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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柩在雨中緩緩而來。

棺柩有白頂相護，未曾落下分毫的細雨，待到護著棺柩的人站定時，顧元白上前一步，在輕微的風、輕微的雨中，抬起愈發沉重的衣袍。

衣衫打落了將落的水，顧元白雙手相蓋，舉至身前，再緩緩落下。

脊背彎曲，朝著棺柩深深一拜。

上應當也沾染了雨水，乃至於說話時便嚐到了一股舌尖發苦的味道。

顧元白髮上水沉沉，眼捷被雨水壓得快要看不清宛太妃的棺柩。初冬的梅花糕最是香甜，樹下的陰涼最為喜人。

這些個回憶，也同棺柩一同壓在了心頭。揪著不放，夏將來，冬還在眼前，顧元白微張，他又嚐到了一嘴的細雨綿綿，苦味變成了鹹味，雨水不作美。

大恆的皇帝對著宛太妃的棺柩彎了好久的，而後低低，“太妃安息。”身後的百官同樣舉起手，同聖上一同彎而拜。

宛太妃的喪禮規制已是規格內的最高，而宛太妃的碑文，則是由顧元白親自撰寫。這是顧元白第一次寫這樣的文章，大概是情到深處，他一揮而就。碑文出來後，看過之人無一不雙目一溼，熱淚盈眶。

[我與母久不見，亭下尋，其諄諄，頗言語，吾視旁之樹神。樹上有雛鳥，母與我共視，則喟然嘆曰:待雛長，豈有不離母之？我朝之視，乃母鬢有數莖白髮。前，餘又尋樹，樹之老鳥已復，惟長也茫然失措之於周旋雛，想其亦與我同。]①田福生看到這，更是涕淚不成聲。

宛太妃下葬之後，罷朝三。

整整三，顧元白把自己關在了書房之中。每直到天將黑，他才從書房中走了出來。

他的神看起來還好，隻眼角微紅，猶如桃花披雨，似有似無的悲慼。

周圍的人只當做不知，田福生伺候著聖上用了晚膳，瞧見聖上胃口不大好，便道:“護送宛太妃棺柩而來的僧人，小的前去問過了，是河北名寺金禪寺的僧人。他們自發而來，今還同小的請辭，當真是什麼都不要，一個比一個的心善。”顧元白嘆了一口氣，“你曾跟朕說過，他們從京城返回河北，又從河北跟著太妃回來京城。他們與太妃有緣，臨走之前，帶來同朕說說話。”田福生應道:“小的記下了。”當晚夜中，顧元白猛得從惡夢中驚醒，他大口地著氣，捏著被褥的指頭髮白，不自然地痙攣。

睡在下的薛遠瞬息睜開了眼睛，翻身就去桌旁倒了杯水，三兩步遞到顧元白的前。幾口水下肚，顧元白攥著他的手腕，無措仰頭道:“薛遠，我夢見——”話語戛然而止。

薛遠坦蕩地看著他，上半身就在顧元白的眼前，刀疤隱約，徒增匪氣。

顧元白松了他的手，低頭看著茶杯，盯著裡頭晃晃悠悠的水光，先前的惡夢都變得零碎，他狀似無意地抬起手鼻樑，道:“怎麼不穿衣服？”薛遠一笑:“天有點熱。”顧元白聞言，從手指縫中偏頭看他，薛遠的這一身皮當真是絕了，該有的地方有，匆匆一瞥之下，都還……不錯。

緊實有力，刀劍生死之中用血水和戰場鍛煉出來的生機。

顧元白深呼出口氣，將手裡的水杯遞給了薛遠，悶聲道:“再熱，你也得講規矩。”薛遠接過水杯，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了聖上的手指。聖上眼皮一跳，宛若受了驚一般地猛得退後，茶杯從兩人指尖驟然掉落，摔倒了綢緞被子之上，瞬息染溼了一片布料。

茶杯從順滑的綢緞上滑下，輕輕在柔軟褥子之上彈了一彈。

薛遠一頓，低著頭看著終於靜止不動的茶杯，再抬頭時，盯著顧元白的眼神已經變了。

顧元白麵平靜，看了那片溼意一眼，鎮定無比地道:“拿新被子來。”薛遠沉沉應了一聲，站著不動。

黑夜裡，站在邊的他有些嚇人。且他身上光了一半，無論他會不會對顧元白做些什麼，只單看他身上那些起起伏伏的線條，就有些讓人心裡發憷了。

顧元白說想睡他，但真看到他時又頭疼。想法是一件事，做與不做是一件事，拿命去搏一搏想法，這還是不值當。

顧元白心裡頭還殘餘著被惡夢驚醒的後怕，“別杵在朕的邊。”薛遠膝蓋往上一壓，手臂往前一壓，顧元白不自覺往後一退，靠在了牆面之上。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顧元白麵一黑，他在躲什麼，在躲薛遠？

不就是光了個上半身嗎，顧元白，你躲他幹什麼？難不成你還怕他了？

語氣轉瞬硬了起來，“薛九遙，你想要做什麼？”聖上縮在牆角處，語氣卻強勢極了。

夜燈昏暗，薛遠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這樣的亮度，他看得清清楚楚，聖上的眉間蹙著，角往下壓著，髮絲凌亂，跟個逞強的小可憐似的。

甚至眼角處，還有著這段時間以來的紅意，眼皮都腫了。

顧元白每一點一滴的變化能逃不過薛遠的眼睛，他清楚的知道這一雙眼睛在這幾以來藏起來隱忍地哭了多少次，小皇帝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也不想要旁人見到他的狼狽，於是薛遠便只能當做不知。

他俯身向前，近顧元白。

身上的氣息一點點包圍。

屬於兵戈、大漠的氣息，顧元白覺得奇怪，他一直壓抑著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