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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睏倦濛之,斜對面馮夢雄衣帽整齊冷冷看了這邊一眼,就「當」的一聲關了房門,那年輕僧人也站在門前,看丁壽望向自己,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丁壽點頭回禮,這夥人雖來路不明,卻是最清白的,至於那胖子的疑惑鬼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
老許託著一盞油燈磨磨蹭蹭的從樓下走出,身後跟著披著衣服睡眼惺忪的小達子,萬人從樓下鑽了出來,斜著頭掐嚷道:「大晚上不睡覺,嚎什麼喪?」
「小徒一時夢魘,驚了諸位,還請多多包涵。」丁壽拱手四周。
「三更半夜瞎折騰,活該撞見鬼。」萬人冷笑道。
丁壽眼光一凝,這娘們指桑罵槐還是隨口言之,萬人卻不再搭話,對著老許道:「沒事還不睡覺,點燈熬油不花錢麼。」轉身進了後廚。
小達子了眼睛,打個哈欠道:「老許,剛剛醒來沒見你,去哪兒了?」昏暗的燈火照的老許臉忽明忽暗,隨口道:「上了趟茅廁。」呼的一口氣將油燈吹滅,市儈的老臉沒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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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廚內還是雜亂不堪,廚子老薑挽著褲腿,箕踞在地上,端著一個大海碗,剩飯剩菜攪和在一起,用竹筷呼嚕呼嚕的往嘴裡扒著。
「一個個賊眉鼠眼,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萬人冷著臉快步走了進來,將木案子上的雜物一一整理齊整,也不看他自顧說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老孃的家當早晚讓你們吃乾淨了,吃完了麻利地幹活。」老薑扒飯的動作不停,隨著口中咀嚼,沾滿了飯粒的鬍鬚抖個不停,嘴角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絲詭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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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房門,面上一直帶笑的羅胖子臉冷了下來,轉回身來到榻前,掀開鋪蓋,裡面藏著一件黑夜行衣,手腕一翻,一柄巴掌大的彎刀已然拿在手裡。
彎刀形如新月,薄如蟬翼,羅胖子伸出中指在刀鋒上輕輕一抹,一滴鮮血從刀身滴落。
將割破的中指含在嘴裡,淡淡的鹹腥味道使得羅胖子面上滿是陶醉之……第一百二十三章戚姓長官翌,草尖叢葉的晨還在滾滑溜動,林木間倏地竄起一群姿態輕盈的海鳥,向著海上現出的一絲魚肚白遠逸而去,寂靜了一夜的蓬萊客棧頓時又恢復了生氣喧囂。
「丁兄早啊,昨夜休憩的可好?」羅胖子起得倒早,據了一張桌子,見到下樓的丁壽和長今打招呼。
「託福,還算不錯。」丁壽拱手笑著回應,心中卻暗罵,跟你們這一幫子牛鬼蛇神住在一起,睡覺都睜了一隻眼睛,休息好才怪了。
小達子麻利地用乾布抹淨一張桌子,請丁壽入座,笑著問道:「客官,早飯用點什麼?」丁壽轉目四顧,疑惑道:「怎麼那幾位都沒起麼?」
