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五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秀因使人行反間,言殿中人慾廢皇后,太子。賈后數遣宮婢微服於民間聽察,聞之甚懼。倫、秀因勸謐等早除太子,以絕眾望。癸未,賈后使太醫令程據和毒藥。矯詔使黃門孫慮至許昌毒太子。太子自廢黜,恐被毒,常自煮食於前;慮以告劉振,振乃徙太子於小坊中,絕其食,宮人猶竊於牆上過食與之。慮太子以藥,太子不肯服,慮以藥杵椎殺之。有司請以庶人禮葬,賈后表請以廣陵王禮葬之。
夏,四月,辛卯朔,有食之。
趙王倫、孫秀將討賈后,告右衛佽飛督閭和,和從之,期以癸巳丙夜一籌,以鼓聲為應。癸巳,秀使司馬雅告張華曰:“趙王與公共匡社稷,為天下除害,使雅以告。”華拒之。雅怒曰:“刃將加頸,猶為是言!”不顧而出。及期,倫矯詔敕三部司馬曰:“中宮與賈謐等殺吾太子,今使車騎入廢中宮,汝等皆當從命,事畢,賜爵關中侯,不從者誅三族。”眾皆從之。又矯詔開門,夜入,陳兵道南,遣翊軍校尉齊王冏將百人排冏而入,華林令駱休為內應,帝幸東堂,以詔召賈謐於殿前,將誅之。謐走入西鐘下,呼曰:“阿後救我!”就斬之。賈后見齊王冏,驚曰:“卿何為來?”冏曰:“有詔收後。”後曰:“詔當從我出,何詔也!”後至上閤,遙呼帝曰:“陛下有婦,使人廢之,亦行自廢矣。”是時,梁王肜亦預其謀,後問冏曰:“起事者誰?”冏曰:“梁、趙。”後曰:“系狗當繫頸,反系其尾,何得不然!”遂廢后為庶人,幽之於建始殿,收趙粲、賈午等付暴室考竟。詔尚書收捕賈氏親黨,召中書監、侍中、黃門侍郎、八座皆夜入殿。尚書始疑詔有詐,郎師景版奏請手詔,倫等斬之以徇。
倫陰與秀謀篡位,先除朝望,且報宿怨,乃執張華、裴頠、解系、解結等於殿前。華謂張林曰:“卿害忠臣?”林稱詔詰之曰:“卿為宰相,太子之廢,不能死節,何也?”華曰:“式乾之議,臣諫事具存,可覆按也。”林曰:“諫而不從,何不去位?”華無以對。遂皆斬之,仍夷三族。解結女適裴氏,明當嫁而禍起,裴氏認活之,女曰:“家既若此,我何以活為!”亦坐死。朝廷由是議革舊制,女不從死。甲午,倫坐端門,遣尚書和鬱持節送賈庶人於金墉;誅劉振、董猛、孫慮、程據等;司徒王戎及內外官坐張、裴親黨黜免者甚眾。閻纘撫張華屍慟哭曰:“早語君遜位而不肯,今果不免,命也!”於是趙王倫稱詔赦天下,自為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相國、侍中,一依宣、文輔魏故事。置府兵萬人,以其世子散騎常侍荂領冗從僕,子馥為前將軍,封濟陽王;虔為黃門朗,封汝陰王;詡為散騎侍郎,封霸城侯。孫秀等皆封大郡,並據兵權,文武官封侯者數千人,百官總己以聽於倫。倫素庸愚,復受制於孫秀。秀為中書令,威權振朝廷,天下皆事秀而無求於倫。
詔追復故太子遹位號,使尚書和鬱帥東宮官屬太子喪於許昌,追封遹子a170為南陽王,封[a170]弟臧為臨淮王,尚為襄陽王。
有司奏:“尚書令王衍備位大臣,太子被誣,志在苟免,請錮終身。”從之。
相國倫收入望,選用海內名德之士,以前平陽太守李重、滎陽太守荀組為左、右長史,東平王堪、沛國劉謨為左、右司馬,尚書郎陽平束皙為記室,淮南王文學荀嵩、殿中郎陸機為參軍。組,勖之子;嵩,彧之玄孫也。李重知倫有異志,辭疾不就,倫之不已,憂憤成疾,扶曳受拜,數而卒。
丁酉,以梁王肜為太宰,左光祿大夫何劭為司徒,右光祿大夫劉寔為司空。
