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垂死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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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晚霞絢爛,由峨嵋到嘉定的官道上,正奔著四匹快馬。
第一匹健馬,是一位四十開外的男子,方中青衫,長髯垂,馬鞍掛著一把長劍。
第二匹快馬上,是一位中年婦人,眉目清秀,儀態萬千。
第三匹馬上,是一個十四五歲的童子,一身疾服,劍眉朗目,十分俊美,背上著長劍。
第四匹快馬上,也是一位童子,身著藍衫,十分清瘦,一臉書生氣。
這時四人正行在一座小廟前面。
突然間,由那小廟中傳出一聲深長嘆息,一個青衣老人,踉蹌而出,一跤摔在大道上。
前面兩匹快馬已然越過小廟,第三匹快馬,疾馳而至,向那青衫老人身上撞去。
馬上疾服童子,突然一勒韁繩,向前疾衝的快馬,忽地前蹄上揚,打了一個轉身,閃向一側。
第四匹馬上的藍衣童子,卻及時收住韁繩,翻身下馬,放開手中韁繩,奔到那青衣老人身側,扶起那青衣老人,道:“老伯伯怎麼了?”那青衣老人轉眼望了望那藍衣童子一眼,說道:“老朽病了。”那藍衣童子伸手在那老人額頭上按了一下,只覺得他額上十分燙手,不一皺眉頭,道:“老伯伯你病勢不輕呀!”青衣老人苦笑一下,道:“唉!老漢死不足借,可憐天下…”到此處,神志陡然一清,住口不言。
這當兒,那青衣中年人,以及那婦人和病服少年,全都圍了過來。
藍衣童子道:“老伯伯,可有什麼心願丟不下嗎?”青衣老人失去神采的雙目,緩緩轉動,掃掠了那青衫人和中年婦人一眼道:“是的,老朽丟不下救世心願…”那青衫大漢一下馬,伸手在老人頭上按了一把,說道:“閣下燒的很高,難怪是語言不清了。”那中年婦人突然接口道:“大哥啊,他這年紀、重病在身,如不能及時施救,只怕是難保不測,既然叫咱們碰上了,怎能袖手不管?”那青衫中年人凝目尋思了片刻,道:“他的病很重,咱們又有急事…”那中年婦人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夫君又糊醫理,理當濟世救人才是。”那青衫中年人沉了片刻,接道:“好吧!我試試看。”中年婦人喜道:“好極了…”側目思索片刻道:“我默算咱們赴會之期,還有三可以耽擱,到時,咱們辛苦一些,快步一些就是,再說,就算咱們去晚了,為救人延誤時間,他們也會原諒的。”青衫中年人長長嘆息一聲,道:“不瞞賢說,這人病情太重,我實在沒有把握能夠把他醫好。”中年婦人道:“咳!只要咱們盡到了全部的心力,治不好他的病勢,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青衫中年人抱起那老者,道:“此刻,咱們得找一座有藥鋪的市鎮,我先替他開兩付退燒的藥試試吧。”中年婦人低頭看去,只見那老者雙目緊閉,似是已到難再支持之境,不一皺眉頭,道:“現在很危險嗎?”青衫中年人道:“奄奄一息,隨時可以氣絕而逝。”中年婦人道:“夫君煉成的八寶金丹,可否給他服用一粒呢?”青衫中年人皺眉頭,道:“我十年採集的靈藥,只成十粒八寶金丹…”婦人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哥,你那八寶金丹,作何用途?”青衫中年人道:“用來保命延身。”中年婦人道:“這位老人也是一條命啊!他為什麼不能用這金丹呢?”青衫中年人道:“唉!這金丹十分珍貴…”中年婦人不便再言,緩步行到那老人身前,黯然說道:“你本來可以不死的…”青衫中年人突然放下那青衣老人,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紅的丹丸,說道:“給他服下去吧!”