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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是假,蒐羅消息、探聽情報是真。

混了這麼些年,姬洛也算老江湖了,新地方歇腳,四方阡陌,地頭風情都要打聽清楚,前者為了跑路,後者避免禍事。

李舟陽停下腳步:“長安公府。”

“果然,”姬洛點點頭,這倒是和他心裡頭猜的分毫不差,“以前只是聽過錢府大名,如今才曉得何等威風。”

“長安公府投奔了苻健,一直和宮內好,也算皇商。”李舟陽不以為意。

“你是蜀中子過得太安逸了吧?錢這種東西跟權勢一樣,會把心養大,覺得越多越好,”姬洛抬眼四面又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往來不絕的商賈身上,嘴角噙著一抹冷笑,“這還只是漢中,如此厲害,恐怕離出事不遠了。”又過三,長安樓闕近在咫尺,幾人懷著忐忑的心情從東門入城。先前過關,依靠的是姬洛的牌子,如今牌子還沒有掏,城樓下先走來幾個兵丁並一位帶甲的校尉,將劉衛辰引到一處私語了兩句。

姬洛站在關口仰望九丈城樓,摸著磚石眼中閃過哀思,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大白天仰望長安城。

劉衛辰顯然跟苻堅的人達成了一致,很快朝姬洛他們走來,看起來是來告別的,不過開口卻是相邀同行:“今不必急著入宮,不如同來小坐片刻?一路上多有勞頓,還沒能切磋一二,二位的功夫是極好的。”這位鐵弗王居於高位久了,雖然很忌憚姬洛的身份,一路頗為客氣,但實際上卻並不熱情,舉手投足都可見倨傲。這會他突然拉下面子說些哥倆好的俗話,顯然是有意為之。

姬洛和李舟陽對視一眼,還沒開口,背後卻來了一隊內官,打頭的先說話了:“恐怕不行,這位公子還需跟奴婢走,主子要見你。”這話是衝著李舟陽說的。

劉衛辰驚了一跳,轉頭再打量背傘的人眼光就大不相同了,起初他只當是姬洛的隨行,此刻卻驚疑於他的身份,看姬洛的眼光也變了幾變,心中暗道:蜀中公務?蜀中的人?

前後兩撥人都沒提姬洛,姬洛也不慌張,抖著袖子裝模作樣給李舟陽拱手作揖,道:“李兄,改再會。”說著,又朝劉衛辰致意:“再會。”說著,他施施然朝城外走,儼然不把那校尉內官放在眼裡。約莫走出了快十丈,後頭立在車馬前的小內侍才扯了一把當先人的衣袖,後者恍然,揚聲喊道:“大人,主子誇您事情辦得好,在灞橋的莊子給您留了一筐他前陣子釣的鯉魚。”劉衛辰聞言臉更加古怪了,一直緊盯著姬洛的背影,直到那襲緇衣徹底消失不見。

如今正是秋高氣的好子,按理說郊外遊玩的人該是不少,可越往灞水橋頭走,越是半個人都沒有,仿若被提前清場一般。姬洛臉上冷得再無一絲笑容,勾著嘴角冷哼一聲:“什麼鯉魚,恐怕是太公釣魚。”

“願者自來。”竹亭中坐著一個身披蓑衣的人,一腿斜橫在欄杆上,一腿支起,魚竿就扔在腳下,手頭不慌不忙收線。

姬洛閒閒往柱子上一靠,間掛著的佩劍磕著木頭髮出“咚”的一聲響:“天王今怎麼沒有煮茶?”

“江南的香茗還是沒有罐罐茶好飲,”苻堅脫下斗笠,回頭去看姬洛,姬洛卻將目光別向遠方,盯著灞水水面上飄落的桂花,“上一個這樣和孤說話的人已是墳冢青塋,你果然還是一樣的膽大包天。”姬洛這才轉頭看他,自然地笑了起來,身上的陰霾一掃而空——他不想讓人看見的東西,就一定會藏得滴水不漏。

苻堅眼前一亮。當穿著女子婚服,生得男女莫辨的少年郎,如今在歲月的沉澱下,狡黠不再外,靈氣收斂入骨,一眼觀去,竟長出了光風霽月的氣質,“劍很漂亮。”苻堅看了一眼間的“玉城雪嶺”,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環抱的“決明”,最後略一挑眉。有力自保和無力自保,造就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時至今,若姬洛還是任由宰割的魚,也就不配站在他的面前了。

姬洛出寶劍,在手中挽了一道劍花,故意抬槓:“殺人時可不漂亮。”可惜,苻堅眼睛都沒眨一下。

姬洛捕捉到亭外的風聲,知道庾明真一定就在附近,哂笑收劍,不心頭喟嘆:當初怕死的人依舊怕死,當初不怕死的人卻開始怕死。

苻堅吐出一口氣,揶揄道:“牌子是你自己拿著不放,惹出了事怎麼能算到孤頭上?”他把自己摘了個乾淨,順便擺手示意姬洛坐下,“孤說的話向來算數,說長安一聚便長安一聚。”

“鐵弗王的閒事可不是我非要管。”姬洛冷冷道。

苻堅想到李舟陽,話鋒一轉,道:“孤本傳信鄧羌,叫他找個江湖門派搭手,這樣也不好給代國留下話柄。既然事已至此,倒也沒什麼追究的。”

“秦國在北方鋒芒所向披靡,也會懼怕?”姬洛聽著古怪,雖過去五六年,但苻堅正當壯年,縱然收斂了輕佻紈絝的做派,也不該豪情盡失,遂語帶譏嘲。

他是註定沒有辦法跟苻堅好好說話的,可正因如此,兩人反倒能暢談下去。

果然,下一刻,苻堅起身,上前一步拍了拍姬洛的肩,低聲道:“該怕還是得怕,該慫還是得慫。”姬洛聽出他話中敲山震虎之意,目光驟然一冷。

苻堅略過他的表情,渾不在意:“‘天下同心,萬民歸一’,當初你說的話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