是無妨。

他自知這是鬼道脾氣，不敢拿去蕭無音面前說道，討了師尊的嫌，只得費盡心思，但盼師尊能邁出那條框規矩半步，好往自己的世界傾身哪怕一釐，故先有了那條叫他費盡心思的雪鶴大氅，又有了瑤臺雪夜後，那個宿醉下淺嘗輒止的親吻。

思及此，謝靈徵呆呆地摸了摸角，只覺那歷時經年的微冷觸覺尚未消散，他還能想見那個意氣風發又小心翼翼的自己，在大殿上，百千仙人前，將自己一腔滿溢的心思用竹籃盛了，硬到了蕭無音懷中。

“大師兄，你的酒來啦。”木靈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他身體一顫，驟然從輕飄飄的雲端墜落下來，重重地落回冷徹透骨的泥潭爛汙裡。

第8章通天竹謝靈徵醉了一場。

他開了酒罈，從懷中取出前伯壺公地給自己的布帕，捲了幾絲沾在身上的少女髮絲，在水邊堆一捧落英冢，撮土為香，以酒為祭，躬身一拜後，便與這無碑無骨的土堆對飲一場，最終背靠花樹爛醉如泥，似是要就此一醉不醒。

成靈器木靈犀二人不多管他，亦對這樣的師兄頗為失望，因而蕭無音第二尋得他時他仍舊睡在草屑土堆中，汙塵染了遍身，蓬頭垢面，潦倒難堪。

蕭無音喜淨，瞧見他這個樣子更是連碰都不碰他，一揮手招來兩個小童，一人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