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紀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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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泰善於識別人的賢愚善惡,喜歡獎勵和教導讀書人,足跡遍佈四方。茅容年齡已經四十餘歲,在田野中耕作時和一群同伴到樹底下避雨,大家都隨便地坐在地上,只有茅容正襟危坐,非常恭敬。郭泰路過那裡,見此情景,大為驚異,因而向茅容請求借宿。第二天,茅容殺雞作為食品,郭泰以為是為自己準備的,但茅容分了半隻雞侍奉母親,將其餘半隻雞收藏在閣櫥裡,自己用劣的蔬菜和客人一同吃飯。郭泰說:“你的賢良大大地超過了普通人。我自己尚且減少對父母親的供養來款待客人,而你卻是這樣,真是我的好友。”於是崐,郭泰站起身來,向他作揖,勸他讀書學習。茅容最終成為很有德行的人。鉅鹿人孟,在太原郡客居,肩上扛的瓦罐掉在地上,他一眼不看便離開了。郭泰見此情景,問他為什麼這樣,孟回答說:“瓦罐已經破碎了,看它有什麼益處?”郭泰認為他有分辨和決斷能力,於是和他談,瞭解他的天賦和秉,因而勸他外出求學。結果孟成為聞名當世的人。陳留人申屠蟠家境貧困,受僱於人做漆工,鄢陵人庾乘年少時在縣府擔任門卒,郭泰見到他們,對他們另眼相待,後來他們都成為知名的人士。其他人,有的是屠戶出身,有的是賣酒出身,有的是士卒出身,因受到郭泰的獎勵和引進而成名的很多。
陳國童子魏昭請於泰曰:“經師易遇,人師難遭,願在左右,供給灑掃。”泰許之。泰嘗不佳,命昭作粥,粥成,進泰,泰呵之曰:“為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使不可食!”以杯擲地。昭更為粥重進,泰復呵之。如此者三,昭姿容無變。泰乃曰:“吾始見子之面,而今而後,知卿心耳!”遂友而善之。
陳國少年魏昭向郭泰請求說:“教授經書的老師容易遇到,但傳授做人道理的老師卻難遇到。我願意跟隨在您的身邊,給您灑掃房屋和庭院。”郭泰許諾。後來,郭泰曾因身體不適,命魏昭給他煮稀飯。稀飯煮好以後,魏昭端給郭泰,郭泰大聲喝斥魏昭說:“你給長輩煮稀飯,不存敬意,使我不能進食。”將杯子扔到地上。魏昭又重新煮好稀飯,再次端給郭泰,郭泰又喝斥他。這樣一連三次,魏昭的態度和臉始終沒有改變。於是郭泰說:“我開始只看到你的表面,從今以後,我知道你的內心了!”就把魏昭當做好友,善意對待。
陳留左原,為郡學生,犯法見斥,泰遇諸路,為設酒餚以之。謂曰:“昔顏涿聚,梁甫之巨盜,段幹木,晉國之大駔,卒為齊之忠臣,魏之名賢;蘧瑗、顏回尚不能無過,況其餘乎!慎勿恚恨,責躬而已!”原納其言而去。或有譏泰不絕惡人者,泰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原後忽更懷忿結客,報諸生。其,泰在學,原愧負前言,因遂罷去。後事,眾人鹹謝服焉。
