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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阿媛你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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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之後,史雄飛特為高翔和阿媛安排了兩間比鄰的客室,一應用具,莫不緻華麗,金鳳儀又派來兩名貼身婢女,在阿媛房中侍候。

風塵,盥洗一淨,阿媛換了一身輕便羅衫,獨自輕輕來到高翔房中,一進門,便將房門反扣,正問道:“翔哥哥,你準備在這裡耽擱幾天?什麼時候離開開封?”高翔被她突如其來問得莫名其妙,忙道:“咱們是為拜見金伯父而來,最快也得等明天見過他老人家才能離開,媛妹說這話,敢情是嫌此地不甚習慣?”阿媛冷冷道:“倒沒有什麼不習慣,我只是想,咱們越早離開這裡越好。”高翔詫道:“為什麼呢?”阿媛卻不肯直接說出原因,反問道:“你們高家和金家,果然早就是通家之好?彼此稱莫逆,常相往來的嗎?”高翔一驚,點頭道:“不錯,當年我爹爹名重武林,金伯父也是俠義之士,彼此輸誠論,這也是很正常的事。”阿媛岔口道:“我不是問你正常不正常,而是問你是否親眼見過玉筆神君跟你爹爹往來?或者只是事後聽人說起當年往的經過?”高翔沉了一下,道:“我在石中生活了十八年,從何親見爹爹往的朋友?不過,開封金府玉筆神君這名字,倒的確聽爹爹提過,看來他與爹爹相識甚久,這一點是不會假的。”阿媛輕哼一聲,道:“但若依我看來,這姓金的只怕不是好人。”高翔大驚失,連忙低喝道:“媛妹,你怎可如此武斷?”阿媛拉一把椅子坐下來,憤憤說道:“有一件事,我若說出來,你就相信我不是憑空武斷,信口胡說的了。”高翔駭然道:“難道你見到什麼可疑的事?”阿媛點點頭,道:“今天黃昏,咱們在前廳迴廊前捉住的那個姓陳的矮子,是被史雄飛死的。”高翔聽了這話,猛然一震,身形疾閃,飛快地在窗前門後尋查了一遍,然後沉著臉對阿媛說道:“媛妹,這事非同兒戲,你絕不能單憑一時意氣,便妄作臆測。”阿媛接口道:“絕不是我臆測,當你剛發現那姓陳的矮子肋下傷痕,我和史雄飛幾乎同時扣住矮子雙時,後來你說出那人就是噶峰盜墓歹徒,我就突然覺到那矮子身軀震動了一下,接著,史雄飛便發覺他已經斷了氣,那一震令人可疑。”高翔急問道:“什麼可疑?”阿媛急促他說道:“我懷疑史雄飛本就認識那矮子,見你也識破他的身份,為了滅口,才潛運內力,震斷了矮子的內腑。”高翔聽罷,長噓一聲,笑道:“媛妹,你也未免大多疑了,那矮子分明是見詭計敗,咬破事先藏在口腔內的毒藥自找。試想,毒藥攻心,豈無痛苦?你怎可僅因他身軀震動了一下,便疑心到史雄飛殺人滅口呢?”阿媛憤然道:“那矮子一見了他,便直呼少莊主,足證他們本已相識,矮子斷了氣,誰也沒想到是預服毒藥,他憑什麼一伸手便從矮子口中取出毒藥殘囊,這不明明是他掩耳盜鈴,蓋彌彰嗎?