太子遹之廢也,將立淮南王允為太弟,議者不合。會趙王倫廢賈后,乃以允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中護軍。
己亥,相國倫矯詔遣尚書劉弘齎金屑酒,賜賈后死於金墉城。
五月,己巳,詔立臨淮王臧為皇太孫,還妃王氏以母之;太子官屬即轉為太孫官屬,相國倫行太孫太傅。
己卯,諡故太子曰愍懷;六月,壬寅,葬於顯平陵。
清河康王遐薨。
中護軍淮南王允,沉毅,宿衛將士皆畏服之。允知相國倫及孫秀有異志,陰養死士,謀討之;倫、秀深憚之。秋,八月,轉允為太尉,外示優崇,實奪其兵權。允稱疾不拜。秀遣御史劉機允,收其官屬以下,劾以拒詔,大逆不敬。允視詔,乃秀手書也,大怒,收御史,將斬之,御史走免,斬其令史二人。厲謂左右曰:“趙王破我家!”遂帥國兵及帳下七百人直出,大呼曰:“趙王反,我將討之,從我者左袒。”於是歸之者甚眾。允將赴宮,尚書左丞王輿閉掖門,允不得入,遂圍相府。允所將兵皆銳,倫與戰,屢敗,死者千餘人。太子左率陳徽勒東宮兵,鼓譟於內以應允。允結陳於承華門前,弓弩齊發,倫,飛矢雨下。主書司馬眭秘以身蔽倫,箭中其背而死。倫官屬皆隱樹而立,每樹輒中數百箭,自辰至未,中書令陳淮,徽之兄也,應允,言於帝曰:“宜遣白虎幡以解鬥。”乃使司馬督護伏胤將騎四百持幡從宮中出。侍中汝陰王虔在門下省,陰與胤誓曰:“富貴當與卿共之。”胤乃懷空板出,詐言有詔助淮南王。允不之覺,開陣內之,下車受詔;胤因殺之,並殺允子秦王鬱、漢王迪,坐允夷滅者數千人。曲赦洛陽。初,孫秀嘗為小吏,事黃門郎潘岳,嶽屢撻之。衛尉石崇之甥歐陽建素與相國倫有隙,崇有愛妾曰綠珠,孫秀便求之,崇不與。及淮南王允敗,秀因稱石崇、潘岳、歐陽建奉允為亂,收之。崇嘆曰:“奴輩利吾財爾!”收者曰:“知財為禍,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初,潘岳母常誚責嶽曰:“汝當知足,而乾沒不已乎!”及敗,嶽謝母曰:“負阿母。”遂與崇,建皆族誅,籍沒崇家。相國倫收淮南王母弟吳王晏,殺之。光祿大夫傅祗爭之於朝堂,眾皆諫止倫,倫乃貶晏為賓徒縣王。
齊王冏以功遷遊擊將軍,冏意不滿,有恨。孫秀覺之,且憚其在內,乃出為平東將軍,鎮許昌。
以光祿大夫陳準為太尉,錄尚書事;未幾,薨。
孫秀議加相國倫九錫,百官莫敢異議。吏部尚書劉頌曰:“昔漢之錫魏,魏之錫晉,皆一時之用,非可通行。周、霍光,其功至大,皆不聞有九錫之命也。”張林積忿不已,以頌為張華之黨,將殺之。孫秀曰:“殺張、裴已傷時望,不可復殺頌。”林乃止。以頌為光祿大夫。遂下詔加倫九錫,復加其子荂撫軍將軍,虔中軍將軍,詡為侍中。又加孫秀侍中、輔國將軍,相國司馬、右率如故。張林等並居顯要。增相府兵為二萬人,與宿衛同,並所隱匿之兵,數逾三萬。
九月,改司徒為丞相,以梁王肜為之,肜固辭不受。
倫及諸子皆頑鄙無識,秀狡黠貪,所與共事者,皆佞之士,惟競榮利,無深謀遠略,志趣乖異,互相憎嫉。秀子會為聲校尉,形貌短陋,如奴僕之下者,秀使尚帝女河東公主。
冬,十一月,甲子,立皇后羊氏,赦天下。後,尚書郎泰山羊玄之之女也。外祖平南將軍樂安孫旂,與孫秀善,故秀立之。拜玄之光祿大夫、特進、散騎常侍,封興晉侯。
詔徵益州刺史趙廞為大長秋,以成都內史中山耿滕為益州刺史。廞,賈后之姻親也。聞徵,甚懼,且以晉室衰亂,陰有據蜀之志,乃傾倉廩,賑民,以收眾心。以李特兄弟材武,其黨類皆巴西人,與廞同郡,厚遇之,以為爪牙。特等憑恃廞勢,專聚眾為盜,蜀人患之。滕數密表:“民剛剽,蜀人軟弱,主不能制客,必為亂階,宜使還本居。若留之險地,恐秦、雍之禍更移於梁、益矣。”廞聞而惡之。
