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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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比歲霜旱,雲、代之民多飢死。太史令王亮、蘇坦言於魏主嗣曰:“按讖書,魏當都鄴,可得豐樂。”嗣以問群臣,博士祭酒崔浩、特進京兆周澹曰:“遷都於鄴,可以救今年之飢,非久長之計也。山東之人,以國家居廣漠之地,謂其民畜無涯,號曰‘牛之眾’。今留兵守舊都,分家南徙,不能滿諸州之地,參居郡縣,情見事,恐四方皆有輕侮之心;且百姓不便水土,疾疫死傷者必多。又,舊都守兵既少,屈丐、柔然將有窺窬之心,舉國而來,雲中、平城必危,朝廷隔恆、代千里之險,難以赴救,此則聲實俱損也。今居北方,假令山東有變,我輕騎南下,布濩林薄之間,孰能知其多少!百姓望塵懾服,此國家所以威制諸夏也。來草生,湩酪將出,兼以菜果,得以秋,則事濟矣。”嗣曰:“今倉廩空竭,既無以待來秋,若來秋又飢,將若之何?”對曰:“宜簡飢貧之戶,使就谷山東;若來秋復飢,當更圖之,但方今不可遷都耳。”嗣悅,曰:“唯二人與朕意同。”乃簡國人尤貧者詣山東三州就食,遣左部尚書代人周幾帥眾鎮魯口以安集之。嗣躬耕藉田,且命有司勸課農桑。明年,大,民遂富安。
夏赫連建將兵擊秦,執平涼太守姚周都。遂入新平。廣平公弼與戰於龍尾堡,禽之。
秦王興藥動。廣平公弼稱疾不朝,聚兵於第。興聞之,怒,收弼黨唐盛、孫玄等殺之。太子泓請曰:“臣不肖,不能緝諧兄弟,使至於此,皆臣之罪也。若臣死而國家安,願賜臣死;若陛下不忍殺臣,乞退就籓。”興惻然憫之,召姚贊、梁喜、尹昭、斂曼嵬與之謀,囚弼,將殺之,窮治黨與。泓涕固請,乃並其黨赦之。泓待弼如初,無忿恨之。
魏太史奏:“熒惑在匏瓜中,忽亡不知所在,於法當入危亡之國,先為童謠妖言,然後行其禍罰。”魏主嗣召名儒十餘人使與太史議熒惑所詣,崔浩對曰:“按《秋左氏傳》,‘神降於莘’,以其至之推知其物。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陰雲;熒惑之亡,當在二。庚之與午,皆主於秦;辛為西夷。今姚興據長安,熒惑必入秦矣。”眾皆怒曰:“天上失星,人間安知所詣!”浩笑而不應。後八十餘,熒惑出東井,留守句己,久之乃去。秦大旱,昆明池竭,童謠訛言,國人不安,間一歲而秦亡。眾乃服浩之妙。
冬,十月,壬子,秦王興使散騎常侍姚敞等,送其女西平公主於魏,魏主嗣以後禮納之。鑄金人不成,乃以為夫人,而寵甚。
辛酉,魏主嗣如沮洳城;癸亥,還平城。十一月,丁亥,復如豺山宮;庚子,還。
西秦王熾磐遣襄武侯曇達等將騎一萬,擊南羌彌姐、康薄於赤水,降之;以王孟保為略陽太守,鎮赤水。
燕尚書令孫護之弟伯仁為昌黎尹,與其弟叱支拔皆有才勇,從燕王跋起兵有功,求開府不得,有怨言,跋皆殺之。進護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以其心,護怏怏不悅,跋鴆殺之。遼東太守務銀提自以有功,出為邊郡,怨望,謀外叛,跋亦殺之。
