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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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手術室外怎麼會只有他們兩個人?雖然向直海的朋友說手術已經開始兩個小時了,那向直海其他的家人呢?怎麼沒有在門外等著?
“是這間沒錯,其他人…我怎麼知道?或許去買東西了吧?管他的,先坐吧!”向直海拉著元芮蓮在椅子上落坐。他那個媒體朋友是在醫院裡陪著,等到親眼看見父親被推進手術室後才走的,不可能錯間。至於大媽跟兩個弟弟人呢?元芮蓮問他,他問誰啊?或許等等就出現了吧?
“對了,向直海,你要打電話跟你媽說一聲嗎?”元芮蓮口中指的媽媽,當然是向直海在法國那個親生母親。
“不了,我媽人在法國,又不可能立刻飛過來,知道了也是徒著急,既幫不上忙又白白煩惱,等手術結束了,再告訴她吧!”雖然這麼說有點無情,但這是向直海以為的,比較適當的安排。
“也對。”是很有道理沒錯,但是如果向直海的父親有個什麼萬一,他媽媽不就連情人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嗎?元芮蓮的心頭一凜,這就是婦情、小老婆的命運吧?一輩子見不得光,連在第一時間陪伴所愛之人的權利都沒有…
三人行的關係裡,男人身邊的兩個女人都好慘,最可惡的還是那個腳踏兩條船的臭男人!向直海的爸爸,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但是關天馳,你下地獄吧!
“在想什麼你?”向直海伸出手捏了元芮蓮鼻子,她又莫名其妙自己一個人不知道在嘔什麼氣了,臉上表情超級多,好可愛,不捏一下手好癢。
“沒、沒什麼啦!啊哈哈!你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去買。”元芮蓮乾笑,她似乎已經越來越習慣向直海時不時會來一下的肢體碰觸,沒有將他的手揮開,但是,她總不能說她在詛咒前男友吧?口渴了,順便轉移話題。
“一樣。”向直海朝元芮蓮微笑,了張千元大鈔在她手裡。他們最近時常膩在一起,她知道的。
其實,要是平時,向直海絕對不會讓女人去為他跑腿的,但是眼下要元芮蓮等在一個素昧平生的長輩手術室外更怪,於是他只好這麼做。雖然,他知道大剌剌的小蓮花絕不介意這種事,但他心裡還是有點過意不去。
“噢,好,咖啡加糖不加嘛,那我去買嘍!我帶著手機,你有事再call我。”醫院一樓有便利商店,她剛才進來時有注意。
元芮蓮將那張千元鈔進口袋裡,拿向直海的錢拿得很順手,一點罪惡也沒有,反正他老是這樣,不喜歡花女人的錢,再小的錢都不願意。
元芮蓮一開始還會哇哇叫個兩聲,說向直海一定是大男人主義作祟,瞧不起女人才會這樣,現在已經見怪不怪,越來越習慣,反正她也樂得把他的錢a下來,頂多以後1854賺的錢多分他一點嘛!她貪小便宜的個跟向直海越來越像,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嘿嘿!
“嗯,快去快回,我等你。”向直海亂了元芮蓮的頭髮,不過才一張千元鈔,瞧她小人得志的樣子,真好笑。
“好,bye嘍,等等見。”元芮蓮踏著輕盈的腳步離開,向直海瞧著她的背影走遠,待她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之後,他抬頭望著手術房上的“手術中”三個字,茫的神情中才透出濃濃的擔憂…
過了片刻,元芮蓮端著兩杯咖啡回到手術室外,看見向直海身前站著兩個人,不知道在與他說些什麼。她緩緩走近,聽見其中一名衣著華貴的婦人,用極為溫柔優雅的嗓音,卻對向直海說著刻薄到不堪入耳的話——“你怎麼知道你爸在這裡?是誰跟你通風報信的?這裡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你是嫌你把你爸氣得還不夠嗎?還是你就是故意要來氣死他,好早點拿你那份遺產?”說話的婦人是向直海也應該叫“媽”的向夫人,她的情緒因為丈夫正在手術中,顯得十分惡劣。
“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元芮蓮突然一臉不高興地站到向直海身前,像母雞護小雞一樣地擋在向夫人與向直海中間,惡狠狠地盯著她還有她身旁男人瞧。
什麼嘛!這女人有必要這麼說話嗎?兒子關心父親是天經地義吧,關遺產不遺產什麼事?而且向直海自己賺的錢就夠多了,幹麼要貪別人那一筆?開什麼玩笑!要比吵架的話她絕對不會輸!
