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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順順溜溜往他眼摸,滿口噴著酒氣:“你可回來了,讓爺好等。”絡腮鬍大概是個常客,一下認出人不對,不過此時他酒勁上頭,也沒個思考能力,只用手躁地撥開姬洛的頭髮,兩眼看得發直:“喲,換了個人間絕,爺不虧啊!”姬洛實在難以忍受他的口氣,一腳踩在絡腮鬍的皂靴上。

絡腮鬍當即吃痛瞪眼,往前撲他,姬洛抬腿一勾屋內放果食的矮几,讓他自個兒摔了個四腳朝天,鼻血橫

“小子還烈?”絡腮鬍爬起身,一擦鼻血,著手猥瑣一笑,“悠著點兒,小心爺待會玩兒死你!”聽他這等汙言穢語,姬洛臉轉冷,拿著‘天演’身法從他跟前溜過,一來二去耍得他筋疲力盡。

半盞茶後,忽地有個聲音在屋子裡響起:“咳咳……你再不解決他,我都要以為你看上他了!”姬洛不再留手,靠著手腳功夫取人奇,絡腮鬍兩眼一翻倒了下去,口中還不甘心念叨:“的,爺可是花了錢的,怎麼著還不能看上!”大漢倒下去,姬洛眼皮沒抬將他踹到一邊,對著臥榻旁的櫃子苦笑一聲:“燕前輩,你可別取笑在下。”他話剛說完,櫃門打開,女子閉眼直愣愣往下倒,血立時撲了他一身。

姬洛搭手扶住燕素儀往榻上摻,口中急切呼了聲“前輩”,燕素儀病中驚坐,支出手來捂住他的口,這個時候仍不忘警惕打量,可見她死裡逃生後躲入紅珠坊有多不易。

好在花樓笙歌,笑語啼聲混雜,這房間的主人也不是雛,因此無人守夜。

燕素儀身上皮不見傷,但開口便是嘔血,姬洛想她受了內傷,只能助她調息,然而他沒有料到,庾明真修煉的‘大衍往生訣’蠻橫霸道,且存著後勁,燕素儀熬過一時兇險,卻沒能熬過如今斷骨折筋之痛。

不過四字:大勢已去。

兩人緩了口氣四目相對,燕素儀硬撐著開口頭一句便是:“幽蘭閣砸場子那位客人已經南下了。”姬洛輕輕“啊”了一聲,手腳委頓,縮在一旁竟然有些鼻酸。

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燕素儀瞧他一副頹態,心中誤解,冷冷道:“你怕死嗎?”你……怕死嗎?

姬洛一愕,慌忙搖頭。

見此,燕素儀眼中多了幾分柔和的光。姬洛突然明白,眼前的女子定是以為他因錯過救命人,無法化解陰力而頹唐。可她哪裡知道,姬洛心中悲哀乃是因為一條鮮活生命在眼前枯盡,而自己卻無力迴天。

而後,他又點了點頭。

這次換燕素儀發懵,隔了好一會,才體味過來:江山未定,天下未平,世間諸事未見未了,哪能就此捨命而去?別說這小子了,自己不也是隱有不甘嗎!

“罷了。”燕素儀招他上前,臉生肅容,嘆道,“我有幾件事情要代你……”看她大有代遺言的勢頭,姬洛再也忍不住了,生生打斷她的話,趁其無力抵抗,拿了件屋內乾淨衣衫把燕素儀血衣裹住,蹲在塌下將她架到自己背上,冷言道:“前輩,有什麼事情等我們離開長安再說,莫說幾件,千萬也好商量!”

“你!”燕素儀手腳乏力,只能任由少年將自個疲軟的身子搭在背上。按她以往的脾氣,不說揍人,起碼也要揪著這少年的耳朵訓斥,可眼下見他目光真摯,情有可原,終於無奈接受了事實:“我這輩子很信命的,人不可同天抗,出長安就太晚了,邊走邊說。”姬洛嗯了一聲,揹著她翻窗出了紅珠坊。燕素儀伏低,在少年耳畔輕聲細語唱道——“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萬歲更相迭,聖賢莫能度。(注1)”人定後寂寥長安,註定今宵子夜不寧。

作者有話要說:注1:引用自《驅車上東門》怕大家看膩對談,加更一章,佛系隨緣,看文愉快~第36章該往何處去?

這首樂府歌本是悲嘆漢王朝傾頹,舉世混亂飄搖,就著此情此景唱出,字字句句全然是消極的赴死意。姬洛揹著燕素儀越過層樓與矮屋,在起伏的屋脊上飛馳,在街頭巷尾遮掩,直到抬頭能瞧見不遠處長安巍峨的城門樓,心中那個問題再一次清晰浮現——如果燕素儀真的死了,自己該往何處去?尋人?還是等死?南下?還是返燕?

姬洛心想:自己是個連歸去處都沒有的人,命卑賤如飛蓬,真到了那一步,就只剩下一條路。

不要讓她死!

“摒除鎮戍京師的中軍不談,多族亂戰令長安的京畿軍體制雜糅,但大體沿晉制分城內宿衛軍及城外牙門軍。而宿衛中,羽林軍多是氐人親信,擔宮戍衛之責。除此之外,苻堅還有一支虎賁軍,聽一人令,其強悍不亞於曹魏時的‘虎豹騎’。不過,他們不會出現在這裡,守長安的是中央六軍中剝除羽林、虎賁左右衛後剩下四軍,分守四面。(注1)”兩人一邊奔逃,燕素儀一邊解說。姬洛雖不解她為何如此瞭解秦國的軍制,但聽得卻格外認真。

“我們現在走的南門,離統管宿衛的北軍中候府最遠,夜間當值輪班為兩個時辰,我們找個地方守一會,估摸能碰上。”燕素儀擦了擦嘴角的血捂著口鼻,提氣再言,“進城容易出城難,可真是個關門打狗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