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初試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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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師叔離席的第八天深夜,方雪宜在那小小的佛堂之中,正就著那昏暗燈光,讀神尼臨去之時,給他的一本手冊,這本手冊所記,均是師祖昔年行道江湖之所遇到的各種疑難雜症醫治的經過,尤其對於武林人物的用毒手段,和各種解毒方法,更是記載得十分詳盡,使方雪宜看得大為出神,罷不忍釋手。
約莫已是三更時分,峨嵋伏虎禪寺的夜課鐘聲已沓,方雪宜倦怠眠的伸一個懶,正打算推書而臥,陡然之間,他心靈上起了一陣怔忡不安的警兆。
方雪宜眉頭一皺,心想:“這事可有些溪蹺,這臥雲庵數十年平靜無事,怎地師叔剛剛離開幾天,就忽然…”他轉念未已,耳中已傳來一陣細碎的步履之聲。
方雪宜駭然一震,迅快地跳落地上,順手取過枕下的寶劍,輕手輕腳的穿上了衣衫,這才打開了那小小的圓窗,向外望去。
目光所及,方雪宜不呆了。
只見在那庵外的石坪上,站著一男一女,似是正在商討著什麼?而那位女人,竟然就是雪濤師妹。
方雪宜這一驚,當真不小,如他所想,這位雪濤小尼姑是不應該認識什麼生人的,想不到她此時此刻,師叔下山不久,就會有個大男人找上山來,莫非這位小尼姑竟然是位可疑的人物嗎。
方雪宜一念及此,心中立不妙,一緊手中長劍,極為冒失的拉開了庵門,大步向兩人走去。
那雪濤女尼聽得腳步之聲,似絲毫不經為意地回頭看了方雪宜一服,低聲道:“方師兄,快來見過申大俠!”這時,那位身高約有八尺,滿面虯髯戟張,氣勢威猛的灰衣大漢,已然雙手抱拳,先行發話道:“小兄弟必就是劍神陳大俠的傳人方公子了,在下申行時,深夜造訪,打擾了公子清夢,罪過得很…”方雪宜大出意料之外的呆了呆,愣愣地向雪濤師妹道:“雪師妹,這位申大俠常來嗎?”雪濤撲嗤一笑道:“方師兄,貧尼一時未能把話說明,想必師兄一定心中很是詫異了。”話音頓了一頓道:“申大俠就住在伏虎寺中,這些年來,貧尼跟師父雖然未離開臥雲庵一步,但庵中所需的一切,無慮匱乏,全都是仰仗申大俠的熱心幫忙…”雪濤話音甫歇,方雪宜立即恍然,敢情自已那等疑心,確是太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當下連忙撇下手中長劍,紅著臉笑道:“晚輩不知申大俠乃是師叔舊友,一直在此照顧,失禮之處,尚祈見諒!”說著,長長一揖到地。
那申行時不但貌相豪達過人,而且為人大概也是一位豪氣過人之士,聞言竟是哈哈大笑道:“小兄弟,你這麼說可叫申某愧汗無地自容了,陳大俠於我有活命再造之恩,區區奉陳大俠之命,效勞奔馳,乃是理所當然,小兄弟,這一點微勞比之陳大俠活命之恩,簡直是滄海一粟。”忽然長嘆一聲,接道:“申某想不到陳大俠竟已作了古人,申某今方始承蒙小師父告知,心中悲痛難,似這等再造大恩,叫申某這餘生之年,已然報答機會,思想起來,真令人有蒼天無眼之恨!”言罷,只是一聲悽然長嘆。