向直海好笑地把元芮蓮拉到他身旁。
小蓮花真是夠了!她眼裡快噴出火來了,要不是她手上拿著咖啡,他覺得她可能還會擺出捲袖子想打架的姿勢。
元芮蓮這麼莽撞,但如此一心一意想維護他的心意卻又讓他到很窩心。
“她是誰?”向夫人嫌惡的眼光從頭到腳打量了元芮蓮一遍,問向直海。這女孩兒雖然長得很漂亮,但是真沒教養,那個氣沖沖的叛逆眼神簡直像是來找吵架的。
“媽,這是小蓮,她是我女朋友。小蓮,這是我媽媽跟我小弟,我大弟先回公司處理我父親沒來得及處理完的公事了。”向直海在元芮蓮開口之前就率先回話。
媽?元芮蓮真想昏倒,原來這個貴婦人就是向直海父親在臺灣的太太?向直海被她如此出言不遜,居然還叫她“媽”?真是有夠放得下身段,有夠有禮貌,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敬佩向直海敬佩得五體投地。她對這個稱謂太震驚,以至於她完全忘了解釋她並不是向直海的女朋友這件事。
“你女朋友?又是夜店認識那些不三不四的吧?真是一丘之貉。”向夫人的每句話都很輕,卻每個字都很尖酸無禮,她一邊說著,眼光又一邊鄙夷地掃了元芮蓮一眼。
“喂!你——”太過分了噢!是有沒有這麼愛酸人啊?把咖啡潑到她身上不知道行不行?元芮蓮氣呼呼地想回嘴,向直海忽爾握住她手臂,對她搖了搖頭。
可惡!有氣沒地方發的元芮蓮重重地踩了向直海一腳洩憤…算了,不說就不說,好歹那是向直海另一個媽,不要跟她一般見識,元芮蓮悶悶地住口,逕自坐到旁邊去,喝起自己的咖啡。
向直海跟著坐到元芮蓮身旁,知道她委屈,對她討好似地笑了笑,元芮蓮瞪了他一眼,不領情,向直海只好無奈地拿起自己的那杯咖啡喝…晚點,離開醫院後,再好好安撫一下小蓮花吧,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很好哄的,向直海心想。
也不知道就這麼在手術室外坐了多久,元芮蓮已經神困頓得靠在向直海肩頭睡著,電子看板上“手術中”倏地變成了“手術結束”幾名醫護人員將向直海的父親推出來。
向直海心中動,差點忘了元芮蓮還靠在他肩頭就要站起身來,覺到他身體細微震動的元芮蓮濛濛朧朧地睜開眼,發現手術已經結束,睡意頓時全消,拉著向直海站起。
“向仰華先生的家屬在嗎?”一名護士開口問道。
“在。”向夫人與向直海的弟弟衝向前,向直海與元芮蓮也隨後跟上,一行人在醫生簡單說明完患者病情之後,便跟著護士進了加護病房。
加護病房平時是隻有在固定時間開放探視的,但手術結束之後,為免家屬擔心,也能開放家屬短暫探望,護士向他們說明完幾個平的探視時間,便在旁邊等待他們離開。
向直海走到父親的前,望著躺在上的人,一時之間真不知道心頭湧上的受究竟是什麼?
好久沒看見父親了,是兩年?還是三年?父親因腦部手術被理光了發的面容看起來十分狼狽,身上了許多管子,還接上了呼器,竟連呼都不會了…這怎麼會是他記憶中那個縱橫商場、意氣風發的父親呢?