州被詔書,遣文武千餘人滕。是時,成都治少城,益州治太城,廞猶在太城,未去。滕入州,功曹陳恂諫曰:“今州、郡構犯深,入城必有大禍,不如留少城以觀其變,檄諸縣合村保以備秦氐,陳西夷行至,且當待之。不然,退保犍為,西渡江源,以防非常。”滕不從。是,帥眾入州,廞遣兵逆之,戰於西門,滕敗死。郡吏皆竄走,惟陳恂面縛詣廞請滕喪,廞義而許之。
廞又遣兵逆西夷校尉陳總。總至江陽,聞廞有異志,主簿蜀郡趙模曰:“今州郡不協,必生大變,當速行赴之。府是兵要,助順討逆,誰敢動者!”總更緣道停留,比至南安魚涪津,已遇廞軍,模白總:“散財募士以拒戰,若克州軍,則州可得;不克,順而退,必無害也。”總曰:“趙益州忿耿侯,故殺之;與吾無嫌,何為如此!”模曰:“今非起事,必當殺君以立威。雖不戰,無益也!”言至垂涕,總不聽,眾遂自潰。總逃草中,模著總服格戰;廞兵殺模,見其非是,更搜求得總,殺之。
廞自稱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署置僚屬,改易守令。王官被召,無敢不往。李庠帥妹婿李含、天水任回、上官昌、扶風李攀、始平費他、氐苻成、隗伯等四千騎歸廞。廞以庠為威寇將軍,封陽泉亭侯,委以心膂,使招合六郡壯勇至萬餘人,以斷北道。
段譯孝惠皇帝上之下元康九年(己未、299)晉紀五晉惠帝元康九年(己未,公元299年)[1],正月,孟觀大破氐眾於中亭,獲齊萬年。
[1]季,正月,孟觀在中亭擊潰氐人,抓獲齊萬年。
[2]太子洗馬陳留江統,以為戎、狄亂華,宜早絕其原,乃作《徙戎論》以警朝廷曰:“夫夷、蠻、戎、狄,地在要荒,禹平九土而西戎即敘。其氣貪婪,兇悍不仁。四夷之中,戎、狄為甚,弱則畏服,強則侵叛。當其強也,以漢高祖困於白登、孝文軍於霸上,及其弱也,以元、成之微而單于入朝。此其已然之效也。是以有道之君牧夷、狄也,惟以待之有備,御之有常,雖稽顙執贄而邊城不弛固守,強暴為寇而兵甲不加遠征,期令境內獲安,疆場不侵而已。
[2]太子洗馬陳留人江統,認為戎人、狄人禍患中華,應當儘早斷絕為禍的源,於是作《徙戎論》以提醒朝廷,說:“東夷、南蠻、西戎、北狄,處於極邊遠的地區。禹平定九州而西戎服從了安排。西戎稟貪婪、兇暴強悍,無仁愛之心。四夷之中,戎、狄最為突出,勢力衰弱則敬畏服從,勢力強大就侵擾叛亂。當他們強盛時,像漢高祖那樣的實力也被困於白登,像孝文帝那樣的實力也曾駐軍霸上。等到他們衰弱時,像漢元帝、成帝時那樣的微弱國力,單于還得來朝見。這些都是已經發生過的實證。因此有道的君王處理夷、狄事務,就是防禦夷狄常備不懈,雖然他們叩頭進貢寶物珍奇,邊城並不放鬆守備,當他們起來作亂時,軍隊也不加以遠征,就是希望境內安寧,疆域不受侵擾而已。
及至周室失統,諸侯專征,封疆不固,利害異心,戎、狄乘間,得入中國,或招誘安撫以為己用,自是四夷侵,與中國錯居。及秦始皇並天下,兵威旁達,攘胡,走越,當是時,中國無復四夷也。
“等到周王朝失去綱紀,諸侯恣意征伐,因此,彼此的疆域不穩定,諸侯因為利害關係而各存異心,西戎、北狄得以乘隙進入中原,有的諸侯招撫利誘他們為自己所用,從此四方各族相雜入,與中原人錯綜而居。到秦始皇統一天下,兵威震鄰,打擊胡人,驅逐越人,到這時,中原地區不再有各種夷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