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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單向玻璃,唐喆學的目光始終聚焦於林冬的一舉一動。和麵對指責自己的人時的隱忍不同,林冬對待犯罪嫌疑人的態度永遠是銳利的,即便他語調平和毫無攻擊,卻依舊像把利刃,悍然割入嫌犯緊繃到極限的神經。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軟肋,在唐喆學看來,林冬似乎特別善於鎖定人的軟弱之處。就好像被龔勇他們如何盤問也不吭聲的吳昌河,在聽到林冬提及自己的父親時,顫抖著將頭埋進雙臂之間,嘶啞著聲音哭了出來。
他崩潰了。
—“陳昌富,他比我小不到一歲,是我二叔家的孩子,二叔走的早,他被他媽帶著改嫁了,換了繼父的姓。”平靜下來,吳昌河開始緩緩陳述事情經過。
“就算改了姓他也是吳家坎人,每年節,他都會回我們家一起過三十……出事那天晚上,我正在村衛生所裡睡覺,睡著睡著突然聽到有人敲窗。我起來打開窗戶,昌富從外面跳進來,一身的血,手裡攥著個手機,跟我說碰上起車禍,見人已經死了就把手機撿了回來。”林冬問:“你相信他麼?”
“……不太信……”吳昌河又垂下了頭,“所以我翻窗出去,找到那個死了的女人,發現她的包被翻得很亂,就墊著衣服收拾了一下……回去之後昌富見瞞不住我了,說了實話……他是偷跑出來想去鎮上網吧玩,結果路上看到那個女人躺在排水溝裡,那女的胳膊腿都被撞斷了,求他救救自己,說包裡有手機讓他打個電話報警叫救護車……昌富三歲就沒了爹,我二嬸特別慣著他,他要什麼,只要能力所及一定會滿足,那手機我之前就聽他提過很多次,特別想要一個,可當時賣五千多塊錢,二嬸剛給他買了件名牌外套,就……沒餘錢再給他買手機了。”聲音頓了頓,他惆悵地嘆息著:“他是我堂弟,我爸又是村長得要臉面……這種事要是鬧得人盡皆知,別說我爸了,我們一大家子人都抬不起頭來……我是長子長孫,從小家裡就教育我,當大哥的得能扛得起事,撐得起這個家,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幫他把這件事掩蓋住。”龔勇皺眉問:“陳昌富給你描述過具體的行兇過程沒?”
“他說那女的見他拿著手機不打電話,開始喊‘救命’,他一著急就去捂對方的嘴,等撒開手卻發現對方沒氣了……”吳昌河抬起眼,用一種自責的目光看向他們,“直到你們給我看那些現場照片,我才知道他當時沒跟我說實話。”
“那你還包庇他?”龔勇又瞪起眼。
吳昌河苦笑:“……我畢竟……我是他哥啊……警官,像我們這種一個村都沾親帶故的,堂兄弟之間跟親兄弟沒區別,而且他依然在祠堂裡的家譜上有一席之地,二嬸也承諾過,等將來昌富結婚生了孩子,還姓吳。”血脈,宗親,即是值得尊重的傳統,可在這起案件裡,也是綁架道德觀的枷鎖。
透過單向玻璃,唐喆學看到,林冬的眼中隱隱出惋惜的神情。
—追捕陳昌富的工作林冬並沒有去爭取,而是將執行的權利給了龔勇。唐喆學對此表示不滿,明擺著的事兒啊,他們辛辛苦苦折騰一溜夠,最後抓人倒不去了,功勞沒有光剩苦勞了是吧?
聽出他話裡話外的不滿,林冬心平氣和地解釋道:“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是龔勇他們的案子,不論結果如何,最後都該由他們來劃下句號。”
“再立一次功唄。”唐喆學悻悻地偏過頭,反正不是他開車,看哪都無所謂。
林冬輕飄飄地說:“我以為你來懸案組,早就做好了默默無聞的準備。”
“不蒸饅頭蒸口氣啊,組長——”唐喆學拉了個長音,聽起來有些沮喪,“他們當時那麼擠兌你,你還給他們的前途鋪路,哎,話可是你自己說過的啊——別拿自己的善意去包容他人的陰暗。”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二吉,不用覺著委屈,這案子我會寫一份詳細的報告呈給省廳,上面肯定有你的名字,能在廳長那刷存在,不?”。唐喆學正笑呢,忽然想起什麼,問:“你要把我跟縣刑偵大隊辦公室裡踹椅子的事兒也寫進去麼?”餘光瞄向一臉謹慎的唐喆學,林冬語調輕快地反問:“呦,這會慫啦?”
“不可能!我字典裡就沒‘慫’這個字兒!”
“誒你旁邊有隻蜘蛛。”
“哪!?”要不是彼此間隔著作檯,唐喆學得竄林冬身上去。等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忽悠了,他眼神幽怨地望著組長大人,忿忿不平地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好玩是吧?”
“沒,就想試試等你以後打嗝打不停的時候,這招管不管用。”說著,林冬斂起笑意,誠懇地慨道:“有你在身邊真好,二吉,我覺著我現在活得像個正常人了。”突如其來的肯定讓唐喆學心頭泛起陣動,轉臉就把剛林冬忽悠自己的事兒給忘到九霄雲外去了。他了手,略顯侷促地說:“組長,我其實就是看不下去你屈著自己……我能做的不多,可只要你需要,多久我都陪著你。”車輪忽然偏離了直線行駛的路徑,林冬立刻收手穩住方向盤,低聲道:“……這話你該留著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去說,擱我這費了……”
“這話要跟女人說,那就酸了。”唐喆學坦誠道,“我是真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