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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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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已高,安慶城裡一派肅殺。

身穿號褂、頭裹白布的善堂雜役們駕著騾車,面無表情的在街道上緩緩前進,將沿途的那些屍體一一撿拾,整齊的碼放在騾車上,經過一夜的風吹,這些屍體早已凍得僵硬,以奇形怪狀的姿勢呈現在人的眼前,肢斷臂折,腦漿迸裂,讓人不忍卒睹。

與這些善堂雜役一道進行善後事宜的還有城內的巡警和衙役,他們手拿革命軍政府草草印刷的安民告示,沿街張貼,並召集各街里長、甲長,向他們轉述安慶城防司令部的命令,責令他們安撫各街各巷,並組織丁壯巡邏街面,查拿細,震懾無賴。

城西隱隱傳來炮聲,那是革命軍西征部隊還在戰鬥,只是城內外信息斷絕,卻也不知戰況如何。

城南也傳來隆隆炮響,那是城內革命軍的炮兵正與長江上的清軍炮艦進行炮戰,城南一帶不時騰起黑煙,那是落進城內的炮彈,城南居民已不敢呆在家裡,紛紛到城北躲避炮火。

在驚恐中戰慄了一夜的百姓偷偷拉開門,從門縫裡向街面上望去,街上滿滿的都是難民,大人喊小孩哭,悽惶的很,讓人看得揪心。等看到那些挎著洋刀的巡警走過之後,百姓才稍稍鬆了口氣,既然連巡警和衙役們都已經走上街了,那麼,也就是說,城裡已經恢復了秩序,無論如何,總算是可以出去買米買面了。

雖然街上還有些屍體沒有清理完畢,但是百姓們也顧不得許多了,各家的當家人紛紛提著米袋子出了門,著瑟瑟寒風,順著街角低著腦袋快步行走,向離家最近的米鋪走去,心裡祈禱著米鋪千萬不要關門,也不要漲價,畢竟,這城裡的亂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下,能少出門就少出門,一次買它可吃個把月的大米麵粉,然後全家老少就可以把自己關在屋裡了。

當人們在炮聲中紛紛趕到米鋪時,驚訝的發現,那些米鋪面店不僅店門大開,而且門口都站著兩個扛著洋槍的大兵,在最顯眼的鋪面上還都貼著一張同樣內容的告示:“中華光復軍革命軍政府令!革命肇始,萬象一新。希冀闔城軍民萬眾一心,共建共和!為安民心,自今起,全城米鋪面鋪一律不得關門罷市,米價麵價一律不得高於前價格,此告示更不得隨意撕毀。違反此令,則一律視為敵視革命!凡敵視我革命軍者,即為滿清走狗,其產業即為敵產,不受革命軍政府保護!此令,即起施行!安慶城防司令,段。”這份告示雖然是城防司令段芝萱發佈的,但實際上卻是趙北的意見,考慮到安慶剛剛光復,安定民心是頭等大事,所以,段芝萱很快的接受了趙北的意見,發佈了這份告示,同時答應向城裡的糧商平價供應官糧。

百姓們站在告示前議論紛紛,彷徨、焦慮、無奈,諸多情緒織在一起,讓他們有些無所適從,一些孤陋寡聞的人甚至剛剛才知道,原來這安慶城竟已換了主人,原先的“大清巡撫”變成了什麼“城防司令”了,而且“革命”為何物?更是讓人摸不著頭腦。人們只是略微知道,去年的時候,那場鬧得沸沸揚揚的巡警學堂兵變彈壓下去之後,據說那位策劃“謀反”的徐壯士臨刑之前嘴裡念念不忘的就是這“革命”二字。

“去歲鬧了一通,現在接著再鬧。依我看,這世道要變了。”一個看上去老成的漢子籠著雙手嘆息一句,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管它是“大清巡撫”還是“城防司令”百姓們只要有口飯吃,便足夠了,於是紛紛搶進鋪裡,在那掌櫃和夥計們的吆喝聲中,亂哄哄的搶購大米白麵。

“街坊們,街坊們,勞駕!別擠別搶!這大米白麵都不缺的,如今坐鎮城裡的這位段司令親口說過,城裡的官倉不封,什麼時候去買米,什麼時候就賣給咱們。都買得著,都買得著!別擠!小店可裝不下這麼許多人。”米鋪掌櫃聲嘶力竭的喊道,但這種時候,誰還會聽他說話?

就在搶米的和賣米的陷入一團混亂的時候,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趙北,卻正端坐點將臺前,一邊認真的看書記官寫字,一邊時不時抬起頭來,大聲呵斥隊伍後面那些不習慣於排隊的人。

他正在這裡招兵買馬,擴充隊伍。

由於安慶城外的西征大軍進攻順利,長江南岸的清軍營壘又毫無動靜,而且這安慶的城防事務又由段芝萱全權處理,因此趙北就顯得有些清閒起來,除了安排人手協助巡邏街道,彈壓地面,進一步恢復城內正常的生活秩序之外,趙北最關注的事情就是軍事實力的擴充與整頓。

雖然他已卸了左翼翼長的職務,但手下的部隊卻沒有全部出去,現在歸他直接指揮的還有兩百多人,都是曾與他一同向巡撫衙門衝殺的新軍官兵,這些人他都要帶走,前往太湖縣聯絡湖北、江蘇新軍,除此之外,他還打算繼續擴充實力,畢竟,亂世之中實力才是第一位的,而且,如果不把隊伍擴充到五百人,那麼他撿來的那些軍械就派不上用場了。

“姓名?老家在哪兒?”趙北詢問一個站在點將臺前的魁梧青年,這個人也像其他人一樣,都是來投軍吃餉的,略微有些不同的是,這人披麻戴孝,眼角還帶著淚。

“大牛。本地人。”那青年抬起頭,望著趙北說道。

“姓啥?”

“朱。”

“朱大牛。為啥當兵?”趙北看著書記官將名字和籍貫記下。

“報仇!”青年的回答也有些與眾不同。

“哦?”趙北目光投到臺下,仔細端詳了幾眼,見這青年一臉憤,緊握著的拳頭還在發抖。

“向誰報仇?”

“找朝廷狗官報仇!”青年攤開手,抹了抹眼角。

“朝廷狗官燒了我家的船,把我爹孃活活燒死了,我要殺了狗官給他們報仇!”

“你是船工?”趙北見青年點了點頭,便示意書記官將此人職業記下,並特意叮囑,一定要寫明此人與滿清朝廷有血海深仇。他新招募的部下中,有不少都是這樣的船工出身,由於清軍撤退時燒了他們的船,斷了他們的生路,所以不少人都是帶著仇恨來投軍的,對於這樣的人,趙北尤其歡,在他看來,只有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堅持著跟他走下去,哪怕荊棘遍地,也百折不撓。

“據你所知,這附近一帶還有沒有藏起來的船隻?”趙北又問道。

朱大牛想了想,搖頭道:“只在上游港岔裡躲了些逃魚捐的小船。前些子,朝廷狗官秋新軍,也強徵了不少民船,不過現在都還停在騾馬河一帶。”

“小船?小船也行啊。你能不能幫我來十幾條這樣的小船?今天晚上之前就要到。”

“能!我認識那些船老大。”朱大牛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