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六此門中二百二十七恰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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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之時,諸蕃入朝,未央宮中,一片光飛舞。
劉徹一襲深衣朝服,綬帶在身,間佩劍,昂闊步之間越地英氣,他眉目間去了少年的稚,儼然已是一個尊貴天成的帝王。
隨著低沉厚重的鐘鳴聲響起,劉徹嚴肅地接受了諸王、列侯、公卿百官以及諸外藩的朝見,一臉的威嚴掩不住滿面風,等到在長安的數位公主、翁主等人都行過大禮,又過了大農令韓安國奉飯,太常竇彭祖舉樂,百官受賜之後,這一年的大宴便正式開始。
自劉徹登基起,大興禮樂,樂府更是漸漸地在君臣的生活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會兒歌舞昇平,鐘鼓絲竹遍耳,漢臣們還好,一些外蕃卻因這妍歌妙舞大開眼界,目不暇接。
南越王子趙胡素裡讀過些詩書,他對樂府誦詩亦是一聞傾心,只覺其文辭清新,讀來朗朗上口,不愧是泱泱大國之物。
“我國中之地,豈有這等風物?”趙胡走出殿外透氣,想起自家的南越國,不由地悠悠一嘆,周禮數百年之後,又有秋戰國百年紛亂,南越尺寸之地,豈可與漢國相比?
“南越王子為何在此鬱鬱寡歡?”清朗的聲音在趙胡背側不遠處響起,趙胡側身轉頭一望,只見陳珏一身弁服卓然而立,正一邊微笑一邊看著他。
趙胡受過陳珏的援手之情,時隔幾年仍然認得他,當即拱手道:“武安侯,我仰慕中原風物,又思及南越地小人貧。聽不得此等絲竹雅樂,因而心中悵惘。”陳珏哦了一聲,聽得趙胡此話也覺得有趣,他哈哈笑道:“既然如此,我願為王子作保,大漢天子必定歡王子安家長安。”趙胡聞言打了一個靈,心疑陳珏此話是另有所指。乾笑道:“區區小事,不敢勞動武安侯。”陳珏看趙胡神嚴肅。微微一笑道:“王子不必客氣。”頓了頓,陳珏又道:“南越王先人之陵。陛下數前才派人重新修繕過。”趙胡一怔,心道他怎麼不知道這事,嘴上還是道:“漢天子恩重。”陳珏笑道:“我皇仁愛,不曾示王子以恩,只是我為人臣子。忍不住多嘴一句。”趙胡忙道:“哪裡,哪裡。”嘴上說著毫不在意的話,趙胡心裡卻打起了鼓,天子是不說,但他小舅子這不是來說了麼。
想起陳珏的另一個作為皇親的身份。趙胡立即道:“歲之際,聽說皇后娘娘大喜,這實乃吉兆。”陳珏看了看趙胡,心道他倒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嘴上隨意地客套了幾句。趙胡說著說著,眼神一直忍不住朝陳珏身上不合時宜地弁服投去,陳珏看他這樣不由地一樂,他這一身可稱之為打獵裝的打扮,乃是因為劉徹的意思。
朝鮮衛右渠桀驁不馴。近幾在長安城裡挫了不少各家子弟的銳氣。眼下又犯了點兒口出狂言的病,劉徹這才尋機會讓陳珏幾人跟他來個友誼賽。扳回一城來。
“嗬!”一陣男子雄渾的聲音響起,陳珏朝正殿的方向望了望,轉頭笑道:“這會兒是大漢地兒郎在起舞,請王子一觀。”趙胡神一動,上前幾步一望,只見幾列青年男子魚貫而行,身披輕甲,甚是威武。
陳珏對一邊的宮人使了個眼,那宮人立即上前行禮道:“南越王子請。”說著,宮人便為趙胡讓出一條路來。
趙胡擺手道:“好說好說。”一雙眼卻已經盯著那群青年不放,那群青年已經齊齊起舞,這等陽剛悍勇地氣勢,已不比女子的輕歌曼舞稍差,讓人心折不已。
陳珏見趙胡地身影遠去,再看向那群青年威風凜凜的英姿,亦不由地點了點頭。這些十五至二十五的青年皆出自士族,常在祭祀之時舞蹈。這舞陳珏見過幾次,卻不是什麼柔美的風格,大漢男兒尚武的剽悍之氣盡顯,放在今地這場合再合劉徹的心意不過了。
“侯爺這麼親近南越王子作甚?”一個郎官打扮的少年人笑嘻嘻地說道,正是東方朔。他跟其父一樣,看似嘻嘻哈哈骨子頗有些自傲,無論如何不肯借陳家的勢,而是自己上書劉徹才得到做郎官的機會。
陳珏笑著看了初長成地東方朔一眼,他看著東方朔長大,只覺他是小孩裝大人樣。想到這裡,陳珏心中忽地冒出一個念頭,他從前像東方朔這麼大的時候已經為官,不知道旁人中有多少也這麼看他。
“不思宿衛宮廷,你還管起長輩的事來了?”陳珏為微板著臉道,目光掃過半遠不遠處悄然離去的幾個身影,又道:“還是你來這裡找家裡人?”東方朔嘿嘿一笑,道:“你才別瞞我,南方百越勢力錯綜複雜,你大庭廣眾之下和趙胡聊得正好,這是替天子向南越示好,只不知天子眼下又要打壓哪一家。”陳珏笑地盯著東方朔不放,只把東方朔看得渾身上下一陣不自在,終於忍不住道:“武安侯,陳侯爺,我承認這是偷看了阿父的手書才知道的道理…”陳珏微微一笑,正在東方朔心中打鼓,懷疑起自己這次有點沒分寸之後,陳珏忽地道:“這裡是未央宮,宮中什麼樣的人都有,你這副樣子傳出去,久而久之,恐怕就有你沒規矩的名聲傳開。”東方鴻放下心來,還是一臉的輕鬆之,轉而道:“那南越王子可真不聰明。”陳珏看他在那裡自鳴得意,好笑地一巴掌扣在東方鴻後腦勺上,東方鴻旋即不由自主地摸向後腦。一臉地錯愕和懊惱。
趙胡身為趙佗親孫,上面父親和幾個叔伯早亡,若能得到大漢地承認,他八成便是南越國下一任國主,這兩年跑長安跑得勤也是這個緣故,等過幾年趙佗老死趙胡即位,劉徹親自請他來他就未必肯——萬一劉徹扣住他。出兵南越佔領國土怎麼成?
