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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山西秘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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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人新婚之夜都不會起得太早,但是沈子成今天是個例外,他懶洋洋的伸了個懶,推開房門就走了出去。太陽只是剛剛升起來沒有多久,光還不算刺眼。沈子成抬眼看了看天空,深深的了口氣,想起一夜癲狂,不免又多回頭朝房內看了一眼。

許芝蘭住在外廂,聽見這邊有人走動,就急忙跑了出來,看到沈子成披衣而起,在院子裡散步,笑盈盈的走過來說道:“官人早起啊。”

“哦,我今天估計會有很多事要辦,早飯就不在家裡吃了,其他的事情你們看著安排吧。什麼敬媳婦茶之類的,你們自己說了算。我先走了!”說罷,沈子成一溜煙的朝門外跑去。差點都忘記了洗臉。

這一夜,沈子成在房內癲狂,整個京都也都在癲狂之中,天還沒亮,上朝的官員就已經在皇宮裡把沈子成的祖宗十八代給罵了個遍。等到朱元璋上朝,郭桓一馬當先,彈劾沈子成封了他的戶部,將戶部文案給搬走,導致戶部無法辦公,西北軍餉發不出去,東南賑災款無法到位,這個月官員們的俸祿無法結算云云種種,說了半天。然後懇求朱元璋嚴懲沈子成,以儆效尤。

數十名官員跪在郭桓的股後邊,一疊連聲的跟著叫喚,要朱元璋把沈子成好好的給辦一通。朱元璋順從眾意,在朝堂之上,厲聲說道:“沈子成也太不象話了,待朕好好斥責他一番。”郭桓一聽這話,身上就忍不住雞皮疙瘩只掉,什麼意思啊?鬧了這麼大的麻煩出來,皇帝老子就一句要好好斥責?連板子都不打了?合著錦衣衛是親媽生的,戶部就是後孃養的?但是朱元璋已經發話了,郭桓就算腦子裡進了再多的水,也不敢這當兒去跟朱元璋爭論啊。只得咬著牙說道:“皇上,沈子成膽大妄為,錦衣衛本來就是督查百官的機構,權柄非同小可。像沈子成這樣的人品心術,在錦衣衛擔任職司,絕非好事。懇請皇上罷免沈子成。”幾十名官員跟著郭桓一起喊道:“懇請皇上罷免沈子成。”朱元璋冷笑道:“那以郭愛卿來看,哪個適合做錦衣衛的同知呢?”郭桓當然明白著不是朱元璋真的要問他,他是老成的老狐狸了,低著頭說道:“皇上聖明,錦衣衛權柄太大。當然要找穩重的人來打理。指揮使一直都做得不錯。將來的接班人,只要能像指揮使一樣就行了。”

“錦衣衛是皇帝親軍,任免什麼人,是朕說了算。”朱元璋的臉上漸漸難看了起來:“郭愛卿,你的膽子不小啊,手都已經伸到朕的親軍來了。那將來是不是大內總管也要你任命?你覺得哪個合適,哪個才能當大內總管?御林軍統領是不是也要你任命?侍衛總管是不是還要你任命?”郭桓汗浹背,一個勁的磕著頭:“臣不敢,臣不敢啊。”

“你敢也沒這麼大本事。”朱元璋冷哼一聲。

郭桓心裡就納悶了,沈子成又不是朱元璋的親生兒子,現在最多最多也就算是小半個女婿。當年朱元璋殺自己大侄子,殺自己親女婿的時候,可是眼睛都沒眨一下。要是說朱元璋對沈子成有什麼親情,這不扯淡嗎?可是事實勝於雄辯,朱元璋就是對沈子成青睞有加。錦衣衛給了他,乾女兒也給了他。這聖眷,叫人嫉妒啊。

“這件事,朕會詢問沈子成的,沒你們什麼事了。”朱元璋的語氣裡帶了幾分疲累。

郭桓知道不能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了,便說道:“皇上,臣還有一事啟奏。”

“說!”郭桓啟奏道:“皇上,眼下諸位藩王很快就要去外地就藩,錢糧一時之間十分緊張,戶部本來就難以辦事。皇上之前說的要把茶酒鹽稅務都給執行到地方去,以臣之見,現在用這個辦法,應該可以緩解一下財務之急。”

“行,你自己去籌劃著辦吧。”朱元璋顯然沒了繼續上朝的興致,隨便跟大臣們問了幾聲,就退朝去了。

這邊朝廷裡鬧得不可開,那邊沈子成還在錦衣衛衙門裡跟康名遠逗著樂。這位康大人自從被抓進來之後,腦子裡就天人戰,一會兒想到自己會五馬分屍,一會兒想到自己被打到死。可憐家屬想行賄進來送個飯,還差點被錦衣衛告了行賄罪。其中慘狀不一而足啊。

沈子成走到囚房,這兒的條件其實不差,囚室還算乾淨,裡邊有一張,一把椅子,一個馬桶。上的被褥,也還算是馬馬虎虎過得去。當然,指望錦衣衛的那些番役能把囚房的被褥洗的像自家蓋的那樣,是絕對不可能的。

看到沈子成走了進來,康名遠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訴道:“沈大人啊,我知道錯了,求你放我出去吧?”

