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窮則變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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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轅望凝視著華閒之,良久沒有說話,華閒之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來活動活動手腳:“阿望,這麼長時間,有什麼新的見聞麼?”
“要不要將自己見到的聽到的毫無保留地告訴老師?如果說了,他一定會非常難過吧。”目光又停在華閒之額間那絲白髮上,軒轅望嚥了口口水,決定暫時不將自己的這些疑惑給華閒之,自己還應多走走多看看,或許自己能找到方法為華閒之分憂。
“離開老師這兒後,我到了劍宗左思斂處…”軒轅望將離別後的經過擇要說給華閒之聽,自己因為被曹縱鶴擊傷而無法繼續參加劍聖戰的事情他也沒有隱瞞。華閒之臉沉了下來,雖然明知道是曹縱鶴找軒轅望的麻煩,但他還是輕輕責備了軒轅望一句:“之所以讓你們
戰,便是怕遇上這樣的事情,阿望有心不小心啊。”在華閒之宅邸中住了幾天,軒轅望意外地發覺,自己有些不適應這裡的生活了。倒不是練劍、讀書這數年來堅持的習慣,而是華閒之宅邸中新來的這些御林軍們。他們的存在,多少讓軒轅望覺得有些怪異。
或許就是因為他們,軒轅望原本準備過一個月再離開的,結果提前到十後便離開。當他去向華閒之告別時,華閒之正伏案寫作,聽他說要離開一段時間,
不住放下筆:“阿望,你的意思是…”
“老師,這段時間在外邊,我見了不少事情,聽了不少事情,有些問題我想去尋找答案。”軒轅望說得很隱晦,但華閒之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到華閒之沉默不語,軒轅望心中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他明白自己這時提出離開易遭人懷疑,即使華閒之不是那種無事自擾之的庸人,心中的疑慮也在所難免。但是,他又迫切地想尋找那些問題的答案,如果能找到這答案,就可以為華閒之分憂。
還有,只有遊歷四方,才能讓自己的劍技取得更進一步的長進,才能讓自己對那神奇劍式的領悟更為透徹,才能讓緋雨掙脫困擾她千年的封印重獲自由之身。
“那麼,你就去吧…唔,只要你覺得對你有所助益便行,當年我遊歷四方的時候,年紀比你還要小上兩歲,哈哈。”華閒之終於收攏了心神,半是欣半是
慨地說道:“阿望,你來看這個字。”軒轅望來到他身前,看著他鋪開一張淮紙,用
筆粘上濃濃的墨汁後,在上面寫了一個“道”字。軒轅望心中一動,這個“道”字與現在的“道”字有所不同,是千餘年前銘文中的“道”字。接著,華閒之又接連寫了六個“道”字,每個“道”都不相同,正是這千餘年來“道”字的演化過程。
“阿望,雖然字形不同,但這都是一個道字。”華閒之擱下筆,仔細打量著自己的弟子,這個弟子比起其他弟子而言都要獨立,他的一些想法,自己有時也覺得相當新鮮,但是,他畢竟年輕了些,如果能多磨練磨練那就更好了。
軒轅望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這七個“道”字之上,時代不同,道亦不同,老師寫下這七字,應是告訴自己這個道理吧。
送走軒轅望後,華閒之的府邸清冷了許多,失去軒轅望這個與所有人都相處得好的人,就象是一道菜裡失去了鹽一般,生活變得有些無味起來。起初華閒之也有些不慣,但隨著新政的推行,他又將自己投入到幾乎是無休止的公務中去了,漸漸便將這事情拋在腦後。因為公務繁忙,他花在劍技上的時間便少了,御林軍劍技總教頭的事情,便由崔遠鍾與柳孤寒代他處理。
“閒之,你也不必太心
力,這新政之路,不是一天兩天便可完成的。”泰武帝數次來看他,都發現他如此忙碌,
動之餘也勸說他道。
“陛下,時我不待,若只是國內危局,我們可以慢慢來,但加上泰西諸國與狼子野心的扶英,我尚且擔憂自己進度慢了…新軍的編制、新式學堂的章程、魔石之技研習所的規劃,這些可都是迫在眉睫的…”華閒之將手中完成的三個摺子遞給泰武帝,然後深深了口氣:“即使是完了這些,尚有魔石水師的編制、魔石之車的推廣、允許百姓使用魔石之技的範圍…”
“閒之,暫且不談這個,你都在為這些