趙佗年老將死,這等秘聞涉世未深的東方朔自然不會知道。南方諸越相互牽制,彼此爭鬥之餘又想方設法借大漢地勢力來利用。劉徹這邊對趙胡好些,旁人便會忍不住猜測趙胡和漢天子達成了什麼共識,一旦有人輕視趙佗年老對南越有所圖謀,大漢便有了干涉諸越內事的藉口。
東方鴻見陳珏左右不是真生氣,笑道:“勞煩武安侯空指點指點下官的疑問。這藩屬之國還有三六九等麼?”陳珏聽他一說,隨後答道:“藩屬亦分內外,有的行漢律書漢文,規規矩矩地自比漢臣,有的…”陳珏說到這裡降低了聲音。道:“有的則僅僅掛個名,聽宣不聽調罷了。這個空區別,自然由那藩屬國的國力而定,東方朔恍然道:“原來如此,怪不得那些人之間也相互輕視。”陳珏笑著點點頭,餘光瞥見一個人膚奇白,他立刻轉過身望了望,只見那人正同一個禮官說些什麼,因為表述不清而滿頭大汗著。正是一“重九譯”小國之人。
漢蕃有重九譯。所謂重九譯,便是說需要經過好幾種語言地翻譯後才能與之溝通的外屬。陳珏看著這疑似某一代混血兒地老外,心中沒來由地一陣親切,越來越盼望起張騫歸來。
“別偷懶了。”陳珏看著不遠處幾個郎官打扮的人尋過來,卻因為他在場而不知該不該上前,又道:“你同僚還在找你。”東方朔溜出來本就是為了見識大宴,如今達到目地倒也乖乖地一口答應下來,徑自跟一眾同僚離開。
陳珏看著東方朔走遠,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失笑,他和衛右渠等幾人巧妙而默契地平局之後,這一身彎弓箭的打扮還不曾換下來,實在跟這殿中的大雁極不搭調。
“武安侯爺。”綺羅從殿上一路行來,走得近了些後她看見陳珏抿嘴一樂,道:“公子,皇后娘娘命小婢來服侍公子更衣。”陳珏聞說另外幾人也是更衣、賜食和賜酒之後,放心地去換了一身新衣不提。阿嬌有孕在身,本是欣喜若狂的時候,竟然還能有心思想到他地不方便,陳珏越想,便又覺得心中微熱。
陳珏和綺羅有說有笑地走在路上,有閒的宮人竟然一一向綺羅行禮,陳珏取笑道:“好好,從前堂邑侯府的小綺羅,這會兒也是大人物了。”
“四公子盡取笑我。”綺羅跺腳道,“綺羅比四公子還年長上兩歲呢。”陳珏忍笑道:“是是是。”綺羅這才一笑,道:“這兩間,他們對小婢好像比從前更巴結,老早就想著注意皇后娘娘腹中的小皇子…”陳珏方要開口說話,眼前忽然映出兩個容貌稍似的美貌少女,其中之一半喜半腦地道:“陳子瑜,又見面了。”陳珏對說話地劉無採點了點頭,淡淡回了一句,目光卻落在另一個少女身上,這少女一身素淨卻不顯寡淡的裝束,她看了看劉無採又看了看陳珏,美目中閃過一絲明白的瞭然。
劉無採雖說生了陳珏的氣,但今早前見他漂亮地挫了衛右渠的銳氣,眼下見他又是一身隨意率的打扮,同前幾見過的文雅之風全然不同,心中又動。
“陳珏,再過幾,我就要跟父王回國了,你捫心自問,幾次見面都這麼對我,就是尋常的親戚也不至於這樣吧?”劉無採見陳珏和劉陵“含情脈脈”地對視,頓時不快起來。
陳珏看了看劉無採,無奈之下忍不住一笑,這劉無採未免太過自以為是。
“無採。”劉陵看著陳珏的眼睛開了口,旋即微輕輕對劉無採道:“諸蕃入朝,大漢地體面最重。你一個翁主怎麼能這樣對武安侯失禮?”陳珏玩味地看著劉陵,她這幾月間倒似脫胎換骨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