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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丈虛空。
“你不把我的東西還給我,我就跳下去。世上哪有這樣的買賣?我告訴你,我雖然廢,但也不是好惹的,惹急了我,我讓你們都傻眼。”
“你跳啊?你當老孃怕你?”女蘿不屑。
戚隱一腳懸空,做了個金雞獨立的姿勢。
屋脊狹窄,他單腳站在上面很難保持平衡,登時像風裡的招子似的搖搖晃晃。女蘿被嚇了一跳,萬沒想到這個慫包是個不聽話的刺頭兒。戚隱很嘲諷地笑,“別小看廢物啊大姐,廢物再不濟,也還有條命不是?”女蘿忙道:“你還來真的!我說你這孩子,有話兒咱們好好說麼!”
“好,我問你一個問題,”戚隱望著她,“琉璃幻境裡那個孩子是我哥麼?”女蘿沒直接答話兒,只是抿著笑了笑,“這可不好說。他是誰不該問我,該問你。”你爺爺的,又和他打啞謎。戚隱沒了氣,磨著牙笑,“行。可我還是不樂意幫你們幹活兒,走了,來世再見。”他頭也不回,縱身一躍。眨眼間,屋脊上空空如也,女蘿倒一口涼氣,扒著屋脊往下看,霧濛濛,那小子的影兒都沒了。
就在這時,她聽見刀刃割破空氣的呼嘯。她迅速抬頭,一柄淒冷的長刀貼著面門滑過,帶起的刀風幾乎要把臉頰冰凍。女蘿旋身後退,方才落腳的地方落下一個人影。是扶嵐,這個男人落地時幾乎沒有一點聲音,清雋的臉上冷冷清清,修長拔的身影如同出了鞘的黑刀。然而肩膀上扒了一隻肥貓,讓他原本冷酷的身影顯得有點滑稽。他沒有立刻向女蘿發起攻擊,而是彎下身,手伸下屋脊的邊緣。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把戚隱拉上來,戚隱趴在屋脊上氣兒,道:“一刻鐘,大姐,你算得還真準。”女蘿恍然明白,這個傢伙一直在拖延時間,他沒有真的往下跳,而是在落下的瞬間抓住斗拱,翻進重簷下面。她小看了他,他畢竟修過半年道,有著常人比不了的臂力和爆發力。
被這小子擺了一道,女蘿氣得眼前發黑,眼見斬骨刀飛回扶嵐手中。扶嵐甩出一道冷厲的刀弧,瀲灩弧光撕破霧氣直朝女蘿面門而去。刀光斬破大理石,所過之處皆化為齏粉。女蘿不敢硬扛,連連後退。她知道,這個男人平裡是幫女人洗衣裳養兒子的呆瓜,可一旦拔出刀他就是殺氣纏身的煞神。
戚隱在邊上觀戰,不由得吃了一驚,刀弧的末端切到青金石玉上,月鏡竟然沒有絲毫損傷。他蹭過去,摸了摸月鏡,那上面連刮痕都沒有。月鏡光滑如同絲,模模糊糊照著他的臉兒。他臉上有點髒,鼻子上沾了點兒灰塵。戚隱擦了擦鼻頭,忽然發現鏡子裡,他背後的不遠處有個瘦長的黑影。那影子很扭曲,長手長腳,依稀能辨出人形。它站在那兒,歪著脖兒,好像在盯著戚隱看。
戚隱忙往後瞧,背後是空茫的霧,什麼影兒也沒有。他四下裡搜尋,也沒有找到那個偷窺的鬼影。狐疑地回過頭,卻嚇了一大跳,鏡子裡的鬼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面前,從他肩膀後面探出半拉腦袋來。他們捱得極近,戚隱几乎能看清楚它沒有五官的臉。
你大爺的,這是鏡子裡的玩意兒!戚隱頓時明白了,它看起來想出來,手上沒有劍,戚隱忙往後躲。但畢竟站在屋脊上,剛退了兩步腳下一空,眼看就要掉下去。長滿黑的細手從鏡子裡伸出來,一把拽住他的衣領。
這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渾身上下的武器只剩下一口好牙。情急之下戚隱心一狠,一口咬在那手上。這玩意兒很堅硬,咬起來不像是皮,倒像是木頭疙瘩,十分磕牙。沾了一嘴,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苦味,戚隱噁心得想吐。那鬼影沒有五官的臉登時扭曲,像是要嘶叫,可它沒有嘴,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它沒鬆勁兒,手往裡一縮,眼看戚隱就要被拖進去。那邊扶嵐回過頭,猛地撲過來抓住他的腳踝,兩個人一隻貓,一同被拖進了月鏡。
女蘿累得氣吁吁,靠在石壁上遠眺,天盡頭的白霧忽然翻湧起來,一層一層,此起彼伏,像是海翻騰。她知道巫鬱離在急速接近,十息不到的時間他就會到達。
“兩個小娃娃已經進入月鏡,現在開始施加封印。”女蘿自顧自地說,像在向誰報告,可她身邊分明空無一人。
她在月鏡上施加了十道巫羅封密咒。十道密咒,相當於十把大鎖,這能稍稍為戚隱他們爭取些時間。做完一切,身邊一道冷光劃過,虛空之中霎時出現一個狹長的裂隙。女蘿跳了進去,失去了蹤跡。
一路翻滾,天地不停地翻個兒。緊接著戚隱的乾坤囊從月鏡裡掉出來,砸在戚隱頭頂,黑貓一口咬住。扶嵐死死抱著戚隱,戚隱抱著黑貓,兩人一貓順著重簷一直翻下去。他們失去了重心,一路下墜,幾乎滾成球。先前那個抓著戚隱的鬼影不知滾哪兒去了,他們無暇顧及。扶嵐的背部硌在簷上蹲落的妖獸石雕上,他一聲不吭,藉機穩住身勢,斬骨刀出鞘,進石壁。扶嵐單手握住刀,下落的勢頭頓時止住了,兩人一貓懸在半空。
黑貓踩著戚隱的頭臉上了刀身,然後是戚隱。扶嵐的右手在摔下來的時候骨折了,憑藉左手把自己提了上去。他蹲在刀上,左手握住右手臂一拗,令人牙酸的咔剌聲響起,骨頭正位,在一息之內鋼鐵一般重新焊接在一起。與此同時,小魚飛出手心,散入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