高翔笑道:“好妹妹,你先彆氣憤,金家莊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所在,史兄身為金伯父唯一高足,認得他的人,必然很多。再說他當時最先想到矮子是服了毒藥,這正說明咱們閱歷大差,史兄少年得志,掌理一莊事物,這點鬼域伎倆,自是瞞不過他。”阿媛仍舊不服,又道:“那麼,矮子見到他時,口口聲聲哀求史雄飛救救他,這又是什麼道理?”高翔曬笑道:“這個麼?恐怕只有去問問那矮賊才知原因了。”語氣一轉,又安她道:“媛妹妹,我知道你是太關切我,恨不能早些幫我查出仇人是誰。但是,咱們應該抱定寧縱無枉的襟,萬萬不能疑心生暗鬼,處處懷疑無辜的好人。也許你和我都是節儉生活過得太久,突然來到這奢侈豪富的地方,處處覺得不慣,反隨之而起,不要急,等見過金伯父,咱們儘早離開就是了。”這番話人情人理,既婉轉又體貼,阿媛心裡雖然不願,口裡卻再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默然片刻,她忽然幽幽嘆了一口氣,道:“也許這就是你們正道中人特有的襟氣度,如果我換作你,無論如何,也要查證一下,咱們黑道有句俗語: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走一個。”高翔立刻正道:“媛妹妹,這是絕對不應該的錯誤想法,爹爹常說:‘誤殺一人,追悔終生。’就算我們有這個力量,不懼人報復,但我們無論如何也脫不開自己良心的責備。”正說到這裡,房門外突然響起篤篤兩聲輕微的彈指扣門之聲。

高翔語聲頓止,向阿媛搖手示意不可驚慌,揚起頭問道:“是誰?”

“篤,篤,篤!”扣門之聲如故,卻不聞有人回答。

高翔劍眉一皺,躡足走近門後,輕輕開門栓,然後閃退數尺,沉聲道:“請自己推門進來吧。”隨著餘音,房門果然依呀緩緩推開。

房門開處,現出一個黝黑健壯的面龐,一條人影,悄沒聲息跨了進來。

高翔和阿媛一見那人,幾乎同時脫口失聲,叫道:“啊,是盛老前輩。”他們再也料不到,這位量夜過訪的客人,竟會是太湖三十六寨總舵主,旋風掌盛世充。

這位掌握太湖水旱兩路近千弟兄的武林大家,年紀不過四旬初過,但在武林中已算得響噹噹的人物,尤其是他生豪邁,曠中隱含一股令人折服的威儀,間席上已經在高翔腦中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

旋風掌盛世充跨進房門,這才發現阿媛也在房中,頓時頗尷尬,笑道:“原來楊姑娘也在,盛某來得太魯莽了。”高翔忙起身讓座,道:“不要緊,咱們只是閒談,盛老前輩有事見教嗎?”盛世充肅容頷首,道:“盛某正有件小事,假如不打擾二位,與高少俠談一談。”阿媛站起身來,道:“那麼,你們再談一會吧。時間不早,我要先去休息了。”盛世充伸手攔住,正說道:“盛某為事光明磊落,楊姑娘不必避諱,否則,盛某也只好告退。”高翔笑道:“老前輩既然這麼說,媛妹就留下來同領教益吧。”盛世充掩上房門,坐了下來神一正,說道:“盛某是人,不慣瑣禮客套,彼此年紀相差有限,老前輩三個字,實在愧不敢當,二位如果瞧得起姓盛的,咱們平輩論,兄弟妹相稱,要不然,廢話也就不必多說,各人回房睡大覺去吧。”高翔笑道:“老哥哥快人快語,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盛世充道:“這話才對盛某的胃口,咱們痛快一些,說話不必繞圈子,高老弟別怪老哥哥揭你隱痛,令尊高大俠和桑、柳二老,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竟會返然相繼去世的呢?”開門見山這一句,直問得高翔和阿媛同時心頭一震,高翔想了想,說道:“桑、柳二位師伯,隱居星宿海噶達素齊峰頂,小弟奉先父之命,前往噶峰送信,待到了峰上,兩位師伯已遭人暗算,至於先父…”說著,不覺深而止。