方雪宜心中暗道,原來這姓申的乃是受了師父之託,在此照顧師叔的,瞧此人言談,必然也是一位武林大俠,為了報答師父對他的救命之恩,居然寄身佛寺,數十年如一,把名利二字,淡淡忘卻,若非大勇之士,又何能臻此?這等人才是自己應當敬佩的英雄…”方雪宜念頭轉的極快,那申行時嘆息之聲甫落,他立即應聲道:“申大俠的心意,先師縱在泉下,定然也是不盡的…”申行時搖了搖頭,慨萬千地嘆道:“小兄弟,陳大俠予我再造之恩,申某實是粉身碎骨,難以為報,小兄弟既是陳大俠衣缽傳人,在申某眼中,你小兄弟已不啻陳大俠化身,今後小兄弟仗劍江湖,誅魔行道之時,如有用得著申某之時,只要小兄弟一紙相招,申某萬死不辭…”方雪宜聽得大為動,忙道:“申大俠隆情高誼,晚輩記下了。”申行時料不到方雪宜小小年紀,竟能如此豪,當下放聲大笑道:“小兄弟,咱們就此一言為定。”方雪宜長長一揖,笑道:“申大俠盛情,晚輩卻之不恭,自是到愧汗…”餘音未絕,突然間神大變,竟是俯身拾起長劍,瞪著申行時,低喝道:“申大俠,你是幾個人一道而來?”申行時呆了一呆道:“申某向來獨往,小兄弟何出此言?”方雪宜冷冷地笑了一笑道:“有人來了?”那雪濤玉顏大大失地問道:“方師兄,真的有人來了嗎?”方雪宜道:“來人已在巖下,師妹稍時自有發現!”那申行時此刻可是大不安地皺起了濃眉,向方雪宜道:“小兄弟,你沒有聽錯,當真是有人來了嗎?”方雪宜道:“申大俠莫非不信嗎?”申行時低嘆道:“不是申某不信,而是這等深山半夜,小兄弟可能疑將野獸當作人了。”方雪宜搖頭道:“不可能,晚輩耳目雖不甚靈,但人獸之分,當會牢記心頭。”顯然,方雪宜心中已經對這位申行時起了疑念,是以,言詞之下,就不免暗暗帶了譏諷之意。
那申行時闖蕩江湖甚久,焉有聽不出方雪宜在暗罵自己的道理。
但身受劍神陳希正活命之德,方雪宜縱然對他再過分些,他也不會動怒的。
是以,他聞言之後,卻是淡淡一笑道:“小兄弟說的是,申某卻要等著瞧瞧這來此之人,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方雪宜冷冷道:“在下但願申大俠沒有說錯,否則,只怕晚輩師叔回來,申大俠就無言以對了。”他話音甫落,只見那石坪前側的林木之中,已發覺大步走來兩名武林人物。
申行時全身一震,轉目望去,只見這現身臥雲庵前的兩人,一高一矮,俱是自己從未見過之士。不環目暴睜,宏聲大喝道:“什麼人?膽敢夜闖臥雲庵佛門聖地,還不快快報上名來領責!”方雪宜這時也冷喝道:“你們是幹什麼的?這峨嵋金頂豈是擅闖之地!”兩人話音甫歇,只見那身材高大,但又瘦得宛如一報竹竿立在地上的道裝老人,忽然怪笑道:“林藍仙可在座中嗎?還不叫她出來叩見南天二聖!”方雪宜聽得心中一呆暗道:“林芷仙是淮,難道是神尼俗家的名姓嗎?”他尋思未定,申行時已然冷笑道:“申某昔年可曾聽說。在那點蒼山中出了兩個怪物,人稱‘南天二怪’一個叫做竹道瞿高鳳,一個叫做葫叟肖無痕,看來就是兩位了,但申某不解的是,二怪又幾時得道昇天,成了二聖了?”那高瘦的道人聽得申行時之言,不臉一變。正待出口喝罵但那站在他身邊,高不及三尺,卻不止三尺,看上去真如同一個大葫蘆般的禿頂老人,徒然張嘴大笑道:“大個兒,你如知道老夫二聖名號,足見你也是武林中有名頭的人物。”申得時大笑道:“不錯,區區申行時。”那禿頂老人兩隻小眼一刻,大笑道:“申行時嗎?老夫倒也彷彿聽說過這號名字,只是…只是,此時卻想他不起了。”矮老人自語未歇,那竹道瞿高鳳已冷冷地一笑,向申行時道:“南北道上昔年有個獨行俠盜,人稱金刀二郎的,想必就是你這莽夫了?”申行時濃眉忽軒,大笑道:“不敢,申某正是昔的金刀二郎。”敢情他倒似是為此大快。