陳留人左原是郡學的學生,因違反法令,被郡學斥退。郭泰在路上遇見他,特地擺設酒和菜餚,對他進行安,說:“從前,顏涿聚原是梁甫地區的大盜,段幹木本是晉國的大市儈,可是,前一位終於成了齊國的忠臣,後一位終於成了魏國的著名賢人。蘧璦、顏回尚且不能沒有過錯,何況其他的人?你千萬不要心懷怨恨,只是反躬責問自己而已。”左原虛心聽取郭泰的勸導後離去。有人譏諷郭泰不能和惡人斷絕關係,郭泰說:“對於不合於仁的人,如果厭惡他太甚,就會使他為亂。”左原後來忽然重新心懷忿怒,結集賓客,想要報復郡學的學生。可是,這一天,郭泰正在郡學,左原慚愧自己辜負了郭泰以前的勸導,於是終於離去。後來這件事傳開,大家全都佩服郭泰。
或問範滂曰:“郭林宗何如人?”滂曰:“隱不違親,貞不絕俗,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他。”有人詢問範滂說:“郭泰是個什麼樣的人?”範滂回答說:“隱居而不離開雙親,堅貞而不隔絕世俗,天子不能使他為臣下,諸侯不能使他為友,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有別的。”泰嘗舉有道,不就,同郡宋衝素服其德,以為自漢元以來,未見其匹,嘗勸之仕。泰曰:“吾夜觀乾象,晝察人事,天之所廢,不可支也,吾將優遊卒歲而已。”然猶周旋京師,誨誘不息。徐稚以書戒之曰:“大木將顛,非一繩所維,何為棲棲不遑寧處!”泰寤曰:“謹拜斯言,以為師表。”郭泰曾經被地方官府推薦為“有道”人才,郭泰不肯接受。同郡人宋衝一向佩服郭泰的品德和學問,認為自從漢朝建立以來,沒有人能超過他,曾經勸他出去作官。郭泰說:“我夜間觀看天象,白天考察人事,上天要滅亡的,人力不能支持,我將悠閒地過子而已。”但他還是經常到京都洛陽,不停地教誨和勸誘人們讀書求學。徐稚寫信警告他說:“大樹快要倒下,不是一繩子所能拴住的,為何奔波忙碌,不能安定下來!”郭泰有所而覺悟說:“恭敬地拜受你的話,當做老師的指教。”濟陰黃允,以雋才知名,泰見而謂曰:“卿高才絕人,足成偉器,年過四十,聲名著矣。然至於此際,當深自匡持,不然,將失之矣!”後司徒袁隗為從女求姻,見允,嘆曰:“得婿如是,足矣。”允聞而黜遣其。請大會宗親為別,因於眾中攘袂數允隱慝十五事而去,允以此廢於時。
濟陰人黃允,以才智出眾而知名。郭泰跟他見面時,對他說:“你才華很崐高,超過常人,一定會成為大器,年過四十歲以後,名聲一定顯著。然而,到了那時候,應該嚴格要求自己,匡正持重,不然,將喪失聲名。”後來,司徒袁隗想為他的侄女選擇丈夫,見到黃允,讚歎說:“能得到像黃允這樣的女婿,就心滿意足了。”黃允聽說後,便將子休掉,讓她回孃家。黃請求同所有宗族和親戚見面辭別,於是當著眾人的面,揎袖捋臂歷數黃允的十五件隱私,然後登車而去。黃允因此名聲敗壞。
初,允與漢中晉文經並恃其才智,曜名遠近,徵辟不就。託言療病京師,不通賓客,公卿大夫遣門生旦暮問疾,郎吏雜坐其門,猶不得見;三公所辟召者,輒以詢訪之,隨所臧否,以為與奪。符融謂李膺曰:“二子行業無聞,以豪桀自置,遂使公卿問疾,王臣坐門,融恐其小道破義,空譽違實,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論漸衰,賓徒稍省,旬之間,慚嘆逃去,後並以罪廢棄。
