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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村總角孩童常穿的褐短打,然而論其通身氣質,眼中薄光,皆非凡品。
常伯寧想,如此,難怪村民對死而復生之人不異,更不曾加以驅趕。
有這樣雍容氣度的人,哪怕是鬼,若是動手趕走,總覺失了福德。
竹筏抵至岸邊,少年未曾開口,白鶴便面對常伯寧引起細頸,振翅長歌。
少年怕鶴鳴聲驚到人,忙單膝跪地,攬住鶴頸,輕聲說教:“鶴先生,不可無禮。”待鶴收斂翅膀,少年方仰頭道:“抱歉。驚到客人。這位是……”不等他話盡,常伯寧便無聲無息地將手掌覆蓋在他頭上,指尖泛起一道靈光——修道之人,若心懷執念,魂魄便比常人難以消逝。
而世間鬼魅,分為明暗兩道。
明多、暗少。
明鬼一般是正常死亡之人殘留的魂魄,往往存生前記憶,懷生前之能。但明鬼數量極少,因為這種人的執念,往往不足成鬼。
若死前經歷太過痛苦之事,譬如戮身之痛,焚心之苦,則更易化鬼。
化鬼之後,魂核遭損,被稱為“暗鬼”,道行遭損,記憶亦有殘缺。
然,如果不認鬼主,或無屍身寄體,不論明鬼暗鬼,不消七,魂核便會開始潰散。
應天川盈虛君當年亦遭逢此等境況,以致魂核分裂,忘卻死因。
若非其執念過盛,又遇見了如今的鬼君陸御九,否則,其身其魂,皆會葬於蠻荒風沙之中。
暗鬼生前遭受痛苦越多,遺忘越多,終至不識前塵之境。
而在常伯寧掌下,便有這樣一名寄屍而生的暗鬼,頭腦中落得一片茫茫雪原,乾淨澄明,宛如初生。
常伯寧撤回掌心靈息,將手掌負於身後。……他死時,竟有這般痛苦嗎?少年神中難掩訝異,然而依舊安靜,任這陌生人輕撫過他的頂額,又撤回手去。
一如仙人撫頂,授其長生。
少年不知自己道心何來,只是抬頭望著他,神情專注。
他懷擁著鶴頸,問常伯寧:“您找我嗎?”常伯寧乖乖應道:“嗯。”言罷,他不顧河泥骯髒,同樣單膝跪伏,與少年視線平齊:“為何不與村人生活在一處?”少年往事記憶全然不復,然而修養不改,學識仍存,回答得條理清晰:“我知曉自己異,與常人不同,怕嚇到人,便暫居河上,隨波無定,給他人一個安心。”常伯寧沉默半晌,突然問道:“你呢?”總要給他人一個安心,那你又該在什麼位置呢?
“我?”少年心思慧,知曉他在說什麼,便答,“我與鶴先生共住此舟,並不孤獨。”常伯寧問過幾個問題,便背朝向少年,緩緩閉了眼睛。
他已洗盡鉛華,相忘塵世,何須再引其入世,徒惹風塵?
思及此,常伯寧不敢再看他,亦不知該說些什麼,道一聲“很好”,便闊步離去。
這仙人匆匆來,又匆匆去,少年被他撥動心湖,心生惘,卻並沒有多少情緒波動。……彷彿看著此人背影離去,已是一件再悉不過的事情了,早已習慣,無需訝異。他站起身來,深施一禮:“先生慢行。”可還未等他直起身來,便見一雙沾了河泥的青絲履重新立在了他的身前。
少年詫異:“您……”常伯寧:“你……”二人皆慣於聆聽,且不是習慣打斷對方講話的人,言語一撞,便是兩相沉默。
對視一遭後,少年再度開口:“我……”常伯寧:“我……”少年:“……”然而,這次,常伯寧沒有再沉默下去。
常伯寧問:“你可願奉我為師?”此言一出,一旁的秀才並不訝異。
村民都認為,此子非凡,宛若天降之人,這玉貌仙君能尋來這窮鄉僻壤,可不就是為了收徒嗎?
那少年卻愣住了。
“師……”
“……父?”遙遠的稱謂,彷彿啟開了他記憶中的一縷明光。
可惜,明光只得一瞬,霎時無蹤。
常伯寧垂目,靜望於他。
指月君苦心孤詣教導出的絕世之才,如今迴歸了最初的一株青苗,需得甘霖澆灌,沃土滋潤,置於世外,未免寂寞。
現今,以丹陽峰林山主的能為與眼界,或許無法很好地栽培於他。
而自己雖然智慧不足,好在在劍與道上,尚可傳之二三。
這是丹陽峰的未來,是道門未來,亦是他贖罪的最好方式。
常伯寧再不發一語,掌心朝上,放在少年眼前,等他回應。
不知過了多時,一隻比他小了許多的手懸起,虛虛擱在他攤開的手心之上,指端猶疑地蜷了一蜷。
他乍然醒來,登上自制的小竹筏,漂許久,不知前路,不知未來,唯有水白鶴相伴。
三月以來,少年雖有形體,卻仍如漂浮於人世的鬼魂,飄飄然踏不到實處。
蜷縮的指尖試探著探出,觸及了溫暖的、帶有杜鵑花香的指尖。
於是,他找到了他的人間。
“你……”常伯寧稍作停頓,略略靜思,再張開眼時,心中有了一個相對自己而言、堪稱離經叛道的主意。
他問:“你今年,年歲幾何?”
“忘卻了。”少年溫馴答道,“但聽村人所言,該是在這世上虛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