林邑寇州,州將擊敗之。
◎義熙十二年丙辰,公元四一六年,正月,甲申,魏主嗣如豺山宮。戊子,還平城。
加太尉裕兗州刺吏、都督南秦州,凡都督二十二州;以世子義符為豫州刺史。
秦王興使魯宗之將兵寇襄陽,未至而卒。其子軌引兵入寇,雍州刺史趙倫之擊敗之。
西秦王熾磐攻秦洮陽公彭利和於漒川,沮渠蒙遜攻石泉以救之。熾磐至沓中,引還。二月,熾磐遣襄武侯曇達救石泉,蒙遜亦引去。蒙遜遂與熾磐結和親。
秦王興如華陰,使太子泓監國,入居西宮。興疾篤,還長安,黃門侍郎尹衝謀因泓出而殺之。興至,泓將出,宮臣諫曰:“主上疾篤,臣在側,殿下今出,進不得見主上,退有不測之禍。”泓曰:“臣子聞君父疾篤而端居不出,何以自安!”對曰:“全身以安社稷,孝之大者也。”泓乃止。尚書姚沙彌謂尹衝曰;“太子不出,宜奉乘輿幸廣平公第;宿衛將士聞乘輿所在,自當來集,太子誰與守乎!且吾屬以廣平公之故,已陷名逆節,將何所自容!今奉乘輿以舉事,乃杖大順,不惟救廣平之禍,吾屬前罪亦盡雪矣。”衝以興死生未可知,隨興入宮作亂,不用沙彌之言。
興入宮,命太子泓錄尚書事,東平公紹及右衛將軍胡翼度典兵中,防制內外。遣殿中上將軍斂曼嵬收弼等中甲仗,內之武庫。
興疾轉篤,其妹南安長公主問疾,不應。幼子耕兒出,告其兄南陽公愔曰:“上已崩矣,宜速決計!”愔即與尹衝帥甲士攻端門,斂曼嵬,胡翼度等勒兵閉門拒戰。愔等遣壯士登門,緣屋而入,及於馬道。泓侍疾在諮議堂,太子右衛率姚和都帥東宮兵入屯馬道南。愔等不得進,遂燒端門。興力疾臨前殿,賜弼死。兵見興,喜躍,爭進赴賊,賊眾驚擾,和都以東宮兵自後擊之愔等大敗。愔逃於驪山,其黨建康公呂隆奔雍,尹衝及弟泓來奔。興引東平公紹及妙贊、梁喜、尹昭、斂曼嵬入內寢,受遺詔輔政。明,興卒。泓秘不發喪,捕南陽公愔及呂隆、大將軍尹元等,皆誅之。乃發喪,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和。泓命齊公恢殺安定太守呂超,恢猶豫久之,乃殺之。泓疑恢有貳心,恢由是懼,陰聚兵謀作亂。泓葬興於偶陵,諡曰文桓皇帝,廟號高祖。
初,興徙李平羌三千戶於安定。興卒。羌酋黨容叛,泓遣撫軍將軍姚贊討降之,徙其酋豪於長安,餘遣還李閏,北地太守雍據趙氏塢以叛,東平公紹討禽之。時姚宣鎮李閏,參軍韋宗聞雍叛,說宣曰:“主上新立,威德未著,國家之難,未可量也,殿下不可不為深慮。邢望險要,宜徙據之,此霸王之資也。”宣從之,帥戶三萬八千,棄李閏,南保邢望。諸羌據李閏以叛,東平公紹進討破之。宣詣紹歸罪,紹殺之。
二月,加太尉裕中外大都督。裕戒嚴將伐秦。詔加裕領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義符為徐、兗二州刺史。琅王德文請啟行戌路,脩敬山陵;詔許之。
夏,四月,壬子,魏大赦,改元泰常。
西秦襄武候曇達等擊秦秦州刺史姚艾於上邽,破之,徙其民五千餘戶於枹罕。
五月,癸巳,加太尉裕領北雍州刺史。
六月,丁巳,魏主嗣北巡。
幷州胡數萬落叛秦,入於平陽,推匈奴曹弘為大單于,攻立義將軍姚成都於匈奴堡。徵東將軍姚懿自蒲阪討之,執弘,送長安,徙其豪右萬五千落於雍州。