起初,黃允和漢中人晉文經,同時仗恃他們的才能智慧而遠近聞名,官府徵聘他們做官,都不肯接受。他倆託辭到京都洛陽療養疾病,拒絕任何來訪的賓客。三公九卿和大夫等派遣他們的門生早晚前來探問病情,郎吏錯雜擠坐門房,仍然不能見面。三公府徵聘屬吏,往往先去徵求他倆的意見,據他倆的品評和褒貶,再決定任用或罷黜。符融對李膺說:“他倆的行和事業都沒有聲名,卻以豪傑自居,以致三公九卿都派人前往探病,朝廷命臣都去坐在門房等候召見。我怕他們的小道術會破壞儒家大義,徒具虛名而和實際不相符合,特別應該留意考察。”李膺贊同符融的意見。黃允和晉文經二人的名譽從此逐漸衰落,賓客和門徒稍稍減少,不到十天的時間,他倆慚愧嘆息而逃走。後來,他倆都因有罪而被人們拋棄。
陳留仇香,至行純嘿,鄉黨無知者。年四十,為蒲亭長。民有陳元,獨與母居,母詣香告元不孝,香驚曰:“吾近過元舍,廬落整頓,耕耘以時,此非惡人,當是教化未至耳。母守寡養孤,苦身投老,奈何以一旦之忿,棄歷年之勤乎!且母養人遺孤,不能成濟,若死者有知,百歲之後,當何以見亡者!”母涕泣而起。香乃親到元家,為陳人倫孝行,譬以禍福之言,元悟,卒為孝子。考城令河內王奐署香主簿,謂之曰:“聞在蒲亭,陳元不罰而化之,得無少鷹之志?”香曰:“以為鷹不若鸞鳳,故不為也。”奐曰:“枳棘之林非鸞鳳所集,百里非大賢之路。”乃以一月奉資香,使入太學。郭泰、符融齎刺謁之,因留宿;明旦,泰起,下拜之曰:“君,泰之師,非泰之友也。”香學畢歸鄉里,雖在宴居,必正衣服,子事之若嚴君;子有過,免冠自責,子庭謝思過,香冠,子乃敢升堂,終不見其喜怒聲之異。不應徵闢,卒於家。
陳留人仇香雖德行高尚,但沉默寡言,鄉里無人知道他。年齡四十歲時,擔任蒲亭亭長。有個叫陳元的老百姓,一個人和母親同住,他的母親向仇香控告陳元忤逆不孝。仇香吃驚地說:“我最近經過陳元的房舍,院落整理得乾乾淨淨,耕作也很及時,說明他不是一個惡人,只不過沒有受到教化,不知道如何做罷了。你年輕時守寡,撫養孤兒,勞苦一生,而今年紀已老,怎能為了一時的惱怒,拋棄多年的勤勞和辛苦?而且,你撫養丈夫遺留的孤兒,有始無終,倘若死者在地下有知,你百年之後,在地下怎麼跟亡夫相見?”陳元的母親哭泣著起身告辭。於是仇香親自來到陳元家裡,教導倫理孝道,講解禍福的道理。陳元動省悟,終於成為孝子。考城縣令河內人王奐任命仇香為主簿,對他說:“聽說你在薄亭,對陳元沒有進行處罰,而是用教化來改變他,恐怕是缺少蒼鷹搏擊的勇氣吧?”仇香回答說:“我認為蒼鷹搏擊不如鸞鳳和鳴,所以不肯那樣去做。”王奐又對他說:“荊棘的叢林,不是鸞鳳棲身之所,百里之內的縣府官職,不是大賢的道路。”於是用一個月的俸祿資助仇香,讓他進入太學。郭泰、符融拿著名帖求見仇香,於是留宿。第二天早上,郭泰起來,在前向仇香下拜說:“您是我的老師,不是我的朋友。”仇香在太學學成,迴歸鄉里,即令是在閒暇無事的時候,也一定是衣服整齊。子和兒女侍奉他,就像對待嚴正的君王一樣。子和兒女有了過錯,仇香就摘下帽子,責備自己,子和兒女在院子裡道歉思過,仇香才戴上帽子,子和兒女才敢進入堂屋。平常,從來看不見仇香因喜怒而改變聲音臉。他不接受官府的徵聘,後來在家裡去世。
[2]三月,癸亥,隕石於。[2]三月癸亥(疑誤),縣墜落隕石。
[3]夏,五月,已醜,京師雨雹。
[3]夏季,五月己丑(十九),京都洛陽降下冰雹。
