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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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玄黓敦牂,盡柔兆閹茂,凡五年。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下◎永淳元年壬午,公元六八二年,二月,作萬泉宮於藍田。
癸未,改元,赦天下。
戊午,立皇孫重照為皇太孫。上令開府置僚屬,問吏部郎中王方慶,對曰:“晉及齊皆嘗立太孫,其太子官屬即為太孫官屬,未聞太子在東宮而更立太孫者也。”上曰:“自我作古,可乎?”對曰:“三王不相襲禮,何為不可!”乃奏置師傅等官。既而上疑其非法,竟不補授。方慶,裒之曾孫也,名綝,以字行。
西突厥阿史那車簿帥十姓反。
夏,四月,甲子朔,有食之。
上以關中饑饉,米鬥三百,將幸東都;丙寅,發京師,留太子監國,使劉仁軌、裴炎、薛元超輔之。時出幸倉猝,扈從之士有餓死於中道者。上慮道路多草竊,使監察御史魏元忠檢校車駕前後。元忠受詔,即閱視赤縣獄,得盜一人,神采語言異於眾,命釋桎梏,襲冠帶,乘驛以從,與之共食宿,託以詰盜,其人笑許諾。比及東都,士馬萬數,不亡一錢。
辛未,以禮部尚書聞喜憲公裴行儉為金牙道行軍大總管,帥右金吾將軍閻懷旦等三總管分道討西突厥。師未行,行儉薨。
行儉有知人之鑑,初為吏部侍郎,前進士王勮、咸陽尉欒城蘇味道皆未知名。行儉一見,謂之曰:“二君後當相次常銓衡,僕有弱息,願以為託。”是時勮弟與華陰楊炯、范陽盧照鄰、義烏駱賓王皆以文章有盛名,司列少常伯李敬玄尤重之,以為必顯達。行儉曰:“士之致遠者,當先器識而後才藝。等雖有文華,而浮躁淺,豈享爵祿之器!楊子稍沈靜,應至令長;餘得令終幸矣。”既而渡海墮水,炯終於盈川令,照鄰惡疾不愈,赴水死,賓王反誅,勮、味道皆典選,如行儉言。行儉為將帥,所引偏裨如程務、張虔勖、王方翼、劉敬同、李多祚、黑齒常之,後多為名將。
行儉嘗命左右取犀角、麝香而失之。又敕賜馬及鞍,令史輒馳驟,馬倒,鞍破。二人皆逃去,行儉使人召還,謂曰:“爾曹皆誤耳,何相輕之甚!”待之如故。破阿史那都支,得馬腦盤,廣二尺餘,以示將士,軍吏王休烈捧盤升階,跌而碎之,惶恐,叩頭血。行儉笑曰:“爾非故為,何至於是!”不復有追惜之。詔賜都支等資產金器三千餘物,雜畜稱是,並分給親故及偏裨,數而盡。
阿史那車薄圍弓月城,安西都護王方翼引軍救之,破虜眾於伊麗水,斬首千餘級。俄而三姓咽面與車薄合兵拒方翼,方翼與戰於熱海,矢貫方翼臂,方翼以佩刀截之,左右不知。所將胡兵謀執方翼以應車薄,方翼知之,悉召會議,陽出軍資賜之,以次引出斬之,會大風,方翼振金鼓以亂其聲,誅七十餘人,其徒莫之覺。既而分遣裨將襲車薄、咽面,大破之,擒其酋長三百人,西突厥遂平。閻懷旦等竟不行。方翼尋遷夏州都督,徵入,議邊事。上見方翼衣有血漬,問之,方翼具對熱海苦戰之狀,上視瘡嘆息;竟以廢后近屬,不得用而歸。
乙酉,車駕至東都。
丁亥,以黃門侍郎潁川郭待舉、兵部侍郎岑長倩、秘書員外少監、檢校中書侍郎鼓城郭正一、吏部侍郎鼓城魏玄同並與中書門下同承受進止平章事。上用待舉等,謂崔知溫曰:“待舉等資任尚淺,且令預聞政事,未可與卿等同名。”自是外司四品已下知政事者,始以平章事為名。長倩,文本之兄子也。
先是,玄同為吏部侍郎,上言銓選之弊,以為:“人君之體,當委任而責成功,所委者當,則所用者自矣。故周穆王命伯冏為太僕正,曰:‘慎簡乃僚。’是使群司各自求其小者,而天子命其大者也。乃至漢氏,得人皆自州縣補署,五府辟召,然後升於天朝,自魏、晉以來,始專委選部。夫以天下之大,士人之眾,而委之數人之手,用刀筆以量才,按簿書而察行,借使平如權衡,明如水鏡,猶力有所極,照有所窮,況所委非人而有愚闇阿私之弊乎!願略依周、漢之規以救魏、晉之失。”疏奏,不納。