心,如今我來看你,你便給我休息一會吧。”泰武帝打斷了華閒之的話,雖然有些不合那些頑固大臣們說的君臣之禮,但在他們二人之間這是常有的事情。
“哈哈,如果我真休息起來,只怕陛下又要催我了。”華閒之微微一笑,泰武帝也笑了起來:“說得倒也是。”過了會兒,泰武帝悠悠嘆了口氣:“閒之,以前沒有得到這個位置時,我以為只要得到這個位置便能號令天下,推行新政有如利刃破竹。後來發覺即使上了這個位置也要處處受到掣肘,便想讓贊成新政的官員執掌大權,好助我一臂之力。但劍聖戰後雖然新政官員紛紛就任,可地方上仍是阻力一片…難呵難呵。”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泰武帝的慨並沒有讓華閒之失去信心,他略略思忖後說出這九個字來。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幾乎與此同時,在離京城一百餘里的保州府外的小鎮上,軒轅望看著眼前一家圍牆上的字跡出神。
這也是新政給大餘國帶來的變化之一,各地城牆臨街的圍牆上,由官府出面書寫上各種各樣的標語口號,其中主要是於新政有利的聖賢之說。這座叫浮樑的小鎮便是如此,軒轅望一路行來,一路看到這些標語口號,心裡也頗有些佩服。官府的榜文再如何文辭華美,也比不上這些簡單的言語更打動平民百姓的心吧。
他略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身旁的緋雨輕輕一笑:“阿望,我們找個店打尖吧,都走了一上午啦。”軒轅望的遊歷並非毫無目的,他此前是豫州府澄峰大覺寺。這座千古名寺,歷代都出現過優秀的劍士,這次劍聖戰最終戰中華閒之的對手就是來自於這座名寺,軒轅望對此非常景仰,因此將這裡當作自己遊歷的第一目標。
浮樑雖然是小鎮,但處於京城往南道的要衝,因此還算繁華。客棧酒樓臨街排開,讓軒轅望有些挑花了眼。最後還是緋雨拿定主意,指著一家不大卻很清
的店鋪說道:“就這吧。”軒轅望跨進店門,馬上有跑堂的上來招呼,態度相當客氣。找了個角落坐下後,軒轅望長長吁了口氣,還沒等他說話,那跑堂的就端上了茶水:“客倌,瞧您風塵僕僕,一定是渴了吧,先喝些茶水,這可是用我們這登雲山的雲霧茶泡的,您先潤潤喉…”象其他地方的跑堂一樣,這個小二也有些嘮叨,但軒轅望不覺得討厭,他自己也曾經是一家店鋪的小夥計,當然知道這些小夥計的喜怒哀樂。他端起茶輕輕啜了口,這茶不象跑堂吹噓得那麼好,但也算是有些茶味吧。
他正要點些飯菜,外頭突然傳來了喧譁之聲,軒轅望本來不想理會,但那喧譁聲越來越近,後來乾脆就來到了小店的門口。軒轅望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方向看去,卻發覺是一群衣衫襤褸的少年你擠我搡地衝了進來。
“怎麼了怎麼了?”跑堂的馬上奔了過去,將他們攔在了門外:“你們這群小賊,又要做什麼?”這群少年大概都是十三四歲的樣子,衣衫雖然破爛,但神倒還好,看上去也沒有因飢餓而骨瘦如材。他們被跑堂的攔住後,都停了下來。
“要吃飯,要吃飯!”個頭最大的那個少年是帶頭的,他嚷嚷著道。小二聳了聳眉,半是責罵半是怪罪地道:“你們這群小子,要吃就吃,別大聲嚷嚷吵了我們客人。還是老樣子對不?”這群少年在小店中坐了下來,他們雖然壓低了些聲音,卻仍然沒有安靜下來,仍是吵吵嚷嚷。緋雨聽得微微皺眉,因為他們言語之中多帶有些俗的髒話,全然不象這個年紀的少年,倒象是常年在街頭胡鬧的混混。
“他們是什麼人?”招來跑堂的點了兩個小菜後,軒轅望低聲問道。
“哦,鎮上丁氏花布作坊的小工。”跑堂的陪笑著說道:“雖然吵得很,但都不是壞人。”
“小工?”軒轅望有些好奇,那跑堂見他問,也來了興致:“是啊,就是請一些年紀半大的小子到作坊裡做工,給他們開的工錢比大人要少,而且年紀小也好管。那丁家的老闆厲害著呢,幾年前來我們這還手頭拮据,但用了魔石機器後很快便成了我們這數得著的大戶…”跑堂的象是說書一樣,將那位丁老闆如何從小本經營到如今招了幾十個小工的大戶敘述了一遍,軒轅望一邊吃,一邊聽著他絮絮叨叨,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這些與學徒完全不同的小工吵吵嚷嚷地吃完飯,就象他們來一樣喧譁著離開。軒轅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向那跑堂的問道:“那丁老闆待這些小工如何?”