[4]荊州刺史度尚募諸蠻夷擊艾縣賊,大破之,降者數萬人。桂陽宿賊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尚窮追數百里,破其三屯,多獲珍寶。陽、鴻黨眾猶盛,尚擊之,而士卒驕富,莫有鬥志。尚計緩之則不戰,之必逃亡,乃宣言:“卜陽、潘鴻作賊十年,習於攻守,今兵寡少,未易可進,當須諸郡所發悉至,乃併力攻之。”申令軍中恣聽獵,兵士喜悅,大小皆出。尚乃密使所親客潛焚其營,珍積皆盡;獵者來還,莫不泣涕。尚人人勞,深自咎責,因曰:“卜陽等財寶足富數世,諸卿但不併力耳,所亡少少,何足介意!”眾鹹憤踴。尚敕令秣馬蓐食,明旦,徑赴賊屯,陽、鴻等自以深固,不復設備,吏士乘銳,遂破平之。尚出兵三年,群寇悉定,封右鄉侯。
[4]荊州刺史度尚招募蠻人和夷人士卒,討伐艾縣的盜賊,將其大破,投降的有數萬人之多。在桂陽郡作亂已久的賊帥卜陽、潘鴻等逃入深山,度尚率軍窮追不捨,深入數百里,攻破三座屯堡,搶獲到不少珍珠財寶。卜陽、潘鴻的黨徒勢力還很強盛。度尚準備繼續進擊,可是,他的部隊既驕傲而又富有,沒有鬥志。度尚深知,如果緩兵不繼續前進,則不能對盜賊發動攻擊;如果強迫部隊繼續前進,一定會發生士卒逃亡。於是宣稱:“卜陽、潘鴻,已經作了十年盜賊,無論是進攻或防守,都很擅長。而今,我們的軍隊寡不敵眾,不能輕率前進,必須等到各郡徵發的援軍全部趕到,才能合力進行攻討。”並且發佈命令,准許軍中將士們自由打獵。士兵聽到命令後,非常喜悅,上自將領,下到小兵,幾乎全體都出營打獵取樂。於是度尚秘密派遣自己的心腹親信,暗中縱火焚燬軍營,搶獲來的珍珠財寶也全都被燒盡。出營打獵的將士們回來,見此情景,無不哭泣淚。度尚一方面安他們,另一方面,又深深責備自己對火災疏於防備,然後,勵大家說:“卜陽等積蓄的金銀財寶,足夠我們用幾輩子,只怕你們不肯盡力。所焚燒的那點東西,何必放在心上?”全體將士都發憤踴躍,請求出擊。度尚下令餵飽戰馬,讓將士們早晨未起在寢席上進食,於拂曉前直接攻打盜賊的屯堡。卜陽、潘鴻等自以為山寨堅固,沒有戒備。軍吏和士兵們乘著銳氣,將卜陽、潘鴻等盜賊一舉剿滅。度尚出兵三年,將盜賊全部平定,被封為右鄉侯。
[5]冬,十月,壬寅,帝南巡;庚申,幸章陵;戊辰,幸雲夢,臨漢水,還,幸新野。時公卿、貴戚車騎萬計,徵求費役,不可勝極。護駕從事桂陽胡騰上言:“天子無外,乘輿所幸,即為京師。臣請以荊州刺史比司隸校尉,臣自同都官從事。”帝從之。自是肅然,莫敢妄干擾郡縣。帝在南陽,左右並通姦利,詔書多除人為郎,太尉楊秉上疏曰:“太微積星,名為郎位,入奉宿衛,出牧百姓,宜割不忍之恩,以斷求之路。”於是詔除乃止。
[5]冬季,十月壬寅(初五),桓帝前往南方巡視。庚申(二十三),抵達章陵。戊辰(疑誤),抵雲夢,到達漢水水濱,返回,抵達新野。當時,隨行的三公九卿和皇親國戚的車輛、馬匹以萬計,沿途向地方官府徵發各種費用和差役,不可勝數。護駕從事桂陽人胡騰上書說:“天子本來沒有內外之分,凡是皇帝所到之處,就是京城。我請求將荊州刺史比照司隸校尉,將我視同都官從事。”桓帝批准。從此紀律肅然,沒有誰敢妄自擾亂郡縣官府。當桓帝在南陽時,左右宦官親信都營私謀取利,桓帝不斷下詔,任命了很多人為郎。太尉楊秉上書說:“太微宮五帝座後,積聚著二十五星,名叫郎位。入則在宮中值宿,擔任警衛;出則在地方官府任職,牧守百姓。陛下應該割捨不忍拒絕的恩惠,斷絕左右謀取利的道路。”桓帝這才不再頒佈任命為郎的詔書。
[6]護羌校尉段擊當煎羌,破之。
[6]護羌校尉段,率軍進擊當煎羌民,將其擊破。
[7]十二月,辛丑,車駕還宮。
[7]十二月辛丑(初四),桓帝返回京都洛陽皇宮。
[8]中常侍汝陽侯唐衡、武原侯徐璜皆卒。
