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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攔著他?
因為他的身體嗎?因為這具沒有用的身體,所以連見宛太妃最後一面也無法辦到嗎?!
顧元白咬著牙,喉間漫上一股血腥氣味,他牙齒顫抖,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薛遠,備馬,帶我去行宮。”滿殿寂靜,無一人敢出聲。正當顧元白以為薛遠也不會出聲時,薛遠突然抱著顧元白轉身回到內殿,找出了披風和鞋襪,抱著聖上在眾人面前疾步走過,言簡意賅道:“現在走。”顧元白抱著他脖頸的手緩緩收緊,肩背顫抖。
他沒看腳底下的路,只知道薛遠腳步邁得快極,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然走到了馬廄之中,高聲道:“紅雲!”烈馬嘶吼幾聲,顧元白轉身便被薛遠抱到了紅雲背上,鞋襪被一雙溫熱乾燥的大掌穿好,厚厚的披風蓋在身上,薛遠翻身上馬,扯過韁繩一揚。
鬃飛舞,冷風傳來。六月明明已經風和煦,但顧元白此時卻覺得分外的冷,冷得手指僵硬,無法彎起。
宮門褪去,繁華的街市褪去,京城的城牆褪去。
薛遠從身後伸出手,握住了顧元白僵硬的手指。
“我必須要去見她最後一面,”顧元白喃喃,“這面見不到,我就再也見不到她、她再也見不到我了。”那時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即便高聲呼喚,再有權,再有錢,都換不來宛太妃的這一面。
這是小皇帝的母親,也是他的母親啊。
薛遠鏗鏘有力道:“見。”第125章從京西到河北行宮處,千里馬跑起來只需要兩的時間。
但這樣的兩,吃要在馬背上吃,睡也不能睡,夜奔行,不能休息。
顧元白受不住。
但他做好了應對路上所有艱難險阻的準備,同薛遠說:“不要顧忌我。”薛遠點頭,道:“我知道了。”經過驛站時,薛遠帶上了清水和乾,買了一厚被,將顧元白橫著放在馬匹之上,於是夜兼程,馬不停蹄地往行宮而去。
因為沒有護衛,時間也很是緊迫。薛遠為了安全,抄了一條鮮為人知的近路。他轉圈似的在官路小道之中穿梭,提放著有可能的追蹤與危機。
夜晚,冷月高懸。
薛遠抱著顧元白的手臂收緊,顧元白枕著厚被靠在薛遠的膛上入了睡,眉目不安緊皺。
這時,薛遠便會短暫地鬆開紅雲的韁繩,快速地整理好顧元白身上蓋著的披風,然後低頭,用糲而乾燥的瓣在懷裡人的眉心處落下一吻,低聲:“好好睡。”紅雲即便是匹千金難買的千里馬,也需要吃草、喝水、休息。薛遠將這些事留在了夜間,在顧元白睡著了之後,他便將顧元白抱在懷中下了馬,牽著紅雲讓它好好地吃一頓飽飯,睡一會兒的短覺。
顧元白睡得不安,偶爾會掙扎著要從惡夢中醒來,薛遠便側過頭細細密密地吻著他,好聲好氣地壓低聲:“沒事沒事。”顧元白在這種安撫中,過了一夜夜昏沉的夜晚。
紅雲夜間休息好,白裡再神奕奕地踏上前往行宮的旅程,顧元白抿著,他被照顧得很好,薛遠卻很疲憊,“你靠著我休息一會。”薛遠笑了,靠在他脖頸之間深一口,“別動,讓我聞聞。”這就是休息了。
寒風抑或塵土,飛揚之間踏馬而過,薛遠將行程緩至了三天,在第三的早晨,千里馬奔騰到避暑行宮之前。
行宮的守衛們被突然到訪的聖上嚇了一跳。
顧元白裹著一路的風塵僕僕,在薛遠的攙扶下往宛太妃的住處趕去。一路所遇的宮人,要麼一臉驚愕,要麼滿目悲慼。
等終於到了宛太妃的門前時,那些被他派過來陪伴宛太妃的宗親孩子正圍聚在門外,不知是哪個孩子率先看到了他,驚喜高呼:“皇叔來了!”顧元白的心一沉。
他忽而走不動路了,從這裡往房門裡望去,裡面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這些黑暗好似有了實體,重得宛若千金,散發著哀切的意味。顧元白掐了一把手心,告訴自己,你得走。
他推著自己走進了門。
昏暗的房間之中,人數稀稀。臥房之中的上躺著一個人,和親王妃坐在側,正在拭著淚。
被子中的人伸出一隻仍然溫潤的手,氣息卻斷得接不上來,“元、白。”顧元白的眼瞬息紅了,他上前握住宛太妃的手,“母妃,兒子在。”
“我兒,”宛太妃已經被宮人換上了一身漂亮繁複的衣裳,這身衣裳層層疊疊,繡圖如活了一般巧,真是哪哪都細緻極了。襯得宛太妃溫柔的眼眸,都好似有了幾分回了神的氣血,“你怎麼不聽母妃的話,你是趕了多久、多久來的?”顧元白張張嘴,卻沒有聲音發出,他使勁兒咳了下嗓子,終於能說出話來了,“許多。”宛太妃嗔怪地看著他,手指在顧元白的手背上緩緩摩挲,“母妃要走了,不能再叮囑你了,元白,你一定要記得母妃說過的話……”她說上一句話便要過上許久的時間,屋中不知是誰已經響起了泣之聲。顧元白卻覺得眼睛乾澀,只看著宛太妃鬢角出幾發白的發,她眼旁幾絲笑起來的皺紋。
宛太妃還很年輕,但她的皮囊卻從內到外散發著沉沉的暮氣。這樣的暮氣眼可見,只寫了四個字——油盡燈枯。
“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