又矮又的禿頂老人“葫蘆叟”肖無痕,舉手重重地拍了一下禿頂,大笑道“是了!金刀二郎申行時,老夫想起來啦…”笑聲一斂,陡然一晃禿頂,人已欺到申行時身前尺許,探手扣向申行時的左手腕脈,接道:“申老弟,老夫要試試你的工夫,配不配被人稱作俠盜!”申行時但眼前人影一花,連轉念都未來得及,左手一震,那肖無痕的五指,已如鐵箍一般,扣牢了自己,申行時心中駭然大震,暗道:“這兩個老怪,果然不是易與之輩…”口中卻是怒聲喝道:“你這是作什麼?還不給我撒手!”力貫左臂,奮力往外一帶,左掌更是兜一拳,擊向肖無痕腹之間。
肖無痕團團的胖臉之上,略現訝異之,哈哈一笑道:“不壞,你老弟果然有一手…”右手一鬆,左臂卻向上一振,申行時只覺得左腕被捏之處已松,但自己攻出的左拳,卻被肖無痕的後部撞得如遭鐵錐猛擊一般的疼痛,大驚之下,悚然收手,躍退三尺。
這時,瞿高風吊眉一聳笑道:“小娃兒,那林芒仙可在庵中?”方雪宜一揮手中長劍,冷笑道:“臥雲庵主,乃是金頂神尼,閣下要我的人,只怕不在比處!”瞿高鳳尖聲厲喝道:“那林芷仙就是金頂神尼,小娃兒還不快快與我叫她出來…。”方雪宜心中暗道:這就是了,這兩個老怪果真是來找師叔的,不知他們究竟為了何故,我總得問明白才好決定怎生應對…
他轉念及此,立即一抱長劍,旋禮道:“神尼不在庵中,不知兩位找她老人家作甚?”那瞿高風聞言臉上神變得十分的淒厲,怒喝道:“小娃兒,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中?”方雪宜道:“神尼下山,已有八九天了。”肖無痕這時正舉步向方雪宜走來,聞言大笑道:“好小子,你敢用謊言騙人嗎?老夫早已打聽明白,那林芷仙自從失意情場,隱居這臥雲庵中,數十年未出庵門一步,怎地容老夫聞訊追來,她卻正好下山去了呢,小子,你這番謊活,豈非編得太不高明瞭?”方雪宜聞言,心中晴暗吃驚,忖道:“聽這兩個怪物口氣,果然是向師叔尋仇的,自己可得小心應付才好…”念頭一定,頓時朗聲道:“神尼乃是區區師叔,眼下確實不在庵中,兩位如是有什麼重要之事,告訴區區或是雪濤師妹也行。”肖無痕瞧著方雪宜半響,大概覺出方雪宜此說,似是實情,當下回頭向瞿高鳳道:“瞿兄,這小子一臉真誠,不似說謊之人,只怕那林芷仙果真不在庵內呢?”瞿高鳳凌厲的目光在方雪宜身上橫掃了一遍,忽地怪笑道:“肖兄,老的不在,咱們就先拿下小的,你看如何?”方雪宜心想:“這姓翟的真是個混帳,稍時如是免不了要動手,自己就要讓他先嚐嘗我師祖龍行八劍的利害。”那肖無痕聽得瞿高鳳的話音以後,竟是沉道:“這個…瞿兄,以大壓小,勝之不武啊!”方雪宜暗道:“這姓肖的為人還算不錯…”瞿高鳳忽然厲聲道:“肖兄,你莫非忘了斷崔之恨嗎?”肖無痕驀地目光一亮,抬起左手,在濛的月下,看了一眼,長長一嘆道:“肖無痕沒有忘記這小指被削之恨,但是當年斷指之人,乃是林芷仙,不是眼前的這個小子,遷怒於後生晚輩,卻是肖某不屑為。”瞿高鳳聞言厲聲道:“肖兄,林芷仙斷你一指,你要找他本人,瞿某自不反對,但她毀我愛徒之仇,瞿某卻不願只及於她自身而已…”話音一頓,目光陡然後向方雪宜和雪濤身上,冷笑接道:“老夫就先拿她這兩個晚輩試手,放她也知道失徒之恨,究竟是何等滋味!”肖無痕聽得似是呆了一呆道:“瞿兄,你豈可不顧南天二聖的名望,出手對付後生之輩呢?依老先之見,咱們不如等那林芷仙回山再來…”瞿高風冷笑道:“肖兄,這殺徒之恨,瞿某已忍痛等待了二十多年,今有此機會,叫瞿某怎肯放過?肖兄不必多說…”話音未已,右手已向方雪宜肩頭抓去。
方雪宜這時已經然眼前局勢,只怕不見個真章,這姓瞿的一定會不死心了。瞿高鳳掌勢一發,他立即反手向上去,口中喝道:“姓瞿的,你很無恥…”驀然,一條人影電而來,方雪宜耳中同時傳入那金刀二郎申行時的暴喝之聲道:“南天二怪原來只是仗勢欺人,不知自重的小人,倒叫申某好笑了。”砰然一聲巨震傳來,那瞿高鳳陡地退了一步。