氐王楊盛攻秦祁山,拔之,進秦州。秦後將軍姚平救之,盛引兵退;平與上邽守將姚嵩追之。夏王帥騎四萬襲上邽,未至,嵩與盛戰於竹嶺,敗死。攻上邽二旬,克之,殺秦州刺史姚軍都及將士五千餘人,因毀其城。進攻陰密,又殺秦將姚良子及將士萬餘人;以其子昌為雍州刺史,鎮陰密。徵北將軍姚恢棄安定,奔還長安,安定人胡儼等帥戶五萬據城降於夏。使鎮東將軍羊苟兒將鮮卑五千鎮安定,進攻秦鎮西將軍姚諶於雍城,諶委鎮奔長安。據雍,進掠郿城。秦東平公紹及徵虜將軍尹昭等將步騎五萬擊之,退趨安定,胡儼閉門拒之,殺羊苟兒及所將鮮卑,復以安定降秦。紹進擊於馬鞍阪,破之,追至朝那,不及而還。歸杏城。楊盛復遣兄子倦擊秦,至陳倉,秦斂曼嵬擊卻之。夏王復遣兄提南侵洩陽,秦車騎將軍姚裕等擊卻之。
涼司馬索承明上書勸涼公暠伐河西王蒙遜,暠引見,謂之曰:“蒙遜為百姓患,孤豈忘之?顧勢力未能除耳。卿有必禽之策,當為孤陳之;直唱大言,使孤東討,此與言‘石虎小豎,宜肆諸市朝’者何異!”承明慚懼而退。
秋,七月,魏主嗣大獵於牛川,臨殷繁水而還。戊戌,至平城。
八月,丙午,大赦。
寧州獻琥珀枕於太尉裕。裕以琥珀治金創,得之大喜,命碎搗分賜北征將士。
裕以世子義符為中軍將軍,監太尉留府事。劉穆之為左僕,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總攝內外。以太尉左司馬東海徐羨之為穆之之副,左將軍硃齡石守衛殿省,徐州刺史劉懷慎守衛京師,揚州別駕從事史張裕任留州事。懷慎,懷敬之弟也。
劉穆之內總朝政,外供軍旅,決斷如,事無擁滯。賓客輻湊,求訴百端,內外諮稟,盈階滿室;目鑑辭訟,手答箋書,耳行聽受,口並酬應,不相參涉,悉皆贍舉。又喜賓客,言談賞笑,彌無倦。裁有閒暇,手自寫書,尋鑑校定。奢豪,食必方丈,旦輒為十人饌,未嘗獨餐。嘗白裕曰:“穆之家本貧賤,贍生多闕。自叨忝以來,雖每存約損,而朝夕所須,微為過豐。自此外,一毫不以負公。”中軍諮議參軍張邵言於裕曰:“人生危脆,必當遠慮。穆之若邂逅不幸,誰可代之?尊業如此。苟有不諱,處分云何?”裕曰:“此自委穆之及卿耳。”丁巳,裕發建康,遣龍驤將軍王鎮惡、冠軍將軍檀道濟將步軍自淮、淝向許、洛,新野太守硃超石、寧朔將軍胡籓趨陽城,振武將軍沈田子、建威將軍傅弘之趨武關,建武將軍沈林子、彭城內史劉遵考將水軍出石門,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五仲德督前鋒諸軍,開鉅野入河。遵考,裕之族弟也。劉穆之謂王鎮惡曰:“公今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鎮惡曰:“吾不克關中,誓不復濟江!”裕既行,青州刺史檀祗自廣陵輒帥眾至塗中掩討亡命。劉穆之恐祗為變,議遣軍。時檀韶為江州刺史,張邵曰:“今韶據中,道濟為軍首,若有相疑之跡,則大府立危,不如逆遣勞以觀其意,必無患也。”穆之乃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