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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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蘭頻繁地夢到元康,炎炎夏的工地裡,元康戴著手套推運磚車,很快大汗淋漓,灰綠的背心好像在水裡浸泡過一樣。運完自己的替別的工友運,像永動機一樣彷彿有用不完的力氣。
別的工友席地坐在陰涼的地方,一邊看著元康一邊笑話他是傻大個。
陳玉蘭氣得不得了,跑過去踢了一腳灰,幾個工友臉上登時灰濛濛的。看清是陳玉蘭,擼著袖子準備動手。元康及時過來把陳玉蘭帶走,陳玉蘭一邊打他一邊喊:“你是不是有病啊?他們在旁邊偷懶,你像老黃牛一樣給他們幹活!”元康一點不在意,說:“反正我有力氣。”陳玉蘭不知說什麼好,一下一下地打他。到了晚上,元康脫光衣服給她看,說:“被你打青了。”陳玉蘭一邊心疼一邊嘴硬:“不打你你怎麼長記?”元康鄭重其事地解釋:“我白天多用點力氣,晚上你不會那麼累啊。”陳玉蘭瞪著他,臉一下子紅了。
元康的進出很有力氣,沒過多久,陳玉蘭又累又熱,覺得自己彷彿成了一條河,和元康緊緊融在一起。她不停地出汗,難受得不得了。忽然睜開眼,元康居然在火裡,噼啪噼啪,火在燒皮膚。
陳玉蘭急得像熱鍋裡的螞蟻,不知過去多久,火小了,元康一點一點從火裡爬出來,陳玉蘭忙抓住他,火把他燒得面目全非,他一字一句喊她的名字,回到原來的位置,進入。
陳玉蘭覺得下面來來回回地好像電焊鐵,快把她痛死了。於是她用力推元康,嘴上大喊著:“走開!走開!”元康猛地停止,模糊的五官皺了一下,說:“為什麼?為什麼?”然後陳玉蘭醒了過來。
她把窗戶打開,對著冬風吹了很久,全身的汗幹了。然後悄悄出臥室,翻找櫥櫃裡的啤酒。這套房她和人合租,客廳廚房衛生間公用,她臥室隔壁另一間臥室租住著三四十歲的單身女人,早出晚歸,平極少碰面。
但陳玉蘭知道她脾氣差,上了年紀的女人睡眠不好,她睡著後萬萬不能吵醒她。
櫥櫃裡沒有啤酒。陳玉蘭隨便套了大衣出去,附近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小超市,她現在特別想喝冰啤酒。
天黑濛濛的,單元樓外的照明燈亮著,陳玉蘭看到燈下好像蹲著男人,細細看了看,然後快速走過去,說:“季醫生?你怎麼在這?”季相如把嘴裡的煙取下,摁在地上,他鞋旁邊堆著數不清的菸蒂,陳玉蘭說:“你怎麼這麼多煙?”季相如抹抹嘴巴,說:“煙癮犯了,沒辦法。”他站起來,雙手/進衣兜裡,燈光下他的臉上有陰影,陳玉蘭看著他,覺得他的神好像不怎麼好,問:“你不是去溫州了?怎麼回來了?”季相如說:“我媽心臟不好,回來看看她。”
“沒什麼事吧?”
“沒事,老病了。你呢,怎麼這麼晚出來?”陳玉蘭看別的地方,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忽然想喝啤酒了。”季相如緊盯著她,說:“我也想,請我吧?”小超市裡玻璃旁有座位,他們買了冰啤酒直接坐下。
陳玉蘭一邊喝啤酒一邊看外面,餘光裡季相如一直看著她,她有點煩,說:“別這樣看我。”季相如下巴放在啤酒罐上,耍賴皮一樣地說:“看吧,不知道我還能這樣看你多久。”陳玉蘭覺不對,問他:“你怎麼了?”他說沒什麼,然後開了啤酒喝,說:“我在這照顧我媽,會待好幾天,短期內不回溫州了。”陳玉蘭哦了一聲,沒說別的。
天亮的時候季相如回他父母那,兩個老人大早起來,坐在餐桌旁吃早飯。季相如進門,父親登時放下手裡東西瞪著他,嚴厲地問:“去哪了?整夜沒回!是不是和那個女人見面去了?”季相如什麼也沒說,父親猛地拍桌子,說:“不孝子!我和你說的你全忘了?你仔細想想,我和你媽辛苦把你養大,給你吃好喝好讓你讀書讓你當醫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讓你娶個沒錢沒本事的外地女人回家?我警告你,你媽為這睡不好覺,成天擔心來擔心去,她有心臟病,你自己看著辦!”季相如擰了擰眉心,過去摸了摸母親的背,問:“今天覺怎麼樣?”母親和父親一夥,陰陽怪氣地說:“你不找什麼亂七八糟的女人,你媽肯定長命百歲!”回了自己臥室,季相如給宋誠實打電話。