五月,丙午,東都霖雨。乙卯,洛水溢,溺民居千餘家。關中先水後旱、蝗,繼以疾疫,米鬥四百,兩京間死者相枕於路,人相食。
上既封泰山,遍封五嶽,秋,七月,作奉天宮於嵩山南。監察御史裡行李善諫曰:“陛下封泰山,告太平,致群瑞,與三皇、五帝比隆矣。數年已來,菽粟不稔,餓殍相望,四夷侵,兵車歲駕;陛下宜恭默思道以禳災譴,乃更廣營宮室,勞役不休,天下莫不失望。臣忝備國家耳目,竊以此為憂!”上雖不納,亦優容之。自褚遂良、韓瑗之死,中外以言為諱,無敢逆意直諫,幾二十年;及善始諫,天下皆喜,謂之“鳳鳴朝陽”上遣宦者緣江徙異竹,植苑中。宦者科舟載竹,所在縱暴;過荊州,荊州長史蘇良嗣囚之,上疏切諫,以為:“致遠方異物,煩擾道路,恐非聖人愛人之意。又,小人竊威福,虧損皇明。”上謂天后曰:“吾約束不嚴,果為良嗣所怪。”手詔諭良嗣,令棄竹江中。良嗣,世長之子也。
黔州都督謝祐希天后意,零陵王明令自殺,上深惜之,黔府官屬皆坐免官。祐後寢於平閣,與婢妾十餘人共處,夜,失其首。垂拱中,明子零陵王俊、黎國公傑為天后所殺,有司籍其家,得祐首,漆為穢器,題雲謝祐,乃知明子使刺客取之也。
太子留守京師,頗事遊畋,薛元超上疏規諫;上聞之,遣使者勞元超,仍召赴東都。
吐蕃將論欽陵寇柘、松、翼等州。詔左驍衛郎將李孝逸、右衛郎將衛蒲山發秦、渭等州兵分道御之。
冬,十月,丙寅,黃門侍郎劉景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是歲,突厥餘黨阿史那骨篤祿、阿史德元珍等招集亡散,據黑沙城反,入寇幷州及單于府之北境,殺嵐州刺史王德茂。右領軍衛將軍、檢校代州都督薛仁貴將兵擊元珍於雲州,虜問唐大將為誰,應之曰:“薛仁貴!”虜曰:“吾聞仁貴象州,死久矣,何以紿我!。仁貴免冑示之面,虜相顧失,下馬列拜,稍稍引去。仁貴因奮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捕虜二萬餘人。
吐蕃入寇河源軍,軍使婁師德將兵擊之於白水澗,八戰八捷。上以師德為比部員外郎、左驍衛郎將、河源軍經略副使,曰:“卿有文武材,勿辭也!”◎弘道元年癸未,公元六八三年,正月,甲午朔,上行幸奉天宮。
二月,庚午,突厥寇定州,刺史霍王元軌擊卻之。乙亥,復寇媯州。三月,庚寅,阿史那骨篤祿、阿史德元珍圍單于都護府,執司馬張行師,殺之。遣勝州都督王本立、夏州都督李崇義將兵分道救之。
太子右庶子、同中書門下三品李義琰改葬父母,使其舅氏遷舊墓;上聞之,怒曰:“義琰倚勢,乃陵其舅家,不可復知政事!”義琰聞之,不自安,以足疾乞骸骨。庚子,以義琰為銀青光祿大夫,致仕。
癸丑,守中書令崔知溫薨。
夏,四月,己未,車駕還東都。
綏州步落稽白鐵餘,埋銅佛於地中,久之,草生其上,紿其鄉人曰:“吾於此數見佛光。”擇集眾掘地,果得之,因曰:“得見聖佛者,百疾皆愈。”遠近赴之。鐵餘以雜囊盛之數十重,得厚施,乃去一囊。數年間,歸信者眾,遂謀作亂。據城平縣,自稱光明聖皇帝,置百官,進攻綏德、大斌二縣,殺官吏,焚民居。遣右武衛將軍程務與夏州都督王方翼討之,甲申,攻拔其城,擒鐵餘,餘黨悉平。
五月,庚寅,上幸芳桂宮,至合璧宮,遇大雨而還。
乙巳,突厥阿史那骨篤祿等寇蔚州,殺刺史李思儉,豐州都督崔智辯將兵邀之於朝那山北,兵敗,為虜所擒。朝議廢豐州,遷其百姓於靈、夏。豐州司馬唐休璟上言,以為:“豐州阻河為固,居賊衝要,自秦、漢已來,列為郡縣,土宜耕牧。隋季喪亂,遷百姓於寧、慶二州,致胡虜深侵,以靈、夏為邊境。貞觀之末,募人實之,西北始安。今廢之則河濱之地復為賊有,靈、夏等州人不安業,非國家之利也!”乃止。
六月,突厥別部寇掠嵐州,偏將楊玄基擊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