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喪服與軍服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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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又是為了沒必要道歉的事,你這個人…。”莉亞姆笑了起來,並非嘲笑的笑容,她的笑容又溫柔又和煦,楊也覺得心裡舒服多了。
“不用為我擔心,我已經訂婚了,未婚夫目前到費沙去了,所以沒來參加葬禮…”比莉亞姆年長15歲的商船機械士,沒有什麼橫溢的才華也不是什麼美男子,而是個篤實的男人。能被生前的羅察士提督看中,並把唯一的孫女的終身託付給他的男人。
“話又說回來,楊少校,你還要繼續調查布魯斯·阿修比的謀殺論嗎?能捉得到犯人嗎?”
“我可不是憲兵啊。”把這句話說在前面,也許就是楊對於這點非常在意的證明。莉亞姆的表情也稍微改變了一下,似乎她的腦海裡也還存在著這段記憶。
“因此,我無意去把犯人找出來。再怎麼說,我想做的是另外的。”楊自覺自己表現力不足。對莉亞姆·羅察士,楊無意說那種虛偽的言詞,但要說出事實,在這種場合又似乎稍微困難了點。他只好笨拙地,再重複一次說過的話。
“再怎麼說我並不想刻意去找出犯人就是了。”這是真心話。楊的興趣,與其說是在於物理上的追查犯人,還不如說對追究和“布魯斯·阿修比謀殺論“有關的,過去的人與人之間錯綜複雜的心理,要得來有興趣多了。這也許是沒能當上歷史學家而當上軍人的楊,內心的執意和不死心在大跳踢踏舞也說不事實上。歷史學,是人世所不可欠缺的學問,但也有包含著挖掘死者陵墓的一面存在,因此絕對不能忘記這一點,要常常懷著敬畏的心情。
“似乎不像是死不認輸嘛。”
“不,就是死不認輸,我想。”由於些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心理,楊這麼回答。莉亞姆·羅察士又是一副想笑的表情。
“那麼,再會了,楊威利少校,祈求你能儘量不傷害別人而樹立功勳。”莉亞姆伸出了被黑長袖裹住的手腕,和楊友好的握握手。留下如煙一般的笑容,莉亞姆自楊的身前離去。楊被喪服包圍著,就這樣呆立在原地,心中在想,這是否就是被小鳥逃走了的貓的心情呢…似乎,這個比喻好像不太正確就是了。
——ii——葬禮儀式平平淡淡的進行著。如果是像結婚典禮那種,原來就是明朗、喜氣洋洋的儀式的話,即使不照形式進行也沒什麼關係,但葬禮就像是慣例和社會習俗的粹,非得按步就班來不可。然後文章的長度常常是和思深的深入成反比的追悼文,成打成打的接連不斷,統合作戰本部長、國防委員長、軍官學校校長、退役軍人聯盟會長,以及其他等等,加上一長串專用名詞的職稱的大群。對了,說到現在我軍之中擁有最高地位的人是誰?正沿著記憶的細絲往上追溯時,有人來向他打招呼了。
“好久不見了,楊學長。”敬禮後,完全沒顧慮到這是什麼場所,笑著走過來的是達斯提·亞典波羅,是楊在軍官學校的學弟,預定明年6月畢業的4年級生,被認為將來非常的有希望,同時期的楊本就不能比。
以身為一個軍人才能的平衡這一點來說,達斯提·亞典波羅是遠遠凌駕在楊或亞列克斯·卡介倫之上,不過倒是還沒從軍官學校畢業,一切都只能說是可能而已。即使如此,文書工作也好前線指揮也好,理論和實踐兩方面都沒有過與不及,非常的調和,也很受低年級的愛戴。從楊還在學校的時候起,很奇怪的就和楊的神波長很配合,開始有往,和楊搭檔進行模似戰,分別在擔任司令官和參謀共計有4次,4戰都留下全勝的記錄。
也是穿著喪服的亞列克斯·卡介倫發現了學弟們,出聲和他們招呼。
“亞典波羅,我倒沒想到你也會來,真是老實嘛。”
“因為是軍事葬禮,所以軍官學校的學生,全體都被趕來了。”亞典波羅聳聳肩膀。
“其實也不是不情不願的。羅察士提督似乎是位很了不起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上課,簡直是再好也不過了。”最後的一句話,與其說是開玩笑,還不如說是喜歡故意裝壞,還比較恰當。達斯提·亞典波羅在學業成績方面,可以說是屬於好學生之的,但神構成要素似乎以叛逆的成份較多,有喜歡被人當做問題學生的傾向。行動力和組織力可從他身為“有害書籍愛好會”的負責人,暗中活躍的情形,充分加以證明。被他人命令的時候,只會照所說的一板一眼去做的他,碰到自己興趣的事的話,就會熱心的把神完全集中在這方面。進行模擬戰時,對於敗北的部隊的重新編成繼續抵抗的這一類,不管怎麼說,應該是屬於陰的戰鬥指揮方面,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當這個青年指揮的時候,敗軍的動作,會非常不可思議地變得非常彩,說不定比起照正規隊型的艦隊戰,還不如用遊擊式的戰鬥指揮,還比較能發揮他的才能。
