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東風吹,戰鼓擂之五:戲既已開鑼了,就得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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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著寶藍斜紋繡團薄綢的中年男,疾步往裡屋走去,院中的丫鬟婆無不出驚訝神情:這些年來,若非有請,老爺是絕不踏入主屋一步的。
康姨媽正端坐堂中和兒康晉說話,她神和藹:“你好好辦差,我已與你舅舅說了,待你這任滿了,就給你謀個外放。”康晉年近十,面容白淨敦厚,他聞言便低聲勸道:“娘,您別再去求舅舅了。前陣元兒還來信說舅母的不是,您再這麼著,舅舅又要為難了。”
“這你別管,只要你外祖母在一,王家還輪不到你舅母做主。”康姨媽還待再說兩句,冷不防瞅見丈夫站在門口,她楞了半刻,康晉連忙作揖行禮,恭敬道:“爹來了。”康老爺瞥了長一眼,冷冷道:“你先出去,我和你娘有話說。”康晉素來敬畏父親,當下也不敢多說,轉身就出去了。
“真是稀客,哪陣風把老爺吹來了。”康姨媽冷眼看著直如陌生人般的丈夫,只見他明明已年近五十,卻只如十幾許般儒雅秀,思及自己為了家裡夜心,卻早生華髮,人老珠黃,她不一陣氣悶。
康老爺幾步走進來,揮手把左右丫鬟都屏退,臉隨即沉了下來:“我再不來,怕你把我的兒女都賣了還不知道!”康姨媽心頭咯噔一聲,卻強撐著道:“家計艱難的人家,賣兒賣女倒也不稀奇。”說及銀,康老爺也不面上一臊,隨即喝道:“你把兆兒哪兒去了?”
“她身不好,病了幾,這會兒天熱,我怕她染的是時疫,危及家人,便把她送到莊裡養病了。”康姨媽早有準備,說起來臉不紅氣不。
“放!”康老爺不爆口,“到了今,你還滿口謊言。康家正經的姑娘,你當是丫頭奴才,說賣就賣,說給人做妾就做妾!你眼裡還有我麼?!”康姨媽知事已暴,沉下一顆心,嘴裡不饒人,譏道:“老爺如今倒像個做爹的了,還知道心疼閨女,只不知老爺這十幾年來見過兆兒幾回,怕是父女倆當面走過,老爺也未必能認出來罷!”
“休得顧左右而言他!”康老爺眼發狠,“你只說,兆兒哪裡去了?”
“想來老爺已知道了,何須多問!我給兆兒尋了好前程。”
“你,你……”康老爺指著,頜下絡長鬚不住抖動,顯是氣,“你居然叫兆兒去做妾!我們康家的臉都叫你丟盡了!”
“丟臉?”康姨媽冷哼一聲,提高聲音,“丟康家臉面的怕不是我罷!老爺的好二弟,前年將庶出的一個閨女給人做小時,你怎麼不去擺長兄的款兒,去責備他們丟臉?”思及幾個不敬長兄的弟弟,康老爺又是一陣惱怒。
“何況……”康姨媽語調一轉,軟乎了語氣,“我這也是為了康家。前陣,老爺不是正謀著起復麼?若顧侯能幫老爺一把,豈不事半功倍!”早在決心趟這渾水起,她就備好了說辭,“以前咱們和顧家只沾了個轉折親,還得看我妹妹夫的臉。你不是總瞧不上妹夫麼,說他圓滑,一味的鑽營,丟進了讀書人的風骨。如今,只要顧家收下了兆兒,雖名聲難聽些,但得了實惠。外甥女顧著親戚的面,必不會虧待兆兒,只要兆兒能生下一男半女,咱們也能和顧家直接來往,豈不兩全其美?”其實這只是一半理由,還有一半是存心給明蘭難看,看那小庶女如今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她就來氣,順便出口惡氣。
康老爺從頭聽到尾,臉一陣青白一陣紅紫,似是有些心動,又似是惱怒非常,一把鬍鬚抖個停。
“你,你做的好事!”憋半天,他才憋這句話來,然後把一張紙摔在康姨媽面前,“你自己看看罷!”康姨媽狐疑不已,緩緩拾起那紙來看,才讀得幾行就臉大變。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康老爺不住的在屋裡走來走去,嘴裡罵道,“我本託妹夫在都察院照應些,別像上回似的又是一紙劾疏壞事!本來好好的,誰知幾前有人彈我素行不撿,昨吏部駁了我的條陳。”康姨媽心頭一團亂麻,慌亂道:“不是說妹夫如今調任兵部管糧道了麼?興許都察院的事彈壓不住,也是有的。”這是她生平頭一次替盛家人說話。