那中年婦人接過紅丹丸驚喜他說道:“大哥啊!你捨得這粒金丹嗎?”青衫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不捨得也不成啊!我不能讓你因此事心中不快樂。”中年婦人雖已是三十幾許人,但臉上仍是一片天真、純潔的神情,緩緩說道:“夫君待我真好。”青衫中年人道:“我說過,這一生好好待你,決不讓你有不快樂的事情。”中年婦人蹲下身子,伸出雪白的玉手,捏那老人牙關。
就在此時,青衣老人突然睜開雙目,望著那中年夫人,微微頷首,自動張開了嘴巴。
那中年婦人把丹丸投入了青衣老人的口中,道:“老伯伯,這一粒八寶金丹,乃我丈夫採集的各種奇藥煉成,功能固元保命,你服用了之後,可以安心養息,待到前面市鎮之上,再替你開藥療疾。”青衣老人夫去神采的目光,緩緩地轉到那青衫人的身上,微微頷首,表示謝意。
青衫中年人大約對那粒人字金丹,心中仍有餘疼,冷冷說道:“不用謝我,如非我那夫人,在下實是捨不得讓你服用一粒。”青衣老人苦笑一下,緩緩閉上雙目。
那中年婦人突然嘆息一聲,道:“大哥啊!你既然救了他,又何必傷他呢?”青衫人淡淡一笑,道:“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煉這八定金丹,早已安排好了用處,如今少了一粒,只好另想別的辦法彌補了。”那中年婦人道:“唉!大哥不要生氣,我不知你早已安排了用途。”青衫人微微一笑,道:“既讓他服用下了一粒八寶金丹丸,無論如何,我也要設法把他的病療好…”說著抱起那青衣老人,跳上馬背,向前奔去。
天到掌燈時分,行到一處小鎮。
青衫中年人找了一處客棧,把那青衣老人安排在一個廂房之中。
那八寶金丹果然有著驚人的神效,自從老人服下之後,神智竟然保持著完全的清醒,但形勢卻又迫他閉著雙目,裝作暈未醒之狀。
那青衫中年人先替青衣老人把過脈搏之後,不一皺眉頭,但卻未發言,匆匆起身而去。
那中年婦人堅持以八寶金丹,救那老人之命,已瞧出丈夫心中的不樂,再也不敢多口。直待丈夫去後,她才望著那藍衣童子說道:“你留這裡照顧這位老伯伯。”那藍衣童子應道:“伯母放心,小侄自會當心。”那中年夫人嘆息一聲,轉身而去。
就在那中年婦人去後,青衣老人突然睜開了雙目。
藍衣童子喜道:“老伯伯,你醒了?”那青衣老人在那藍衣童子的臉上打量了一陣道:“清醒了。”藍衣童子道:“我去告訴伯母。”青衣老人急急說道:“小兄弟,不要去。”藍衣童子停下腳步道:“為什麼?”青衣老人苦笑一下道:“我們先談談如何。”藍衣童子沉了一陣道:“好吧!”青衣老人道:“我想問你幾件事不知你可否告訴我?”藍衣童子道:“那要看你問什麼了?如果我不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沒有法子回答你了。”青衣老人道:“自然是你知曉的事情。”藍衣童子道:“那你問吧!”青衣老人緩緩說道:“你那位伯父,可是中州三俠中方二俠方天成嗎?”藍衣童子道:“是啊!你認識他?”青衣老人道:“我不認識,但方二俠,大名鼎鼎,在下只不過聽人說過他的形貌罷了。”藍衣童子道:“原來如此。”青衣老人道:“那位美麗的中年婦人想必是方二俠的夫人?”藍衣童子道:“是啊!正是我的伯母。”青衣老人道:“久聞她的善名,今一見果是不錯。”藍衣童子道:“我那位方伯母,為人最是善良了,一隻鳥兒受了傷,她心中也是不忍。”青衣老人嘆道:“她的仁善之名,武林皆聞,名氣實不在方二俠之下…”語聲一頓道:“那位穿勁裝的童子可是方二俠的公子?”藍衣童子道:“是的,也是我的兄弟。”青衣老人道:“你是老大?”藍衣童子黯然說道:“我們雖是兄弟,但卻非一母同胞,我是寄居在伯父家中。”