卡介倫、楊和亞典波羅這些人,仔細想想,會覺得他們是很奇怪的三人組。已經在軍方行政社會成功的卡介倫、看起來像是偶然挖到地下水脈的楊、將來非常被看好的亞典波羅這三個人,三個人是當初都不是希望當軍人的人:楊是想當個歷史學家,卡介倫是對行政組織經營興趣,亞典波羅是希望當記者。
軍官學校或軍隊,經常是各方面人材的供應源。因為免繳學費,又能學習到體系式的組織營運理論,以及統帥集團的實踐這些實際經驗,只不過,由於失敗的例子的數量幾乎和成功的例子相同,所以也不能只提成功的例子就好了。和“學習歷史上的偉人”這種笑掉人大牙的話一樣,在現實上本行不通。
現實上,超出理論之外,叫“偶然”的,這種莫名其妙的成功要素也是存在的。像楊,說他是“會走路的偶然中獎”也是沒什麼話可以加以反駁。
楊的視線,停在一個男人身上,或許比較適當的說法時,有一個男人,非常神氣地,切入楊的視野。年齡大概是30出頭左右,把喪服穿得無懈可擊的高個子的青年紳士,端正的外表,再加下充滿自信的洗煉動作,更令人對他加以注目。不知道是有意或是無意,就連手指尖,也使人覺得像是老練的舞臺演員似的動作。對於這一點覺如何,就得視觀者個人的觀點了。以楊來說,似乎不是很欣賞這種類型,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向卡介倫詢問:“那個男人是誰?喏,就是那個像舞臺演員似的男人。”順著楊的視線望過去,似乎是將記憶裝置的畫面重新播放出來。
“是不是優布·特留尼西特?他是年輕一代的議員中最受擁戴的人,記得好像就在前些時候才剛當選國防委員的樣子。”卡介倫的聲音中,不包含有任何好意的微粒。在他所說的任何一字一句之中,沒有半點不公正的心意,但是聲音卻洩了他的想法。
“大家都說只要再過兩、三年,他一定能獲得最高評議會中閣僚的席位。以目前最受歡這一點來說,和你倒很有得比呢。”
“我是不怎麼受歡也無所謂就是了。”楊低聲的喃喃自語著,突然靈機一動,向亞典波羅透部分的機密。有關這個阿修比的謀殺論,想聽聽這位學弟的意見。回答非常的簡單明瞭。
“簡直像傻瓜似的。”
“的確是很傻。”
“因為如果像這樣把阿修比提督除掉之後,還有誰能從帝國軍的手中保衛同盟呢?謀殺阿修比提督,簡直就像是自已搬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嘛。”學弟的發言原則上是正確的,但是在歷史上,卻有數不清的例子存在。當權者為了保身及猜忌,而動手鏟除有能將帥的例子,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都直接導致國家的滅亡,但也有些反過來,有能的將帥實際篡奪了國家的例子也有。也就是說,國家或權力體制不可能永遠存在,封閉了a的滅亡之路,也只不過是開啟了b這道滅亡之門而已。
“說得沒錯。就像是人一定會死一樣,國家也一定會滅亡,其中的判別在於長短不同而已。”忽然,又想起羅察士提督。他比好友們的任何一人都要活得久,但他是幸福的嗎?
“和阿修比同時代的人,沒有任何義務,一定非得是所有的人都崇拜他、敬愛他、理解他不可嗎?”已成為故人的亞爾夫烈特·羅察士曾經說過這句話。如果把布魯斯·阿修比這個專有名詞換成楊威利的話…這也許是現實給予人的小小教訓也說不定。即使不能為萬人所理解,也沒有必要為此悲嘆。並不是強硬主張孤獨才是自己的本,只不過覺得只要有少數知已也就夠了而已“那麼,還不知寫這種投書的傢伙的真面目嗎?楊學長?”
“現在還不清楚。”也許永遠也查不出來,這句話只是沒說出口。亞典波羅注視著楊的臉,似乎想說些什麼似的表情,但還是模仿學長,保持沉默。
“真實經常有複數的存在是吧。”卡介倫好像覺得有些冷了,兩手互磨擦。
“實際參加戰爭的人的真實,每一個人都是不一樣的。”這話說得也是沒錯,橄也同意這種論點。就算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場合,用右眼看的時候和用左眼看的時候,會不會把同一個物體看成不同的東西呢?更別提還有會轉到側面去看的人訴話,也有會從後方去看的人。每個人每個人,映在視網膜上的形象大概也是各不相同的吧。
楊輕輕甩了甩頭,出現了想得太多而頭痛這種症狀。這種病不太好啊――楊心想著,只想著如何去超越耐力的界限,把現實處理的範圍遠遠的拋在一邊,這樣會陷入思考的宮之中。這件事的本身,雖然叫人頭痛卻是相當有趣,但也許不是應該腳踏實地一點比較好也說不定。
葬禮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