他從來沒有像此時此刻,這麼深刻地覺到自己愛著父親。
是不是人就是這樣,總是要失去時才懂得珍惜?他錯過了許多和父親相處的時光,為什麼非得等到父親站在死亡之前他才明白?
當初,他對家族中的爭權奪產到疲憊,於是只好倉皇身,他以為自己對益疏離的父母家人已經沒有太多情,但是,如今在生命的無常之前,他卻開始後悔起自己的逃避。
他以為他從家裡逃了,就可以還給家中一個寧靜,讓父親不要為了那些派系鬥爭傷神,但是他卻忘了,鬥爭即使是鬥爭,父子終究仍是父子。
他可以不當父親的繼承人,卻不能不當他兒子。
這幾年來,他從沒有主動給過父親幾通電話,更沒有試著爭取將在法國的母親接回臺灣住的機會。他放逐自己的同時,居然也令身旁的人與他一樣孤單。
向直海縱使平再玩世不恭,再雲淡風輕,現在站在父親的病前,他都無法一笑置之,輕鬆看待這件事。
案親現在還沒醒來,他即使與父親說話,父親也聽不見,向直海站在病邊,看著向夫人撫了撫父親的臉,又握了握父親的手…其實,父親這麼倒下時,身邊有與他走了大半輩子的子陪著他,也算是一樁好事吧?光是為此,他便願意原諒她從前對他的所有錯待。
“好了,該走了,護士小姐說不能待太久,讓你爸好好休息吧!”向夫人這句話是同時對兩個兒子說的,她一說完,便率先轉身往病房門口離去,彷佛在隱忍著眼角淚光。
元芮蓮走上前,輕嘆了口氣,拍了拍向直海手臂,她知道自己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只能靜靜陪伴。這種煎熬的場面,有經歷過喪母之痛的她更是同身受,只希望向直海的父親手術之後的觀察一切順利,不要有什麼併發症,平安過這一關。
向直海朝元芮蓮微微一笑,與她一起往加護病房外走,離去之前,向直海忽爾轉頭看了病上的父親一眼,又兜轉身子走到病前,慢慢地,從口袋中掏出那個元芮蓮給他的、被他隨身攜帶的紅香包,將它系在父親病欄上。
護士淡淡地看了向直海一眼,並沒有出聲阻止。這種宗教的東西,只要不是太誇張,基於人化的考量,醫院都是可以接受的。
“很香對不對?這是我媽媽幫我做的護身符,裡面裝的是檀香跟沈香,你戴著這個,髒東西就不會接近你,像那幾只白豬一樣的壞東西也不會欺負你,很喔!”向直海不用特意回想,彷佛還能聽見那個夏午後,笑得比陽光燦爛的小女孩對他如是說。
希望,這個護身符能像守護他近年來的平安順利一樣,守護父親。
他一向不信鬼神,對這些民間信仰不置可否,但如今,他卻比誰都希望這世上有神只存在…希望,這個紅護身符能帶領父親安然度過這次危機,他願意為此,付出最多的虔誠…
元芮蓮愣愣地望著向直海的動作,看見他將香包綁在父親的欄上,朝她微笑,向她走來。
元芮蓮突然覺得鼻子好酸,為什麼,向直海明明在笑,她卻覺得他在哭…
他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將香包掛在那裡?為什麼,連她也受到了他的哀傷與絕望…
向直海對她說,他只是覺得子過得很無聊所以才離開家裡,他聽起來如此無情與涼薄…但是元芮蓮此時看著他,忽然驚覺,他的事不關己及雲淡風輕,其實是因為他沒有資格去在乎…或許,他離開家,是因為不想令父親為難,是因為不想再掀起更多的鬥爭…
他說,他喜歡跟走投無路的人做生意,人被到絕境,就會想辦法為自己走出一條活路…其實,他才是那個被到絕路,不得不在演藝圈裡成功的人吧?
原來,他一直都很寂寞,步履蹣跚,踽踽獨行,就像她辛苦地一肩擔著香鋪一樣…但是,在她那麼旁徨無依的時候,向直海伸出手攙了她一把,那麼向直海呢?他無助的時候,有人握住他的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