盛世充然道:“老弟只管直說。”高翔苦笑了一聲,垂頭道:“先父去世時,小弟尚未趕回青城,事後聽老僕高升說,他老人家也是遭人暗算,負傷返家,未及片刻,便撒手西歸了。”盛世充長嘆一聲,道:“這就叫盛某猜不透了,以青城三老的武功修為,當今武林中能夠一擊得逞的,實在數不出幾位來,老弟對父仇因由,忖度起來,不知有無可疑線索?”高翔道:“正因無法查覓仇家,咱們才投奔開封,求助於金世伯和各位前輩。”阿媛接口問道:“盛大哥問起這事,莫非心目中已有可疑的人?”盛世充搖頭嘆息道:“不瞞你們說,間酒席上,盛某心中的確已有可疑的人,故才乘夜來問問高老弟,但是,聽你們如此說來,也許倒是我錯疑了。”高翔心頭大震,忙道:“老哥哥覺得何人可疑,何不說出來大家參詳商榷?”盛世充目光一轉,探手從懷中取出一隻藥瓶,放在桌上,正問道:“高老弟,令尊去世之前,你知不知道他曾否私下服過這種藥丸?”高翔一見那藥瓶,竟跟何履之遺留那一隻一般無二,不駭然失驚,道:“這…你…你是從那裡得來的…”盛世充雙目一閉,頰上竟然滾落兩滴淚珠,神悽槍,緩緩說道:“這是盛某一位知己好友,臨死之前,送給老哥哥的一件禮物。為了這東西,害死了他一條命,也叫老哥哥永生無法釋懷,這次遠離大湖,正是為了此事。假如我猜測的不錯,令尊和桑、柳二老,只怕也在這東西上。”高翔和阿媛同聲催促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老哥哥快說出來聽聽。”旋風掌盛世充頷首長嘆,說道:“那人姓項名飛,人稱鐵掌小飛龍,跟老哥哥是磕頭獻血的結義弟兄,在太湖水寨中,名聲不遜於我這位總舵主。

“項二弟武功高強,情也耿直,樣樣都好,就是嗜酒如命,一年之中,倒有三百天泡在酒樓裡,各地佳釀名酒,但要被他知道,無不千方百計來喝個痛快,所以又有一個混號,叫做醉龍項飛。”高翔接口道:“江湖豪俠,大多善飲,這也算不了什麼呀!”旋風掌盛世充悽惋一笑,繼續說道:“可憐他一世英名,終於就斷送在這個酒字上。”阿媛訝道:“為什麼?”旋風掌盛世充目蘊淚光,緩緩說道:“去年冬季,西湖和橋鎮上,突然來了一對異鄉夫婦,在鎮上開設了一家小酒肆,店雖不大,但肆中所售女兒紅,莫不是窖藏二十年以上珍品,遠近酒客,趨之若騖,爭評為江南第一美酒。

“這消息,自然誘惑了嗜酒的項二弟。

“從去年年底,項二弟親攜巨金,往和橋鎮買了滿滿一船酒回來,終狂飲高歌,沉醉鄉,一連三月,不聞世事。

“三月之後,一船酒已被他喝得涓滴無存,項二弟又帶了金銀,親率三艘大船,前往鎮上購酒,淮知那酒肆卻突然歇業,店主夫婦,也不知去向了。

“項二弟撲了個空,回返西庭山,便整悶悶不樂,好像失魂落魄一般,初時眾人只當他思酒不歡,便蒐購各地美酒,供他解饞。豈料他略一沾,便推杯不飲,不到三五,竟然突發暴病。

“那場病十分古怪,發病時但見他呵欠連天,淚水鼻涕,渾身勁力全失,如同癱瘓,病重之際,甚至滿身,才兩天時間,便已形銷骨立,奄奄一息,就只剩下最後一口餘氣了。

“寨中諸人頓慌亂,但任憑神醫名儒,盡皆束手,藥石無效,連病源也探討不出來,只說是:‘酒毒人骨,無法可解。’“眼看項二弟只等著嚥氣,當天傍晚,那酒肆主人突然獨自駕舟,來到西庭山,隨身僅帶來一罈女兒紅,自稱能治好項二弟的重病。果然,他只餵了病人半碗酒,不過盞茶光景,項二弟的病勢竟霍然而愈了。