宋誠實和李英俊一塊吃早飯,看了看自己手機,說:“興師問罪的來了,我去外面接電話啊!”過了沒多久宋誠實回來,惋惜地搖著頭,說:“老同學啊老同學,為了成全你和你的愛人,我即將要丟失另一份真摯的友誼了!從小到大我沒陰過別人,我回去會不會做惡夢啊?”李英俊氣定神閒地喝牛,說:“這不算陰,不過是提前讓他面對現實。”宋誠實很快寬下來,附和:“有道理啊,季相如爸媽我很悉,很傳統很頑固,就算季相如把你愛人到手了,他爸媽也不會同意。這段愛情遲早夭折,不如早點把它扼殺於搖籃之中,然後便宜你。”李英俊挑眉:“怎麼說話的?什麼叫便宜我?”宋誠實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說:“裝什麼裝,冬天來了,天還會遠嗎?”李英俊沒說話,前不久他和陳玉蘭大吵架,到現在見面說話還不冷不熱的,寒冬到了,暖不知在哪。
他把空牛瓶放下,拾起車鑰匙說:“你慢慢吃,我上班去了。”到了辦公室,李英俊直接放下東西去隔壁辦公室。
柳倩用辦公電腦看電視劇,李英俊到她背後問:“看什麼看得這麼津津有味?”柳倩猛地一驚,拍拍自己脯說:“李主任是你啊!嚇死我了!”李英俊笑了笑說:“上班時候不要這麼明目張膽地看電視劇,小心紀檢。”然後看了看對面空座,問:“她人呢?還沒來?”柳倩說:“好像請假去醫院了。”李英俊回自己辦公室,拿著手機發微信。字字句句刪了改改了刪,沒完沒了。到午休他不吃飯直接開車去陳玉蘭那,大門上沒貓眼,陳玉蘭隔著門問是誰,李英俊說:“領導問。”好一會,陳玉蘭把門打開。
她在門前站著,李英俊進不去,不著急,仔細地看著她。她像蝦米一樣彎著,手捂著肚皮,臉蛋瘦白。李英俊看得擰起眉,問:“怎麼回事?”陳玉蘭答:“拉肚子了。”
“怎麼會忽然拉肚子?”
“昨晚喝冰啤酒。”李英俊數落她:“大冬天喝什麼冰啤酒!你站這幹什麼?快點進去。”陳玉蘭像烏龜一樣走路很慢,到水壺旁替李英俊倒了杯熱水,招呼他在客廳坐下,然後拿水果出來招待。
李英俊好笑地看著她忙來忙去,說:“你累不累?”陳玉蘭指著沙發說:“李主任你坐啊。”李英俊手捧紙杯,熱水冒著熱氣,陳玉蘭在他眼裡又溼又朦朧,他不由說:“和我這麼客氣幹什麼?你過來,到我這裡來。”陳玉蘭站在和李英俊幾步遠的地方,沒什麼神情。李英俊拿她沒辦法,走到她面前,問她:“現在覺怎麼樣?有沒有吃藥?”她點頭:“吃了藥覺好多了。”喝完冰啤酒沒過多久覺不對勁,起夜好幾次,到了早上沒有任何好轉,於是請假去醫院開藥。整個上午在上躺著,去過幾次衛生間,但沒晚上那麼頻繁。
陳玉蘭是瘦的,這麼一,好像更瘦了。
她眼睛不知在看哪裡,什麼話也沒說。李英俊盯著她好一會,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發酵麵包一樣脹起來,覺又難受又舒服。
這時候他很想擁抱她,但現在沒辦法,他的手掌退而求其次地放在她肩膀上,很溫柔地問:“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陳玉蘭沒回答,李英俊說:“過來坐下。”陳玉蘭坐在沙發上,李英俊把自己那杯熱水給她,說:“熱熱手。”她搖頭:“你留著喝吧,我現在沒什麼事,就是肚子有點涼。”李英俊把熱水放茶几上,問她:“哪涼?這?還是這?”他的掌心貼在陳玉蘭肚皮上,像熨斗一樣來來回回,沒一會陳玉蘭覺得不怎麼涼了,反而熱乎乎的。
忽然,李英俊不知為何笑了一下,陳玉蘭看著他,他說:“沒忘記吧?我吃撐的時候你替我過肚子,好像現在,我也替你肚子。”陳玉蘭回想起來,不由閉了閉眼睛。然後扒開李英俊的手,說:“我回去躺一下,李主任下午要上班吧?別在我這停太久了。”李英俊知道她想趕他走,心裡很不是滋味。但想了想病人最大,於是說:“我先走,你好好休息。好全了再來上班,不用擔心請假的事。”門關上好一會,陳玉蘭回神,慢地回自己臥室躺著。
本睡不著。
她想來想去忽然想到什麼,山有小口,彷彿若有光。
女人為什麼避男人?其實是動物本,要不覺極討厭,要不覺極危險。
陳玉蘭緊緊閉著眼睛,心裡很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