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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以前，白鹿大神還會下降凡間的時候，常常去外面嬉戲遊玩。每當夜深，月亮升起，白鹿大神披著月光，從遠方歸來，篤篤的蹄音在灌木叢裡響起，有一個大巫就會吹起骨笛。”

“他在接神回家麼？”孩子們問。

巫鬱離眼中有細碎的溫柔，他抬起手，蝴蝶飛出掌心，撲著翅子，螢光點點，散入遠山。他彷彿又看見那隻潔白的鹿靈踏著月光下降，向他走來。那一瞬，他濛的眼睛裡彷彿忽然有了光彩。

“對，沒錯。”他低聲道，“他在接他的神……回家！”第79章萋萋（一）去南疆之前，他們決定先回一趟江南。戚隱有種直覺，清楚巫鬱離的來歷，便能清楚扶嵐的來歷。要查巫鬱離，南疆要去，江南也得走一遭。打吳塘出來得有小半年了，跟過了半輩子似的。這一程直奔孟清和的老家常州府，三月天，風裡扯絮，白絨絨飄滿天。他們到的時候正好黃昏，天邊一輪紅滾滾的頭，染缸裡掙出來的似的，扎眼得緊。

到了地兒先祭五臟廟，戚隱一手摟著貓爺一手拉著他哥進酒樓。去了一趟無方，從雲知那兒得來一半打假擂的贓銀，小師叔又給了他好些銀角子，這會兒囊中包包鼓鼓，十分有錢。當下叫了幾兩牛，一盤燒鵝，一碗蒸雞，兩盅三鮮湯，兩碗綠豆棋子面，兩壺燒酒。不怕吃不完，貓爺肚量大，什麼都裝得下。

酒樓正中央搭了個臺子，說書人端坐其上，抹了抹嘴上兩撇鬍子，驚堂木一拍，道:“今兒個，老朽便來說一說那叱吒風雲，三頭六臂，通天徹地的妖魔大王，扶嵐！”戚隱一個靈，從飯碗裡抬起頭來。

四下裡叫好，說書人驚堂木又是啪地一拍，捻著鬍子道:“且說那扶嵐大王，生得是虎背熊，黑臉長，牛眼大耳。前假意敗於小戚道長劍下，實則深入無方，攪得仙山天翻地覆，老朽正巧行至湘水岸邊，眼見滅度峰搖搖墜，實在是心驚膽戰吶！”得，他哥從一個豬妖變成四不像了。戚隱無語。

滿座痛惜長嘆，說書人喝了口茶，又道:“扶嵐，在那橫山魔宮，闢有酒池林，蓄妖姬魔女七七四十九個，個個生得夭夭灼灼，喬模喬樣，更通房中秘術九九八十一式。哄得扶嵐荒，夜夜笙歌，生得一地孩兒，其中三孩兒最為出名。大兒扶擎天，二兒扶立地，三兒扶下水，在山西道佔山為王，凡是過路人，男的剖腹為食，女的強搶為奴。仙門百家是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啊！”這估摸又是哪個吃飽了沒事幹的妖魔冒充來的，戚隱無奈。這麼難聽的名兒，也虧得這幫龜孫想得出來。滿座憤恨不已，一個個氣得滿臉通紅，要把扶嵐生活剝似的。卻沒想到，他們恨之入骨的軍師庾桑吃飽喝足，大搖大擺躥上臺，攤著肚皮睡覺，幾個凡人崽子圍著它，爭著撓它下巴。而那位無惡不作的妖魔共主，正心不在焉地看窗外人湧動。截至目前，已有兩個姑娘在他們桌邊崴了腳，三個女娃來問路，鄰座的小姐都偷摸瞄他，絞著手帕臉紅心跳。

不知道扶嵐聽不聽，八成是沒聽，戚隱望著他恬淡的側臉，這廝在哪裡都像個透明人似的，很沒有存在。戚隱也沒有存在，但他是像野草似的，蔫頭耷腦得不起眼。扶嵐不同，他靜悄悄不吭聲的時候像個四大皆空的僧侶，似乎眨眼間就要和周遭的風景融為一體。

“哥，你真有七七四十九個妖姬魔女？”戚隱問他。

扶嵐搖頭，“二十八個。”戚隱還記得他被那幫“姬妾”得跳嘉陵江的事兒，問道:“她們怎麼樣，你有喜歡的麼？”扶嵐蹙起了眉心，“她們吃得很多，我養不起。”太難了，戚隱到辛酸。他哥分明是妖魔共主，卻比路邊的光腳小販還窮。

“小隱吃得少，養得起。”扶嵐說。

“那貓爺呢？”扶嵐扭頭看了看黑貓，那廝胖成一個球似的，正窩在一個漂亮小妞的懷裡，眯著眼喵喵叫。扶嵐很沮喪地說:“快養不起了。”戚隱極力忍笑，調過視線隔著窗屜子往外看。惠風和暢，徐徐吹進茜紗窗來。酒買多了，戚隱一個人喝不完，讓他哥一起喝。斟了一杯給他，扶嵐卻只是放著。扶嵐活到現在，仙人似的餐風飲，就沒吃過東西。一個人喝酒沒意思，戚隱勸他喝幾口，扶嵐不肯。扶嵐誇過他的血甜，戚隱忽然想到一個法子，劃破指尖，滴了幾滴血到酒裡，道:“哥，這樣喝不喝？”血滴進了酒，煙墨一樣暈開。扶嵐猶豫了會兒，終於端起來抿了口。

“怎麼樣，好喝不？燒刀子辣，早知道該點個酒味兒淡點的。若是得空，咱們去紹興轉一圈，那兒的花雕才好喝呢。冬天的時候，加點兒枸杞，放點兒薑絲兒，一熱，可香了。到夏天，螃蟹肥了，再點兒茴香豆，賞月聽曲兒喝花雕，別提多美了。”戚隱索往酒壺裡滴了幾滴血，又給他斟了幾杯。扶嵐還能喝，眉頭都不皺一下，全喝完了。

外頭光正好，檻窗邊上伸進來幾枝椏，幾朵花骨朵兒星星點點綴在上頭，馬上就要開花兒似的。牆那邊蹲了好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探頭探腦等著酒樓的潲水。戚隱手一招，叫來幾個乞丐，將蒸雞燒鵝從檻窗上遞下去。乞兒們見了活菩薩似的，連連道謝，捧著盤子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