“這是怎麼一回事?”沈子成傲然站在囚室門口,回頭看著跟隨自己進來的錦衣衛,淡淡的問道:“你們誰打他了?”

“沒有啊?”幾名錦衣衛把腦袋搖得就像撥鼓似的。

沈子成冷哼一聲:“那是你們故意不給他飯吃?把他餓著了?我說過,康大人不是犯人,是我們錦衣衛請來幫忙查案子的貴客。你們就這麼對待他的嗎?”那幾名錦衣衛苦著臉說道:“大人,冤枉啊,其實我們真的沒有虧待康大人,康大人吃的用的,都是咱們錦衣衛裡最好的了,絕對沒有任何人敢對康大人不敬啊。”

“這就奇怪了。”沈子成笑眯眯的扶起康名遠,說道:“康大人,好吃好喝好睡的,您最多也就是沒長胖,怎麼能嚇得成了這個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錦衣衛毒打你了呢。康大人有什麼要求就只管提出來嘛,我儘量滿足。”康名遠愁眉苦臉的說道:“我想回家。沈大人,求求你,把我放了吧。我只是一個小蝦米而已,本不可能惹得起您啊。這麼多的戶部賬目,您叫我看,我得看到猴年馬月也看不完。再說了,是不是真的有問題,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個倉官,別的事,我都管不到。沈大人,求您高抬貴手吧…”康名遠說得悽慘無比,可是沈子成卻是無動於衷,懶洋洋的說道:“昨天晚上,康大人您好像不是這般模樣啊,我看您那時候囂張的很呢。對戶部裡邊的賬目如數家珍。只怕自己家的私房錢記得都沒有這麼清楚吧?怎麼到了我們錦衣衛就說不記得呢,這話,騙誰呢?”康名遠嘆了口氣,想要苦苦哀求,但是他也知道沈子成一旦是動了鐵石心腸,就算自己哭的喊破了天,也無濟於事。他偷眼看了看沈子成身後的錦衣衛,低聲說道:“沈大人,可否跟你說幾句私密的話。說完了,您看要是值得,就放了我吧。”

“行。”沈子成明白他的意思,一揮手說道:“你們都退出去,在門外守著,有什麼人來,都給我擋住,暫時不見。”

“大人…那您豈不是要一個人跟這個傢伙留在這裡?”隨行的錦衣衛立刻忠心耿耿的叫道。一臉的忠烈之情溢於言表。

沈子成笑道:“少來這一套,康名遠一把年紀了,我年輕力壯的,他身上又沒有武器,我上還有一把秀刀,身上不知道帶了多少傢伙。你們想拍馬,也別這麼沒水平,安安穩穩的下去吧。對了…”沈子成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盒子,晃了晃,丟給離他最近的一個錦衣衛,說道:“昨天我成婚,這是給弟兄們的紅包。自己拿去分了。但凡是百戶以上的,人人有分。至於一般的番役…唉,我也沒那麼多錢給,只能在發餉的時候,每個人多給補一點了。”他說得輕巧,那個錦衣衛打開盒子,一股炫目的金光差點就刺瞎了他的眼睛,小盒子看著不大,可是入手的分量非常重。裡邊一片片放的都是金葉子。少說也有百十片。拿出來,給百戶以上的官員分了,那是剛好。千戶分兩片吧,鎮撫怎麼也得五片吧…當然了,金葉子這種東西,真要是說十分值錢,倒也不見得。畢竟很薄。可這是大人的心意。拿在手中的覺就是不同。那幾個錦衣衛歡天喜地的走了出去,口中還一個勁的謝沈子成呢!

沈子成微微一笑,做官就是這樣,對自己的手下,時不時要打賞,要對他們好一點,子久了,人家才會給你賣命。不然的話,難道就指望天天喊口號嗎?每天早上集合起來,跑兩圈,然後對著錦衣衛的同知大人沈子成,高高舉起自己的右拳,朗聲叫道,緊密團結在沈子成同知的周圍…這樣有用?我呸,說到底,任何組織,都是利益的集合體,沒有利益,再嚴密的組織,也會頃刻間土崩瓦解。

看到那些錦衣衛都走了出去,康名遠鬆了口氣,低聲說道:“大人很快就要去太原任職了,有些消息,我先說與大人知道。”

“說罷。”沈子成懶洋洋的說道。

康名遠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在山西,因為外出雁門關大同,時常要面對蒙古韃子的騷擾。邊軍一直以來都是作戰的時間很多。屯田各方面自然就很難跟得上。山西有不少商人,就看準了這個機會,在山西大肆倒賣軍用物資。”沈子成眉一挑,這個消息還真是他不知道的,於是問道:“難道說,山西的官府,就不管嗎?”康名遠看到沈子成對這個消息有興趣,知道自己出錦衣衛的希望大增,便急忙說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山西那裡,商賈很多。軍用物資,在山西的銷量十分恐怖,而且因為要打仗。我這麼說罷,邊軍的戰士,衣甲其實是不全的,好比說,兵部奏請,要給山西邊軍配發十萬棉襖,經過戶部的時候,常理是要扣兩成的。不會給發足了。這兩成,兵部要吃,戶部也要吃。這是官場的規矩,大人也明白的。”