青衫老人道:“你今年幾歲了?”藍衣童子道:“十五歲,我那兄弟也是十五歲,不過我大他三個月。”藍衣老人點點頭道:“令尊呢?”藍衣童子道:“家父過世很久了。”青衣老人道:“他是方二俠的親兄弟嗎?”藍衣童子道:“是的,家父小伯父五歲,他們是一母同胞。”青衣老人道:“令堂呢?”藍衣童子道:“家母哀傷過甚,不願再在塵世之上,本要以身相殉,但又怕我孤苦無依,因此五年前,把我送給伯父收養,自己削髮為尼,超然塵外。”青衣老人道:“令尊正值壯年有力之時,怎麼會突然而逝去?”藍衣童子道:“這個,晚輩就不清楚了,我也問過伯母,伯母說她不太瞭然。”青衣老人點點頭,道:“你學過武功沒有?”藍衣童子道:“學過,不過我喜歡讀書,所以武功方面,學的很少。”青衣老人道:“你是不喜歡學武功嗎?”藍衣童子臉上掠過一抹淒涼的微笑,道:“伯伯說我天生骨質很弱,練武也難登峰造極,因此,他不主張我學武功,卻替我買了很多書籍,要我閱讀,而且還替我請了兩個通儒,教導於我。”青衣老人微微一笑道:“這也很難怪…”藍衣童子極為聰明,聽後怔了一怔道:“老伯伯,說的什麼意思?”青衣老人輕輕咳了兩聲接道:“孩子,你讀的是什麼書?”藍衣童子道:“我讀的很博雜,星卜、醫道,無所不包。”青衣老人道:“這麼說來,你那伯父也無意使你步入仁途了?”藍衣童子道:“那我就不清楚了。”青衣老人道:“孩子,你覺得老夫的人如何?”藍衣童子道:“你好像知曉很多的事情。”青衫老人道:“你既然覺得老夫不錯,可願聽從老夫的話嗎?”藍衣童子沉了一陣道:“我很想聽你的話。”青衣老人道:“那很好,我先問你一件事,你要確實回答我。”藍衣童子道:“什麼事啊?”青衣老人道:“你是否很想學武功?”藍衣童子圓睜著一雙眼睛,望著那青衣老人,良久之後,才緩緩他說道:“還是不學算了。”青衣老人在他神情愕然之間,突然發覺那藍衣童子目光中,隱隱間含蘊著一股肅煞之氣,不心頭怦然一動,道:“為什麼呢?”藍衣童子道:“如若我學習武功,那就永遠也無法追上我的兄弟,不如棄武從文,各謀成就。”青衣老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你外貌柔和內心卻是強得很。”藍衣童子悽然一笑,言又止。
青衣老人嘆息一聲接道:“孩子,如若有一個人,能把你造就成當今武林中第一高人,你願不願意學武呢?”藍衣童子道:“那我自然願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啊!”青衣老人笑道:“老夫有一位好友,被當今稱為第一高人,後,老夫介紹你去見他,他定會收你為徒,不過,我要先傳你基本吐納之術,不知你願不願學?”藍衣童子臉上呈現出一份喜悅之情,但卻又迅快消失,說道:“你為什麼不找我兄弟呢?他比我強得多,不論體能、資質都是上好的練武人。”青衣老人笑道:“那是他們的看法,老夫的看不則不同了。”青衣童子道:“為什麼你和別人的看法不同呢?”青衣老人道:“因為老夫看的是靈慧稟賦和氣度,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看出來了,他們只能看骨骼,體質。”藍衣童子笑道:“原來如此…”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咱們說了半天,我還未請教你老人家貴姓。”青衣老人沉了一陣,道:“老夫姓陳,你叫我東耳老人就是。”藍衣童子道:“東耳老人?”東耳老人道:“不錯,”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孩子,你不能把老夫的姓名,告訴你的伯父伯母。”藍衣童子道:“為什麼呢?”東耳老人道:“因為老夫落難於此,不願使姓氏為人所知。”藍衣童子道:“如若他們問到你的姓名時,你又如何答覆呢?”東耳老人道:“那你就說我姓東吧!”長長嘆一口氣,道:“孩子,可否把你的名字告訴我?”藍衣童子道:“自然可以了,我叫方雪宜,學名方瑜。”東耳老人道:“誰給你起的名子?”方雪宜道:“我母親起的,我父親叫方天宜,母親閨諱雪蓮,媽媽給我起的這個名字,也許含有紀念家父之意。”東耳老人道:“原來如此。”談話之間,突聞得步履聲傳了過來。