但那申行時卻被瞿高鳳震得湊空飛落丈許之外。
顯然是申行時在內力修為之上,差的很多。
瞿高鳳怪聲,喝道:“姓申的,就衝你這句話,老夫今夜就放你不得…”黃衣人影一晃,電似撲向申行時而會,強勁的掌力,挾著雷霆萬鉤之勢,狂掃而去。
申行時自知內力不如對方甚遠,瞿高風作勢外來,他自是不敢硬接,一旋身就溜開了兩丈,但口中卻呵呵笑道:“申某一生刀頭血,倒也活了四十多歲,尊駕這句放申某之言,不知用意何在?”轟然兩聲巨震傳來,打斷了申行時的話語,方雪宜抬目望去,只見那申行時先前立身之處,已現出了兩個尺許大坑,碎石紛飛,落片未定。這瞿高鳳的掌力,果然十分驚人。
方雪宜瞧得雙眉一剔,暗道:“這南天二怪的武功,顯然要比申行時高明甚多,自己再不出手,只怕申行時定然難逃對方辣手。”方雪宜想到此處,立即不再猶豫,長劍一振,大步走到瞿高鳳身前,冷冷地喝道:“閣下既是為了報那殺徒之仇而來,區區方雪宜目下已可算得師叔的弟子,如是閣下勝得了方某人,你儘可報復了。”那瞿高鳳本就不願跟申行時動手,聞言自是正合心意,桀桀長笑聲中,掉頭向身後的肖無痕道:“肖兄,這可是人家找上瞿某的…”肖無痕與他合稱南天二怪,常相處,自然很瞭解瞿高鳳的為人,聞言之下,已知瞿高風動了殺機,惋借地看了方雪宜一眼,搖頭苦笑道:“瞿兄,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暫饒人,這位小兄弟骨骼清奇,乃是大壽之徵,瞿兄莫要做的太過份,折了自己的陰德…”方雪宜心中一動,付道:“聽這肖無痕說話,倒似不是大凶大惡之人,莫非這南天二怪竟是一惡一善嗎?”忽聽那瞿高鳳冷冷地哼了一聲,道:“肖兄,瞿某一生行事,最恨那婦人之仁,二十多年苦心,肖兄莫非忘懷了嗎?兄弟此刻已是箭在弦上,罷不能了…”話音一頓,掉頭向方雪宜道:“小娃兒,如是你死在九泉,心有不甘,不妨等你那師叔抵達陰都之,向她索命去吧!”聽他口氣,方雪宜似已死定。
但方雪宜卻不大善於辭令,聞言只是淡淡應道:“閣下好像有把握得很,是嗎?”瞿高鳳嘿嘿一笑道:“老夫看你年幼,先讓你三招機先。”方雪宜臉一變,右手寶劍正待平刺出,突然心中一動,暗道:他乃是空著兩手之人,我豈可用劍博殺手無寸鐵之人?
當下微微一笑,抖手將室劍拋向丈許之外的雪濤女尼,道:“雪師妹,請代小兄仗劍掠陣…”右掌當一立,向瞿高鳳道:“閣下年齡高出在下甚多,方某理應奉讓兩招才是。”方雪宜話音甫落,瞿高鳳已然氣得臉鐵青,厲吼一聲道:“老夫瞧你能再狂多久…”吼叫聲中,大袖一揮,直向方雪宜捲去。
方雪宜心中本就在默想著師父傳授的掌法,如何方能恰到好處的應付對方的攻勢,敢情他雖然習藝三年多,但卻從無與人對手相博的經驗,是以,他縱然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會比別人差,但卻不免在心中有些嘀咕。
這時瞿高鳳陡然揮袖捲來,這與他事先所料想的大為不同,劍眉一提,已無暇思索什麼,右臂一抬,亮掌回擊而去。
他自己並不知道,陳希正花費了三年六個月的時間,外借藥力之功,內借方雪宜堅毅心,早已使他脫胎換骨,由一個天生體質不強的孺子,變成了一位身具無上內家工夫的一高手,這一旦亮掌反擊,其勁道之強,已經不比陳希正出道江湖之時稍遜,是故那瞿高鳳所發的七成真力,一旦碰到了方雪宜的掌力,霎時被倒卷而回,悄無聲息地撞向自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