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68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琥與衣長寧都很懂眼地請辭,衣飛石則和二十年前一樣,服侍父親回了書房。這麼多年了,衣尚予始終在書房獨住,出入的階梯門檻都改成了滑行,衣飛石推著父親坐著的輪椅,父子二人慢慢往書房走。
——衣尚予為何喜歡往荒野無人處垂釣賞景?還是因為他那雙原本健康的腿。
離開長公主府,離開京城,離開所有耳目注視的方寸之地,他就能隨意舒展行走,嗅比往常更清新的空氣,看比往常更從容的風景。人在孩提時就學會了行走,就像是吃飯喝水一樣自然,失去了行走的權力時,才知道站立也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我給爹請個大夫吧。”
“太醫院的趙醫正,是兒子多年好友,醫術湛無比,全科聖手。您這腿養了這麼多年了,叫她來給您看看,說不準就能‘治’好。”衣飛石的酒量練了幾十年也稱不上多好,風一吹,步子就有些飄。
衣尚予則是三斤烈酒下肚也面不改的狠角,衣飛石多喝了兩杯,趁著寒夜冷月,沉浸在皇帝所給的溫柔寵溺之中,忍不住就飄飄然起來,衣尚予則不然:“這麼多年也習慣了,不必折騰。”寒夜風緊,府內門戶緊閉,除了各處守門的婆子,沒有僕婢在外打閒聽差。
衣尚予與衣飛石的侍從小廝,也都遠遠地跟在父子二人背後。
父親斷然拒絕的口氣讓衣飛石從飄然中清醒了幾分,繼而沉澱在心中的就是負疚。
衣飛琥今講述的往事已經讓衣飛石如鯁在喉,如今再有衣尚予二十年不能起身的痛苦,衣飛石再想起自己當年從西北迴京之後與父親的那場對峙,就忍不住反問自己,我任快活了二十年,留給家中的是什麼?
…
…弟弟被迫出繼,父親困在京城舒展不得,侄兒錯配惡婦,長房枝葉凋零。
如果滅陳歸來之後,我就聽從父親的吩咐,割兵權賦閒在家,甚至跟著父親遠離京城,在上、江南、海外隱居,父親就不必這麼多年裝著行動不便,弟弟也在家中娶生子,安兒寧兒養在身邊,遠離權力誘惑……今家宴上,是不是就沒有那麼多男兒淚,那麼多嘆息酒?
衣飛石知道很多事情不能全怪自己,衣家落到今烈火烹油卻枝葉凋零的下場,各人心脾皆有緣故。可是,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當他選擇守在皇帝身邊,身披襄國公的權勢榮光時,就註定了衣家必然要享受風光背後的侵蝕與考驗。
衣尚予曾經阻止他。他一意孤行,那時候的衣尚予已經控制不住他了,只能被他帶著跑。
“兒子不孝。”
“自大哥去後,兒子本該負起教養子弟的職責,襄助父親繁盛家族,兒子卻往外避了。”
“陛下聖恩厚重,弟弟侄兒也皆美玉良才,未嘗有半個愚魯憨蠻之人,家門淪落至此,是兒子的罪過。”衣飛石聲音低得像是此時掠過屋簷的風,壓抑中帶著寒冷。
衣尚予坐在輪椅上,膝上搭著一條菲薄卻保暖的織毯,緩緩捏動掌中被得發熱的玉膽。
常年被握在手中旋轉,原本圓潤的玉膽越發溫潤光滑,滑動時發出不緊不慢的聲響。
衣飛石滿懷負疚地謝罪,衣尚予給他的,就只有沉默與玉膽旋轉的聲音。
衣飛石這些年確實和家裡走得不很親近。
衣尚予曾經以為次子故意疏遠家族,是繼續當年商量好的計劃,故意與家族“反目”。
待皇帝百年之後,也許,衣飛石的這一種疏遠和“反目”,就能讓新君顧及衣家功績與物議,把鎮國公府和襄國公府拆開來對待——拉一家打一家,從來都是極好的政治手段。
無論新君拉誰打誰,衣家都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現在他知道了,衣飛石的打算不獨如此。
衣飛石的疏遠對新君而言,可以稱之為與家族反目冷漠,對今上而言,則是對家族的不親近。
為什麼?
因為在多年之前,只有衣飛石知道皇帝立嗣女的計劃,因為長公主府住著兩位郡主。
這麼多年來,皇帝只是嘴上嚷著立嗣女,衣飛石並未看見他的具體謀劃,後來謝茂怕和衣飛石因此起爭執,連嘴上都不提了。衣飛石便以為自己只要堅決反對,皇帝遲早有一天會改變主意。
——這事實在太難了。說不定皇帝都已經忘了。
所以,衣飛石不想和家裡走得太近。
他企圖用這種疏遠,讓皇帝覺得立嗣女意義不大。
在謝茂的嚴厲阻止下,衣飛石確實沒能順利把自己從衣家族譜上劃去,可他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分割鎮國公府和襄國公府。
如今京城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鎮國公和襄國公不是一路人。
哪怕衣長寧夫婦帶著衣明聰擠進了衣飛石和皇帝的生活中,聰兒也是跟在皇帝身邊的時候更多,衣飛石很少主動去逗聰兒,更不會主動吩咐要把聰兒帶在身邊。
衣飛石的這一種刻意的疏遠,讓他疏忽了家中小輩的教養,以至於事到臨頭才發現救之不及。
不過,他此時低頭謝罪,何嘗沒有怪責衣尚予的意思?
我老不著家是我不對,你天天在家怎麼也不管管你兒子你孫子?飛珀都渾成什麼樣兒了?謝嫻還差點兒帶著一批穿著鎮國公府下人衣裳的刺客進了皇帝駐蹕之處。
衣尚予不說話。
他不喜歡聽“對不起”
“我錯了”,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