「幾位大師在房裡用餐,老許已經給送過去了。」小達子又用眼神向馮夢雄的房間瞥了一眼,低聲道:「那位凶神惡煞的客官不讓人打攪。」輕哦了一聲,丁壽暗道這隻大水牛倒是警醒。
丁壽待再打聽幾句,忽聽店外一陣馬嘶,隨後兩個頭戴黑氈帽,身穿紅襖的軍漢大步走了進來,一個絡腮鬍喊道:「店家!有活人沒有,過來支應著。」小達子忙舍了丁壽,小跑著了上去,堆著笑臉道:「二位軍爺,打尖還是住店?」
「大清早的住你孃的店,把外面的馬餵了,給爺們沏壺熱茶,店裡有什麼吃的都準備好,一會兒還有兄弟過來。」絡腮鬍說話好似吃了炮仗,衝得很,小達子忙不迭的應聲準備,請他二人入座。
將刀往桌子上一拍,絡腮鬍抱怨道:「老錢,你說那個姓丁的什麼欽差是不是誠心跟咱們爺們過不去,為了接他咱們登州上下忙活了多長時間,咱們大人連去淮安上任都耽擱了,他卻來個身體抱恙連面都不,如今害得咱們星夜兼程的往南面趕,真他的不是東西。」呃,一邊桌子上的丁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被人這麼當面說壞話真是不太習慣。
那個老錢顯然更持重些,開言勸解道:「老吳,說話悠著點,登州大小官員盛禮接是宮裡傳出的意思,再想想那位欽差的身份,廠衛耳目遍及天下,就算你不要腦袋,也別給大人找麻煩。」這話說的老吳直覺脖子上颼颼冒冷風,轉眼看了看,才把心放下,道:「怕個鳥,你就是膽子太小,這裡一個死胖子,一個小白臉,還有一個半大的黃丫頭,他們要是廠衛的探子,老子就是漕運總督了。」話說得硬氣,聲音卻不自覺的低了下來。
老錢也知曉這兄弟死鴨子嘴硬的脾氣,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這時外面又是一陣喧鬧,四個與老吳等同樣打扮的軍漢湧了進來,分列兩旁,另四個軍漢手扶刀簇擁著一個頭戴四明盔,身穿素羅袍的軍官隨後而入。
那人進店後眼神淡淡一掃,已將店中人物看個大概,老吳二人上前軍禮參見,軍官點了點頭,見眾人還是看著他,微笑道:「諸位隨意,戚某稍停即走,打攪之處請海涵。」
「唷——,將軍說的哪裡話,蒙您老虎威蒞臨,小店蓬蓽生輝,說什麼打不打攪的。」萬人笑靨如花,出言打趣道。
其他軍漢據了兩張桌子,軍官在萬人引導下選了張桌子坐下,笑道:「老闆娘生意可好?」
「什麼好不好的,幾十年的買賣,全仗著老主顧賞口飯吃。」萬人媚眼一挑,「您老用點什麼?」
「勞煩多備點乾糧,吾等歇腳便走。」軍官似不為她風情所動,一本正經道。
「好嘞,奴家給您沏茶去。」萬人帶著一陣香風,轉入後廚。
「吱呀」一聲,二樓房門打開,年輕和尚捧著餐具走了出來。
小達子忙了上去,接過餐盤,抱歉道:「小的剛才忙,沒來得及收拾,害得大師受累了。」
「怎敢勞煩店家貴趾。」小和尚微笑道,眼神不經意的向下一瞥,正與軍官凌厲的眼神相對,不動聲的垂下眼簾,轉身就待回房。
「大師留步,與某一敘可好。」軍官起身邀請道。
低誦一聲佛號,小和尚迴轉身來,微笑道:「小僧當不得將軍如此稱呼。」軍官施施然走到小和尚身前,圍著他負手轉了一圈,仔細打量一番道:「大師不像本地人,不知法駕何故到此?」
「先師帶小僧等雲遊四方,無奈坐化異鄉,吾等師兄弟帶先師遺骨回寺安葬,途徑貴地。」小和尚恭敬回道。
「尊師榮登極樂朝拜我佛,也是命裡緣法,大師無須縈懷,」軍官開解道,隨後話鋒一轉,「蓬萊境內有彌陀寺,建於唐代,香火鼎盛,大師何不到彼處掛單?」
「同行師兄偶染病恙,不宜前行,遂在此處落腳。」軍官點了點頭,突然開口問道:「歸途漫漫,不知大師在何處寶剎修行?」
「浙江阿育王寺。」小和尚有問必答。
「寧波府阿育王寺?」軍官展顏,道:「可是巧了,某祖籍浙江金華,幼時回鄉祭祖也曾到貴寺一遊,有幸一睹佛骨舍利,不憾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