[8]中常侍汝陽侯唐衡、武原侯徐璜二人全都病故。
[9]初,侍中寇榮,恂之曾孫也,矜潔,少所與,以此為權寵所疾。榮從兄子尚帝妹益陽長公主,帝又納其從孫女於後宮。左右益忌之,遂共陷以罪,與宗族免歸故郡,吏承望風旨,持之浸急。榮恐不免,詣闕自訟。未至,刺史崐張敬追劾榮以擅去邊,有詔捕之。榮逃竄數年,會赦,不得除,積窮困,乃自亡命中上書曰:“陛下統天理物,作民父母,自生齒以上,鹹蒙德澤;而臣兄弟獨以無辜,為專權之臣所見批抵,青蠅之人所共構會,令陛下忽慈母之仁,發投杼之怒。殘諂之吏,張設機網,並驅爭先,若赴仇敵,罰及死沒,髡剔墳墓,使嚴朝必加濫罰;是以不敢觸突天威而自竄山林,以俟陛下發神聖之聽,啟獨睹之明,救可濟之人,援沒溺之命。不意滯怒不為夏息,淹恚不為歲時怠,遂馳使郵驛,佈告遠近,嚴文剋剝,痛於霜雪,逐臣者窮人途,追臣者極車軌,雖楚購伍員,漢求季布,無以過也。臣遇罰以來,三赦再贖,無驗之罪,足以蠲除;而陛下疾臣愈深,有司咎臣甫力,止則見掃滅,行則為亡虜,苟生則為窮人,極死則為冤鬼,天廣而無以自覆,地厚而無以自載,蹈陸土而有沈淪之憂,遠巖而有鎮壓之患。如臣犯元惡大憝,足以陳原野,備刀鋸,陛下當班布臣之所坐,以解眾論之疑。臣思入國門,坐於肺石之上,使三槐九棘平臣之罪,而閶闔九重,陷阱步設,舉趾觸罘,動行羅網,無緣至萬乘之前,永無見信之期。悲夫,久生亦復何聊!蓋忠臣殺身以解君怒,孝子殞命以寧親怨,故大舜不避塗廩、浚井之難,申生不辭姬氏讒之謗;臣敢忘斯義,不自斃以解明朝之忿哉!乞以身責,願陛下丐兄弟死命,使臣一門頗有遺類,以崇陛下寬饒之惠。先死陳情,臨章泣血!”帝省章愈怒,遂誅榮,寇氏由是衰廢。
[9]起初,侍中寇榮,即寇恂的曾孫,格矜持清高,很少跟人往,因此遭到權貴的憎恨。寇榮堂兄的兒子娶桓帝的妹妹益陽長公主為,而桓帝又納寇榮的孫女作妃子,所以桓帝左右的宦官親信對寇榮愈發嫉妒,於是共同誣陷寇榮有罪。寇榮被免官,和宗族一道回到本郡。地方官吏據朝廷權貴們的意旨,對寇榮加緊進行迫害。寇榮害怕不能免罪,就前往京都洛陽,準備到宮門上書,為自己辯解。走到中途,幽州刺史張敬又以寇榮擅自離開邊郡住所為理由,追加彈劾他的內容。桓帝下詔逮捕寇榮。寇榮逃亡竄了好幾年,遇到實行大赦,也不能免罪,備受貧窮困苦,於是在逃亡中向桓帝上書說:“陛下統治天下,治理萬物,當人民的父母,自長出牙齒的年齡以上的人民,都能得到陛下的恩德。然而,只有我們兄弟,本來無罪,卻遭到朝廷專權大臣的百般排擠,被蒼蠅一樣的讒佞小人陰謀陷害,以致陛下忽略了慈母的仁愛,跟曾參的母親一樣,誤信曾參殺人的傳聞,發出投梭的憤怒。殘暴諂媚的的執法官吏,張開羅網,設立陷阱,並駕齊驅,爭先恐後,好似追趕仇敵一樣。刑罰甚至加到死人的屍體上,墳墓也被剷平。他們為了表示朝廷的嚴明,必須濫加懲罰。所以,我不敢冒犯天威,而私自逃亡竄深山老林,以等待陛下聖耳垂聽,神目明察,拯救可以濟度的人,援助將要淹死的生命。不料陛下的積怒並不因為夏二季的降臨而平息,蓄恨也不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鬆懈,於是派出使者,奔馳於驛站之間,貼出佈告,傳播遠近,文辭苛刻,比霜雪還要嚴厲。追逐我的人走遍天下道路,緝拿我的官吏,佈滿有車輛軌道的地方。即令是當初楚國懸賞捉拿伍員,漢王朝懸賞捉拿季布,都沒有超過對我這樣嚴厲的追捕。