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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棋高一著,殺得狄女出身的黎王妃滿地找牙……

閒話謠言都是越說越荒腔走板,最後,也沒人關心謝團兒和衣飛珀是否和離,衣飛珀是不是真的斷了腿,滿大街都在傳說二、三十年前,衣大將軍縱橫捭闔神擋殺神的傳奇故事。

“……巫城熊瑾立在城頭,舉起長戈,大喝一聲‘傷吾愛子,必殺汝!’”

“大將軍於帳中安坐,心有所,端茶嘆息曰,熊家氣數盡矣。便以二指蘸茶作符,只見金光一閃,殺氣奔騰二百里外,似虹如瀑,打得熊瑾哎喲一聲痛叫,墜在城頭,摔了個粉身碎骨。”

“這正是,將軍浩氣作鋒芒,閒坐帷幄定四方,你要不服就來戰,打你個小兒——汪汪汪!”長信宮裡,鬱從華正在模仿坊間酒樓講說的口吻說書。

間掖著一巾子,手裡拿著竹板,身邊還有個小宮監給他端茶充作茶臺。

說得眉飛舞時,他還要學人擼一擼不存在的鬍鬚。

這一本正經的樣子最是惹人好笑,太后一邊吃茶一邊噗哧地笑,謝茂也忍俊不

侍立在旁側的宮婢宮監卻聽得如痴如醉,看著坐在皇帝身邊的襄國公,悄悄納罕,鎮國公那樣神通本事,不知道傳給了襄國公多少?襄國公會不會蘸茶畫符?殺人於二百里外?只怕也是會的!否則,聖人豈會那樣愛寵信重於他老人家?

天下承平十數年,京中的說講行當本就競爭十分烈,再有各地進京的戲班子、雜耍班子搶生意,但凡故事說得不夠跌宕起伏的,在京城都混不下去,所以,如今這一撥嘴上藝人編排起故事來,那真是天上有地下無,什麼都敢講。

——這年月鬼神之說深入人心,城中道人僧侶極受追捧,鄉下又哪村哪屯兒沒個神漢神婆?

皇帝是天子,狀元是文曲星,衣大將軍是什麼人?怕不是統領十萬天兵天將的天庭大元帥下凡吧?

衣尚予是被傳說了幾十年的神話中人,許多信的小宮奴都真情實地認為,他就是真的會法術,撒豆成兵,擺陣殺敵,吹一口氣就有神風陣陣,哇,太不得了了。

連帶著衣飛石這些子也受了不少好奇驚訝納罕的目光,他是習武之人,對暗中矚目十分,這會兒更是被滿屋子宮奴偷偷打量得哭笑不得,不得不解釋道:“這事臣聽長輩們說過,打巫城時,是帳下人混進去,策反了熊瑾的心腹謀士。幾個衛士上前,把熊瑾從城樓上推了下去。”

“什麼蘸茶畫符,純就是訛以傳訛,再沒有的事。”他不想就著這個神異故事講下去,岔開講笑話,“當時,臣父也沒想到事情辦得那樣快,熊瑾被推下城樓時,臣父還在下滸鎮摘李子——上年借了下滸侯一萬斤麥粉應急,這會兒被下滸侯拉著,死活不許他走,非得叫他親手摘齊一千斤李子釀酒做利息。”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臣父又不好意思跟下滸侯打架,就老實待在鎮上摘李子。”

“下滸鎮的李子都是糖李,又脆又甜,他老人家一邊摘一邊吃,還帶著親兵一起吃,各人吃完還要揣上兩包回營分給同袍兄弟。那正經摘出來的,還沒臣父帶著一幫虎狼吃的多,”衣飛石說著也忍不住笑,“到最後,好的都吃下肚了,青的壞的才放進下滸侯的筐子裡。”

“把下滸侯氣得不行,正叫臣父快些走——”

“再不走,那年下滸鎮就沒有李子酒貢入京中了。”太后笑起來仍是和年輕時一樣,鬢間珠花步搖叮鐺亂顫,捶桌道:“怪道那年宮裡的冰花李嘗著味兒澀,文皇帝同我說,八成是那年雨水不好……”想起文帝當初言之鑿鑿的姿態,太后又忍不住笑,“敢情是鎮國公作怪!”她提起文帝,在座能接話、敢接話的也就只有謝茂了。偏偏謝茂不喜歡多提文帝,坐在席上一邊笑一邊喝酒,問鬱從華:“還學了什麼?再講一段。”鬱從華就又講了一個衣大將軍祭河神的鬼扯故事。

宮人來往穿行端著酒食,四下樂班奏著若有若無的古樂,偶然還有琵琶伎配合鬱從華說書的氛圍驚弦乍起,明知道鬱從華從宮外學來的都是瞎扯淡,這種明知是假還說得一本正經的故事,越發叫人忍俊不

鬱從華說完一段,衣飛石就會出來解釋,這件事不是這樣的。

真相越無聊,故事越無稽,卻還能騙了那麼多百姓,太后就更想笑了。

這段祭河神的故事說完之後,謝茂含笑問衣飛石:“這又是怎麼回事?”衣飛石無奈道:“壓兒就沒這回事。臣聽著倒是有些像《東勝逸仙遊記》裡的故事,怕不是外頭先生換了個殼子,栽臣父頭上,改頭換面而成吧?”這是長信宮家宴。

皇帝、太后、衣飛石自然是基本配置。

這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小家庭裡,最近增添了一個新成員,沭陽侯張姿。

他這會兒略不自在地坐在太后身後,脊背直,下巴微收,姿態十分恭敬。誰都看得出他的緊張。

——在皇帝身邊有座兒,能不緊張嗎?當初步蓮臺團圓宴衣飛石初見太后,一樣緊張得不行。

謝茂對張姿的態度始終淡淡的,偶然為太后祝酒時,才多看他一眼,表示你與太后共尊,朕沒忘了你。擱其他時候,謝茂也不可能真的把張姿當亞父看待,默許他陪在太后身邊,已經是極限了。

畢竟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