“盛某又驚又喜,忙著安排酒筵,正籌思該怎麼重重謝他,那酒肆主人卻和項二弟掩門密談,足談了將近半個時辰。項二弟獨開門出來,步履踉蹌不穩,一隻手裡拿著藥瓶,另一隻手裡,竟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阿媛駭然口道:“他把那酒肆主人殺了?”盛世充淚光隱現,幽幽說道:“他不但殺了那酒肆主人,也殺了自己。”阿媛忙問道:“怎麼呢?”盛世充道:“原來那酒肆主人乃系人偽裝,早在酒中滲了一種慢毒藥,誘使項二弟上了痛,然後拿出這瓶藥丸,迫他道:‘你的生死,全在我掌握之中,酒中暗毒,無物可解,除了按時服用這種藥丸外,你已經沒有辦法擺脫咱們的控制了。除非你依我吩咐,去做一件事…”’阿媛脫口問道:“什麼事?”盛世充苦笑了一下,道:“他要項二弟在食物中對盛某也暗下毒藥,要使我也染上毒瘤,將太湖三十六寨一網打盡。”高翔和阿媛同一震,道:“好好險毒辣的手段。”盛世充目光一聚,憤然道:“但我太湖弟兄,不愧頂天立地漢子,項二哥自知不能跳出苦海,又不甘賣友求生,一橫心,舉掌自斷心脈,慷慨就死。可憐他正當英年,一世名聲,就此斷送,而且,臨死之前,他又做了一件錯事,沒有留下活口。要不然,咱們也就用不著迄今仍在黑暗中摸索了。”高翔嘆道:“似此看來,那些居心險詐的惡徒,其志不只三數位武林大豪,實有統御天下,獨霸江湖的野心。”盛世充道:“老弟這話,正和盛某不謀而合,所以我才問起令尊去世原因,假如令尊也是中人陰謀暗算,盛某也許能提供一個線索,彼此合力追查那幕後主使之人。”高翔翟然道:“盛大哥已有疑兇線索?”盛世充沉重地點點頭,道:“我有一點兒線索,雖然未必可靠,卻不妨合力一試。”高翔大喜,忙道:“小弟願聆聽教益。”盛世充沉聲道:“項二弟死後,我曾經搜查那酒肆主人屍體,得到一面銀製小牌,咱們大可由這銀牌上著手。”說著,探入懷,正摸索那面銀牌,突然,窗上嗤地一聲輕響,一縷冷風,透窗而人,桌上油燈,倏忽熄滅。

高翔驀吃一驚,左手一帶阿媛,右手閃電般拍開窗,身形一側,雙雙穿窗追出。

盛世充也跟隨而到,三人掠身登上屋頂,四處張望,但見夜黑似漆,何曾有半個人影。

旋風掌盛世充冷哼道:“這是什麼地方,狗賊未免也大膽大了,老弟,咱們分頭搜一搜。”高翔點頭道:“盛大哥多謹慎。”三人分作兩個方向,沿屋搜尋,高翔和阿媛向南,盛世充向北。

高翔、阿媛才行了十餘丈,忽聽嚷地一聲輕響,身後一道強光疾閃而滅,緊接著,陡聞旋風掌盛世充一聲慘呼。兩人卻步回身,高翔跟快,早瞥見陰暗中一條人影沖天而起,疾若奔電,直向庭院中掠去。

阿媛嬌喝道:“翔哥哥,快追。”挫便待縱起。

但高翔飛快地一把將她拉住,沉聲道:“不可出聲擅動,那賊身邊帶有亂眼神的東西,追亦無益,咱們靜窺他逃走去向,先救盛大哥要緊。”那人影掠落園中,毫未稍停身子,在參差錯的花樹中一閃,頓失所在,但高翔已看清那人一身黑衣,面蒙黑紗,際懸著一柄三尺左右帶鞘長劍,乍看起來,背影似乎有些像陰陽雙劍中的東方子瑜。

他並不追趕,卻和阿媛返身奔到盛世充遇伏之處,只見房裡已被踏碎了一大片,盛世充渾身鮮血,滾倒在牆角,前赫然被劍鋒穿,竟已奄奄一息。

阿媛纖掌迅落,先替他閉住心絡道,顫聲問道:“盛大哥怎麼樣了?”盛世充嘴角牽動,浮現一抹悽慘的笑容,舉起左手,向高翔招了招,最後全力進出了一句話:“好…好收著,也許大有用處…”高翔跨前一步,雙手接過他手中握著的東西,低頭一看,除了那隻藥瓶和一面銀製小牌外,另外竟然是一片黑衣角。

這片衣角,顯然是他在臨危的剎那,從兇手身上撕扯下來的。

高翔心中一酸,雙目淚水紛墜,低聲道:“盛大哥,你安心吧,小弟絕不辜負你今夜一番苦心。”旋風掌盛世充微微頷首,雙目一反,登時斷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