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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清晨臨出門時,陳柏叫住身前的周原,準確叫出了他的名字,他說“周醫生”。
周原止步,整個人顫了一顫。他緩緩轉過身。
陳柏溫柔又有些歉意地說:“這些子真是麻煩你啦。”周原整顆心沉了下去,甚至有些戰慄,他舉手摩挲著陳柏的髮際,輕輕抱住了他。
“怎麼是麻煩呢,怎麼是麻煩呢,怎麼是麻煩呢……”他吃力地一迭聲重複。
陳柏回抱住他,埋在他懷裡。
陳柏:“今天不出門了,就在家裡吧。”周原:“那就不出去了。”兩人相擁了一會兒,周原問:“想要在家做些什麼呢?”陳柏不假思索地、清晰地回應了他:“就想看著你。”想想又笑笑補充說:“那就坐在搖椅上,一邊聽你講故事,一邊看著你。”周原也笑,看他坐上去,就上前給他推搖椅。
周原:“想聽什麼啊。”陳柏:“你念《小王子》給我聽。”周原失笑:“你都聽八百遍啦,耳朵還沒起繭呀。”
“怎麼會呢。”見他不念,陳柏著急起來,又驕傲地吹噓,“這可是我倆定情的小說,我逢人都這麼說,我聽一千八百遍都不倦。”他彎了彎無神的眼睛:“我看見它,我就要想起你,我想起你了,我就想,我的周醫生多好看吶。”他摸了摸周原的臉。
他思維清晰過了頭,周原靜靜看著他。
陳柏又舉起手,擺著那隻婚戒,看了又看:“這麼好看的周醫生,是陳柏的。”周原溫柔地說:“是陳柏的。”陳柏:“那就夠啦。”周原就給他念了一下午的小說,陳柏眯著眼愜意聽著,身子跟著搖椅一起,一晃一蕩。
“……我那時什麼也不懂!我應該據她的行為,而不是據她的話來判斷她。她香氣四溢,讓我的生活更加芬芳多彩,我真不該離開她的……我早該猜到,在她那可笑的伎倆後面是繾綣柔情啊。花朵是如此的天真無!可是,我畢竟是太年輕了,不知該如何去愛她。”周原念著念著,嗓子乾啞起來。
陳柏糊糊睜開眼,說:“快去喝杯水吧,我等你。”周原於是起身去倒了杯水。陳柏在他身後輕聲說:“算了,我不等了。”
“你也別等我了,周醫生。”他輕輕嘆說道,睏倦合上眼睛,像繾綣不捨,又像無意呢喃。
像尋常的結語,又像最後的囑咐遺言。
周原手一抖,那隻陳柏最喜歡的陶瓷杯在茶几的邊沿磕了一個口,叫他心底巨疼起來。
周原背對他違心說:“好,那就不等了。”他騙人了。
他哆哆嗦嗦轉過身,摸到陳柏身前,沿著他胳膊細瘦的脈絡摸索下去,那些蒼青的蜿蜒的血管,像一道起起伏伏的丘陵,周原緩慢吃力地攀爬,探到脈絡的頂端,探到終點。
終於兩隻乾枯的手慢慢疊在一起。
就好像過往那些溫柔的時光,也重合在了一起。
四周原年近九十了,他持完了陳柏的葬禮,身旁的大多朋友都已故去,一整場祭奠簡潔而莊重。
他平淡地辦完,一個人回到家,呆坐了一會兒,取過筆在記簿上草草記錄下今的行程,然後擱筆合上了本子。
他打小有寫記的習慣,他合上了本子,放在了高高一壘記之上。這是他最後一次寫記了,之後他將它們束之高閣,叫它們蒙塵。
他的人生沒有再翻開的必要。
一天過半,他仍呆坐著,看著茶几上缺口的搪瓷杯子,花頸瓶裡枯萎的玫瑰花,深秋天際落下的淒厲鶴唳,這些枯敗的事物昭示一段年華的逝去,昭示故事終章。
天完全沉下來時,他終於起身去收拾陳柏的物品。
他舉起手,他的婚戒在一片昏黑中煜煜生輝,沾了淡薄的溫度,沾了一點人氣。
它依稀還是暖的。
周原想想,把另一隻也取過來,戴在了手上。他想起明天就可以把陳柏的骨灰盒拿回家了。
他又回家了。
周原眼底浮起笑來。
他站在階梯上,搬動的過程中把高高壘起的記驚落下來,晚風翻動著他記本上的最後一段話。
筆跡依稀未乾。
“……很多年後他故去,為他寫訃告時我手指顫顫巍巍連鏡片都推不起,印象中大多事情都已模糊了,只剩個影子,突然想起來為他動心的那一刻,這樣的覺非常清晰。怎麼形容為好呢,像風穿過林木,像鹿踏過河溪,像花枝撫過蝶翼,偏偏是不經意,偏偏生動得攝魂。”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