“還行,附近也就數丁老闆對小工好了。不但每管他們吃飽,還按月給錢讓他們補貼家用,這群小子每月拿了錢便會到我們這來吃上一頓。”應當說,這還是軒轅望第一次見到對魔石之技的正面評價。此前魔石之價雖然方便了百姓生活,但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於國計民生無所益處。軒轅望對那位丁大戶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商人都愛逐利,那位丁大戶除了善用魔石之技外,似乎心地也相當不錯。
這樣的人物,自己應當拜訪一下,或許他那兒能得到一些對老師有用的經驗吧。
打定了主意,軒轅望問明瞭丁大戶的住處,讓他略巧合的是,當他依著跑堂的指點來到丁大戶院外時,卻發現正是那座寫著“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的院子。
軒轅望敲了會兒門,一位老人慢悠悠地為他開了門,當得知他是來拜訪主人時,老人又慢悠悠地離去。軒轅望等了許久,那老人才轉了回來:“家主人請你進去。”當軒轅望跨進客廳,面看到站起來待客的主人丁大戶時,神情突然一動,一股狂喜如
水般將他席捲。
“丁…丁大叔?”軒轅望一瞬間彷彿以為自己又回到了華州府,回到了那雲想綢緞莊,自己仍是綢緞莊的小小夥計,而眼前這中年男子則是一向待自己特別好的劍匠丁垂雲。他全然忘了,時光如水,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瘦弱的少年,而成了一個健壯的青年。
丁垂雲被這突然而來的稱呼驚了一下,他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年青人,年青人目光中的熱烈,即使是他這樣嚐盡了人情冷暖的人也覺得動,記憶的閘門開啟了,無數往事
水一般湧出,他終於認出了眼前的男子。
“阿望…阿望!竟然是你!”丁垂雲幾乎是不顧禮儀地熱烈地擁抱著軒轅望,軒轅望也同樣擁抱這位自己最親近的男子。丁垂雲仔細看了看軒轅望,然後又捶了捶他的:“好小子,好小子,如今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哈哈,大叔,真沒有想到會是你!”被喜悅得幾乎手足無措的軒轅望忘了介紹身旁的緋雨,而是語無倫次地重複著這句話。丁垂雲究竟年長,先從
動中恢復過來:“老顧,老顧,夫人去孃家還沒回來麼?去請夫人回來,記得帶上小少爺,就說我故鄉侄兒來了!”軒轅望心中一動,眼前的丁垂雲與當年出走華州府時比有天地之別,單從外表而言,彷彿這幾年的歲月
逝不但沒有讓他更老,反而讓他年輕了幾歲一般。他笑嘻嘻地說道:“大叔娶了嬸子麼?還給我添了個弟弟?這可真是太好了!”一面招呼他們坐下,丁垂雲看了看也
染了他們喜悅的緋雨,大笑了起來:“我成親了那沒什麼,倒是阿望你,怎麼不替我介紹介紹這位姑娘?”軒轅望這才覺悟過來,不由自主地吐了下舌頭,就象當年在華州府時他做錯了事情一樣:“大叔,這位緋雨姑娘,她是…她是我的好友。”丁垂雲用古怪的眼光看著緋雨,緋雨有些羞澀,她知道這個人當年很是照顧軒轅望,也知道他曾是一名劍匠,便向他行了個禮:“丁大叔萬福”軒轅望暗暗好笑,如果以年紀而說,緋雨恐怕有一千多歲,丁垂雲叫她祖
尚且不夠姿格。他知道緋雨面薄,如果總被丁垂雲這樣盯下去難免心中不快,於是岔開了丁垂雲的注意力:“丁大叔,我聽飯館的夥計說你的善行,所以前來拜訪,卻沒有想到這個名傳四方的丁大善人就是丁大叔你,你是如何做到的?”丁垂雲哈哈笑著道:“你還記得麼,我離開華州府時曾對你說過什麼?”