“恩。接著說。”沈子成不說自己是不是明白,有些話,還是不能亂說的。

康名遠接著說道:“到了山西,剩下的八萬棉襖,假若是晉王就藩的話,晉王也是要吃掉一部分的。山西官府也要拿去一部分。裡外裡,剩下的就只有五六萬棉襖了。可是邊軍有十萬將士等著穿。怎麼辦呢?就找商人去買廉價的棉襖。戶部、兵部、山西…聯合起來,扣掉的棉襖,在賬面上,每一件大約價值一貫。可是從商人那裡買些廉價的,也就是一百文而已。這是九倍的利潤,大人,您想想,有多少人動心?”沈子成不由得想起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馬克思曾說過這樣一句名言…“如果資本有百分之十的利潤,它就敢保證到處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現在是百分之九百的利潤,那些官員發瘋都是有可能的。

“剛才小的說的只是棉襖,這裡的利潤還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糧食和軍器。”康名遠看了看沈子成的神,壯著膽子接著說道:“十來倍的利潤,在其中太常見了。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利益鏈。大人若是去了山西之後,可想而知,錦衣衛勢必要介入到這個利益鏈之中,到時候,大人會得罪多少人?”康名遠遲疑了一下,說道:“有些事,在官場上都是明面的潛規則。大家心知肚明,可是都不說破,一旦扯開了,就斷了太多人的財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這種事,太危險了。大人很快就要去山西,小的只是把山西那邊的情況,跟大人說一說,讓大人心裡有個底。去了之後,可能會遭遇的情況很多很多。若是大人覺得小的這個消息,還算有用的話,求大人把我放了吧。”沈子成嘆了口氣:“這些事,就算你不說,我去到山西之後,漸漸也會知道的。不過,你既然已經說出了口。也算是你對錦衣衛有一點點小功勞。我也不再難為你,戶部的官兒,本來就不是你區區一個倉官能做什麼的。回去吧。”康名遠大喜,沒想到沈子成真的答應放他回家,喜出望外之下,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正要朝外走去,沈子成忽然又叫住了他:“康名遠,醜話我先跟你說在前頭。你那個兒子康克坤,不是也要去山西任職嗎?你告訴他識相一點,我懶得去踩他這樣的小蝦米。可是他要是自己硬往我腳底下鑽,那我也沒有辦法。你明白我的意思。康名遠,你的年紀不小了,不想以後沒有兒子送終吧?”

“大人說得是。”康名遠急忙點頭作揖,下定決心回家了就把康克坤拉出來好好打一頓,給他長點記。別以為靠上了什麼靠山,就可以和錦衣衛的同知大人沈子成鬥了。到時候死無全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還有,你剛才說的是,晉王假如要就藩便會…”沈子成收了口,他知道康名遠懂得他的意思。

康名遠解釋道:“是這樣的,之前晉王沒有就藩,但是晉王就已經安了不少人手在山西,許多事情,要是不經過晉王的安排,也很難做的成功。過段時間,晉王就藩之後,人就在太原,想必會把許多事情都親自捏在手中。聽說大人和晉王的關係有所緩和,出使的時候相處的還算融洽,若是為了這等事,翻了臉,可不值得啊!”康名遠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人家晉王朱棡怎麼說也是朱元璋的親生兒子,你只不過是朱元璋的小半個女婿而已。要是翻臉了亂鬥,雞蛋碰石頭啊。再說,太原是朱棡的地方,他就藩了,就是地方最高領導人,說句難聽的,要是朱棡帶著大隊人馬,把沈子成給殺了,回頭一份奏摺,寫到朝廷上,就說邊軍譁變,殺了錦衣衛的人,找幾個替死鬼砍了頭,沈子成去了陰曹地府也不閉眼啊。

“有道理。”沈子成沒想到在山西還有這麼多事情要處理,可是這些事沒法去跟朱棣說。朱棡已經是這樣的了,朱棣身為一個後百分百要謀反的皇子,在北平那一片地方,說不定比朱棡幹得更加熱火朝天呢。

而且這事兒也沒法去跟朱元璋說,若是說起來的話,只怕朱元璋叫自己一查到底,掀起滔天波。自己的要求不算多,並沒有打算現在就把郭桓等人徹底鬥倒,只是要給他們一個教訓,叫他們明白,自己就算不在京都了,也不是他們隨隨便便就能欺負的。

“你走吧,若是有事,我會叫人去找你的。”沈子成揮揮手,示意康名遠趕緊滾蛋。

待到康名遠走了出去,沈子成這才嘆了口氣,這官兒,是越來越不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