我自從受到處罰以來,朝廷實行過三次大赦,又頒佈過兩次可以用金錢粟米贖罪的詔令,我所犯的屬於沒有證據的罪,有足夠的理由被赦免。可是,陛下卻對我恨得更深,有關官吏追究我的罪過更加厲害。我如果停下來,就會被消滅,如果前進,就是逃亡的罪人。苟活則為無路可走的人,拼死則為含冤的鬼,蒼天遼闊,卻不能覆蓋我;大地厚實,卻不能使我立足。腳踏陸地,而有被埋沒的憂患;遠離岩石築成的高牆,而有被高牆壓倒的危險。如果我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完全應該身受死刑,陳屍原野,那麼,陛下應當公開宣佈我的罪狀,以解除輿論的疑惑。我曾經想進入京都洛陽的大門,坐在宮廷門外的赤肺石上,讓三公九卿公正評判我的罪過。然而,皇宮之門緊閉九重,每走一步都是陷阱,舉足便觸犯法網,挪步就遭陷害,我無法來到陛下面前,永遠沒有獲得陛下相信的子。真是可悲,我長久活下去,又還有什麼意思!忠臣為了化解君王的憤怒而不惜殺身;孝子為了寧息雙親的怨恨而不惜殞命,所以虞舜不逃避刷抹倉房和穿井挖土的苦難,申生不逃避驪姬惡意的誹謗和陷害。我豈敢忘記這個道理,不自殺以化解聖明陛下的忿怒?我請求用我一個人來抵罪責,願陛下饒恕我兄弟的死罪,使我一家能留下後人,以顯示陛下寬厚的恩惠。臨死之前,向陛下陳訴苦情,面對奏章,淚盡泣血!”桓帝看到寇榮的奏章後,更加憤怒,於是誅殺寇榮。寇家從此衰敗。
八年(乙巳、165)八年(乙巳,公元165年)[1],正月,帝遣中常侍左之苦縣祠老子。
[1]季,正月,桓帝派遣中常侍左前往苦縣祭祀老子。
[2]海王悝,素行險僻,多僭傲不法。北軍中候陳留史弼上封事曰:“臣聞帝王之於親戚,愛雖隆必示之以威,體雖貴必之以度,如是,和睦之道興,骨之恩遂矣。竊聞海王悝,外聚剽輕不逞之徒,內荒酒樂,出入無常,所與群居,皆家之棄子,朝之斥臣,必有羊勝、伍被之變。州司不敢彈糾,傅相不能匡輔,陛下隆於友于,不忍遏絕,恐遂滋蔓,為害彌大。乞臣奏,宣示百僚,平處其法。法決罪定,乃下不忍之詔;臣下固執,然後少有所許:如是,則聖朝無傷親之譏,海有享國之慶;不然,懼大獄將興矣。”上不聽。悝果謀為不道,有司請廢之,詔貶為癭陶王,食一縣。
[2]海王劉悝,行為一向惡,經常超越本分,驕橫不法。北軍中候陳留人史弼向桓帝上呈密封的奏章說:“我聽說,帝王對於親戚,雖然愛得深厚,但一定要他們知道帝王的威嚴;身份雖然尊貴,但一定要他們遵守國家的法令。必須如此,才能使上下和睦相處,骨之間的恩惠得以成全。我聽說海王劉悝在外集結一批強悍輕浮不得志的歹徒,在內荒廢政務,酗酒作樂,出入無常。整天和他住在一起的人,都是被家庭拋棄的子,朝廷廢黜的官吏,必然會發生羊勝、伍被那樣的變亂。州刺史府不敢彈劾糾察,王國傅、相不能匡正輔佐,陛下手足情深,不忍心加以阻止,恐怕會越來越滋長蔓延,為害更大。我請求將我的奏章向百官公佈,公平地依法對他進行處理。等到判決定罪以後,陛下再頒佈不忍懲罰的詔令,臣下堅持要對他進行處理,然後陛下再稍稍讓步。這樣,聖明朝廷就不會受到傷害親戚的譏諷,海國就能夠慶幸保全,不然的話,恐怕將會興起大獄。”桓帝不聽。劉悝果然圖謀反叛朝廷,有關官吏請求將他廢黜。桓帝下詔,將劉悝貶為癭陶王,只享有一個縣的食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