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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大禮稽首於地,形容謙卑,聲息虔誠,許諾為謝茂一世執劍。
這是託付後半生。前兩世,衣飛石也曾這麼跪在謝茂面前,一世說願為陛下開疆拓土,一世說願為陛下守海內安寧。那都是在謝茂登基為帝,重用他、信任他、支持他打了好幾場大仗之後,衣飛石方才心向他宣誓了一世忠誠。
這輩子……就……這麼快了?謝茂有點懵。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自問沒做什麼值得衣飛石死心塌地之事,衣飛石為何突然就選擇效忠投誠?
“你這是……?”
“求殿下恕我無罪。”看樣子是要說點不太恭敬的話了。
謝茂衝趙從貴點點頭,屋內侍從立刻就被全部清了出去。
自從宮中生變之後,趙從貴遵從淑太妃命令,將信王府下人都過了一遍,近身服侍在謝茂跟前的全都是自己人,帝、後安來的人手,全都以排班、調職等錯開了去。
正所謂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長秋宮血案殷鑑不遠。
“請說。”
“大行皇帝山陵崩時,當今還未繼位,我父帳下一位戰功赫赫的老將,就曾勸我父在襄州擁兵自立。我父當即以惑亂軍心的罪名斬殺此人,嚴令麾下眾將不得妄想。”
“當今召我父回京朝賀,於青梅山設大將軍行轅,以快馬書信指點襄州、盧定戰事,為此事……我父又斬了兩位謀士。”衣飛石是說,從文帝駕崩到現在,已經有兩撥人勸過衣尚予造反了。
他的聲音低而清晰,不帶任何情緒。可是,不帶情緒,本身就是一種情緒。
謝茂聽得出來,衣飛石對衣尚予斬殺老將、謀士,很有幾分不滿。謝茂仔細想了想,從衣飛石順勢接近他,想用他一事離間皇室與衣家,再到後來果斷殺守城校尉、透東籬先生可能是陳朝細……林林總總,都能看出衣飛石是想讓衣尚予造反的。
不肯造反的是衣尚予。
衣尚予寧可斬殺心腹老將,也不肯擁兵自立,倒不是他真的忠於文帝。
這位被民間傳說為謝朝守護神的絕世名將,是真正想要結束這個亂世的義士。謝朝此時還有李仰璀、粟錦兩位將軍各自擁兵鎮邊。若衣尚予憤而自立,那兩位會怎樣?起兵勤王?還是效仿衣家?不管怎麼選擇,只要衣家自立,謝朝瞬間就會分裂成渣。
收復天下的大好形勢一夕之間崩塌,怎麼對得起死在沙場之上的兄弟袍澤?
“不瞞殿下。卑職當正是因為勸說我父另立旌旗,方才被我父痛責軍。”衣飛石連這話都敢跟謝茂坦言。
衣飛石這句話說得令人震驚,謝茂答的話就更偏心得沒邊兒了:“不怪你。若是大行皇帝在,你只會乖乖的,哪裡會說這大逆不道的話。”居然還忍不住發作衣尚予一句,“你阿爹忠義無雙,可惜不知好歹,怎麼能為這個打你?你是為他好!”哈?我勸我爹造反,你體諒我,是你公道,是你明事理,可是,你還罵我爹不知好歹?到底是你姓謝還是我姓謝?可憐衣飛石醞釀了一腔熱血要傾吐,生生被不按常理出牌的謝茂憋了回來。
懵了片刻之後,衣飛石才終於找回了節奏,可這話說得就有點磕磕巴巴了。
“殿下,亂世已有百餘年。我出生時就沒見過太平。若大行皇帝再有二十年聖壽,我的兒子,或許就可以在太平年月裡降生。”衣飛石這話說得很內涵。可謝茂聽得懂。
衣家不是忠於哪一家哪一姓,衣尚予忠誠的也不是謝氏皇族。他忠誠的是天下。
文帝是位雄才偉略又寬仁大度的皇帝,他敢用衣尚予,敢信衣尚予,衣尚予才能毫無掣肘地在疆場封神二十年。打仗打的是錢糧,是人心,離開了文帝的支持,衣尚予的子就變得很艱難。
為了保證謝氏政權能繼續收復天下,所以,衣尚予不會造反。
可是,在當今皇帝的統治下,衣家沒法繼續打仗了。這種情況下,衣家也不介意換個能支持衣家的皇帝上位。……你不想造反,你就拉我造反?可以的。謝茂不理解的是:“為何是我?”衣飛石沉默片刻,說:“我在朝聞殿,見過殿下親筆所書水利、城建、農事、稅賦、教育等實論十八卷。我雖不能盡知盡懂,卻從中讀出了殿下的心。——殿下心懷天下。”這才是衣飛石真正選擇謝茂的理由。
不是因為謝茂那一句句殷切的關懷,也不是因為謝茂那一兩件籠絡的厚賜。
以衣飛石那不可思議的察力,早已讀出了謝茂溫柔殷切的面目下那一顆心深似海。他想過很多,他想過也許謝茂登基之後,也會和謝芝一樣忌憚衣家兔死狗烹,可是,相比起謝氏宗室中庸庸碌碌只知權術的諸皇子,他寧願賭一把。
他想要服侍這位少年時就用稚筆跡在白卷上繪出盛世華章的雄主,他想親眼去看一看,信王描繪中的盛世是怎樣的光景。他想看見田壟間碩谷累累,他想看見雄城百萬人丁,個個溫飽歡笑。
為了那個手卷中描繪的盛世,他寧願賠上自己,賠上衣家,一場豪賭!
衣飛石眼中有光華陸離的神光在閃爍,看著他溫厚面孔下澎湃的情,謝茂才恍恍惚惚地記起……他好像確實寫過那麼一堆東西!
剛穿越來時,他以為自己是某點龍霸天,看看這人設,亂世,皇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