“丁大叔要我去學那魔石之技,說魔石之技遲早要席捲天下的。”
“對,離開華州府,最初我也是漫無目的四處遊蕩,但後來我就想,雖然我年紀一把有些遲了,但天下大勢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如果我能順應魔石之技的大勢,就也能做出一番事來。阿望,你見到我院子前刷的那句話麼,窮則變呵,我就是窮則思變!”丁垂雲嘻笑怒罵,說起這些年的經歷,言語中豪邁自信,再也不是當年那個落魄失意的劍士。軒轅望聽著聽著,突然想到了董千野。
董千野其實與丁垂雲起初走的是一條路,當劍不能讓他們生存下去時,他們便選擇了經商。但二者不同的是,丁垂雲一開始便是要順應魔石之技的大,董千野則對此反應遲緩。
“丁大叔,你是否還練劍?”良久後,軒轅望終於忍不住問道。
“劍?”丁垂雲目光移到了軒轅望間,那柄古劍就掛在那兒。丁垂雲
出了苦笑:“阿望,你還是選擇了劍呵。”軒轅望無聲地點點頭,丁垂雲是不贊成他學劍的,這一點軒轅望心中明白,但自己還是選擇了劍,而且到現在為止自己還不曾後悔。
“我已經五年不曾摸劍了…劍技算是徹底放棄了。阿望,你也見到,我學劍二十年所得不如我棄劍五年…哈哈,你如今還年輕,扔了劍還來得及!”軒轅望默然,丁垂雲與董千野還是有一個重大差別,董千野即使是經商也不曾放棄自己的劍,而丁垂雲則已經徹底將劍放棄了。出於對劍道的執著,軒轅望並不認同丁垂雲的放棄,但董千野的前車之鑑便在那兒,一心二用並不見得是什麼好事。
難道說,劍技真的與魔石之技就衝突到這個地步,兩者難以兼顧麼?
難道說,除去老師走的那條路,劍技便無法自救了麼?
“阿望,你這些年過得可好?”丁垂雲並沒有因為軒轅望的沉默而掃興,在華州府軒轅望就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他興沖沖地道:“我在這有小成後便派人去華州府找過你,但云想綢緞莊的人說你離開了,我也曾多方打聽,都沒有你的消息,你這些年是如何過的?”
“我麼…離了雲想綢緞莊,便去了東都…”軒轅望將自己的經歷一一說了出來,當他說到自己拜入華閒之門下時,丁垂雲不住動容
變:“第一位劍聖,當今皇上的劍技之師?”
“原來丁大叔也沒有完全忘了劍呵!”看到他的反應,軒轅望心中的鬱悶突然間消失了,他猛然意識到,關心劍,喜歡劍,未必就非要練劍。丁垂雲放棄練劍,並不證明他對劍技不關心,只不過他有自己的愛劍的方式罷了。
他又接著往下說,說到華閒之領著眾弟子東渡扶英時,丁垂雲的子與幼子自外而歸。這位嬸子年紀倒不大,與軒轅望相若,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而丁垂雲的兒子不過兩歲,長得極象丁垂雲,當軒轅望把他抱起來時他也不畏生,但顯然他對軒轅望
間掛著的古劍比軒轅望本人要
興趣。
劍士的兒子,終究還是喜歡劍的,軒轅望心是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