東耳老人急閉雙目,裝作暈之態。
只聽木門呀然,方天成推門而人。
方雪宜欠身說道:“見過伯父。”方天成手中提著物藥,道:“孩子你出去吧,我要和他談談。”方雪宜應了一聲,退出門外。
方天成舉手輕輕地在東耳老人前拍了一掌,道:“你該清醒了。”東耳老人睜開雙目,道:“多謝救命之恩。”方天成道:“你的脈象很亂,使人瞧不出病從何而來,我已經替你抓了幾付藥來,但我仍希望你能清醒,也好問明你的病,再決定用哪一付藥。”東耳老人道:“老朽之病因年邁之故,只怕很難醫好。”方天成接道:“你好像很輕淡自己的生死。”東耳老人道:“螻蟻且生,何況在下是人呢。”方天成道:“那你就仔細地告訴我病從何來?”東耳老人沉了片刻,道:“起因好像是受了風寒侵襲。”方天成道:“夠了…”就三包藥中取出一包,接道:“這包藥中,附有藥單,你自己照方再吃兩付,就可以好了,我還有事,不能留此為你把脈了。”東耳老人道:“唉!你留老朽在此,只怕老朽也無法活下去。”方天成道:“為什麼?”東耳老人道:“老朽已入風燭殘年之境,既無可歸之家,又無銀兩,病情隨時可發,豈不是難以活得下去嗎?”方天成道:“好吧!我助你十兩銀子,足夠你買處房子,苦度殘年了。”東耳老人搖搖頭道:“這辦法也不妥。”方天成一皺眉,不耐煩他說道:“你要如何才成?”東耳老人道:“老朽雖然常病,但不病時身體還很健壯,如若老夫能夠追隨左右,執鞭隨蹬…”方天成搖搖頭,接道:“不行,在下奔走江湖,席不暇暖,有時連夜趕路數不眠,豈是你這等老弱的體能,能夠勝任。”東耳老人道:“閣下奔走江湖,難道夫人和令郎,也要在江湖之上奔走嗎,老朽留在府上,作一老工,混口飯吃,難道閣下就不肯答應嗎?
…
”語聲一頓,接道:“何況,老朽讀了不少詩書,工餘之暇,也好為令郎講些詩文。”方天成心中一動,道:“原來你還是一位飽學的通儒。”東耳老人道:“不敢。”方天成道:“閣下讀的是什麼書?”東耳老人道:“老朽旁務雜學,五經四書之外,遍及星卜醫道,佛門經文,亦會涉獵。”方天成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你也通達醫理了?”東耳老人道:“略懂一二。”方天成道:“很好,待在下和夫人商量一下,再答覆老前輩。”就在方天成去後不久,那藍衣童子重又行了回來,奔到東耳老人身前,道:“東老伯怕,你可是要走了?”東耳老人微微一笑道:“只要你那伯母答應,我就可以留在這裡不走了。”藍衣童子道:“好,那我就去告訴怕母去。”東耳老人道:“不用了,你那伯母乃天下至善至仁的人,豈有不允?倒是有一件重要事,我非得詳細他說明不可。”藍衣童子道:“什麼事?”東耳老人道:“你學武的事不能洩出去。”藍衣童子道:“連我那伯母也不能講嗎?”東耳老人道:“最好別講,因為此事如若被你怕父知道,說不定他要取老朽之命,至低限度,他要把我逐離此地,自然你的武功也學不成了。”藍衣童子沉了一陣,道:“如是你那武功不如我伯父,那我就不用學了。”東耳老人道:“自然是比他高明…”語聲頓一頓,道:“俗言道,只有狀元學生,而無狀元老師…”目光瞪在那藍衣童子的臉上,瞧了良久,才道:“孩子你必須信任我,才能夠學得第一的武功啊!”藍衣童子又似明白又似不懂地點點頭,道:“好吧,我信任你就是。”東耳老人道:“好!你就先出去吧!你怕父是否留我在此,只怕就要決定了。”藍衣童子微微一笑,依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