“什麼調任,那是高升!”康老爺又妒又恨,火直上湧,“照常例,左右侍郎要才能任職,盛紘這才升至四一年哪!還主管兵事糧道,肥差又是要差,你可知這是何意?”他深出了一口氣,中妒火中燒,“這是上頭要重用他!皇上把他當自己人呢,這才把他擺在要緊處!”至於皇帝為什麼把盛紘當自己人,這個問題康姨媽倒沒問。
“官場上的人都眼毒著呢,如今盛紘勢頭正好,又剛離任都察院,哪個不給他幾分面。倘若他有心彈壓,怎會出事?!”康老爺越說越氣,走到面前,恨聲數落:“結了這門貴親,盛家如今正得意著呢,哪裡肯分一杯羹給旁人!你還上趕著送個貴妾去分寵?這不是挖人牆角麼!偷雞不成蝕把米,沒吃上羊,反惹了一身羊騷!”康姨媽又驚又懼,拿在手中的紙張不住的顫抖,無話可說之下,只能道:“你,你怎麼不早說?你只說託了世,沒說又求著妹夫!”要是早知道,她也不會這個時候去撞槍口。
康老爺一窒,他素瞧不慣盛紘出身科舉皆不如自己,偏仕途比自己強,加之康王氏喜作勢拿喬,便不願對說有事託盛紘。
康姨媽重重的了幾口氣,眼中陰戾之氣更盛,她切齒道:“事已如此,既已得罪了妹夫,一不做二不休,定要成了這事!”她忽想起夫人的承諾,說只要兆兒進了門,她一定助她得寵生。憶起這個,宛若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救命稻草,康姨媽喃喃起來,不停的說服自己:“不怕不怕。便是眼下難些,等個幾年就好了。”反正丈夫和自己不一條心,丈夫升官發財,只會助長那幾個小妖的氣焰,不如圖謀以後,等兆兒站住了腳跟,還能惠及自己的兒女。
啪!一個耳光重重落下,白皙的面頰上迅速浮起一個印。
康姨媽捂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康老爺,啞著嗓:“你,你敢打我?!”
“愚不可及!”康老爺臉陰沉可怖,放下手掌,“你當我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你那得意的好女婿適才來過了,說什麼不忍妹為妾,若得我二人的許可,兆兒的婚事就包在他們夫婦身上。我直羞的一張老臉無處可放。”他也終明白了盛紘為何忽不肯相助了,想到自己辛苦謀劃的仕途再泡湯,真恨煞人也!
“若非看在你為公婆侍孝期年,我定一紙休書給你!”康老爺咬牙切齒。
“別笑掉大牙了!”康姨媽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尖叫道,“你若有種,這會兒就休了我!別是捨不得我們王家的助力罷。你當我願過這?!沒完沒了的討小老婆,偌大的宅都快容不下了!趁早攆了我們孃兒幾個,你和你的小妖過好去罷!”康老爺大怒:“男四妾乃是常事,你自己善妒歹毒,就休說這那!賢夫禍少,就是討了你這禍害,我才鬱郁半生不得志!若非為著父母之命,我焉能娶你!”
“康海豐!你只有四妾麼!”康姨媽狀若瘋婦,上前扯著康老爺的袖,“你這好之徒,你當旁人瞧不出你那黑心肝麼!倘你是個長進的,能立事當家,叫我能安生,別為兒女前程和銀心,哪怕你討上個小老婆呢,我絕不吭一聲!偏你裝的道貌岸然,全無能耐,今兒求告我哥哥,明兒託付我妹夫,還要拿我的陪嫁來填窟窿!”她用力捶打著丈夫,邊哭邊叫罵,“真沒出息的,待我們孃兒幾個好些也罷了!兩頭你好歹也落著一邊呀!只會拿個大架,見天算計我的陪嫁,我這一輩全毀了!”
“不可理喻!”康老爺叫她哭纏的心煩厭惡,一把甩開她,大步走出屋,頭也不回。
康姨媽委頓在地上,捂著臉面嗚嗚哭了起來,她也不知該怨恨誰。
父親慈愛,原也不固執與康家接親,母親是從來看不上這個浮誇自大的康氏世家的,是她自己在屏風後頭瞧中的;當初她嗤之以鼻的盛紘卻漸出,愚笨沒能耐的妹卻愈發風光;疼愛妹妹的兄長有了兒後,也漸漸不那麼有求必應了。
她直覺得天地無眼,明明自己容貌既美,又有手段,偏這般命苦,獨自哭了半天,她忽想起一要緊事,趕緊收起眼淚,忍著心酸整頓妝容,又叫人備車要出門。
車行向北,約過了大半個時辰,來到一所清淨的宅邸門前;小小巧巧的進院落,倒也佈置的清雅乾淨,院中柳綠花紅,正是盛夏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