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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走,要親眼看著自己上馬車才安心。
輕手輕腳步入書房,合上門扉轉過身,案邊無人,往窗口方向看,陸戟已然躺在軟塌上睡著了。
雖說眼下情況恰好免去了很多麻煩,虞小滿還是走到軟塌前,將從懷裡掏出的瓷瓶去,瓶口在陸戟鼻間晃了晃,等了一陣,確認他呼平穩睡得更沉,才將瓷瓶收好,直起。
桌案上的蠟燭尚未燃盡,堪堪夠辨字。虞小滿行至桌前,將信封內的紅紙出,展開,右手邊醒目的“休書”二字,險些灼了他的眼。
這休書是下午在外頭時,趁虞桃沒留意,拐到巷子裡找了個捉刀代筆的師傅寫的。
虞小滿嫌自己字醜,又不曉得這東西是否有個規矩,索找旁人代勞。那代筆的是個書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聽說他要寫休書,抬頭打量他好一會兒,許是在心裡嘀咕這年頭竟有如此開明的子,親自為夫君準備休書。
稀奇歸稀奇,到底是做生意的,執了筆就按虞小滿的要求寫了。眼下瞧著上頭諸如“此後各自婚嫁”
“永無爭執”
“恐後無憑”等冰冷字眼,虞小滿還是有些恍惚。
而後便扯開嘴角,無聲地笑。
他笑自己愚蠢,與陸戟締結姻緣的分明不是他虞小滿,從頭到尾他都只是個頂包的,事已至此,竟還如此不識趣,在這休書上寫自己的名?
真真是恬不知恥,胡攪蠻纏,難怪陸戟厭煩了他,要將他送得遠遠的,此生都不想再與他相見。
笑著笑著,眼眶酸脹難耐,呼與心跳同時被打亂,虞小滿放下休書,抬手捂住左,那撕扯剝離的痛再度襲來,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
他知道時機就快到了。
每個鮫人體內都有一顆元丹,囤積著來自深海的能量,是鮫人的元神所在、生命之源,亦是鮫人身上最寶貴的東西。
它位於心臟附近,前通過璧月姐姐的口信確認,唯有心死神滅時,方可將其出身體。
在此之前,他本不懂什麼叫心死神滅,他只知道,元丹可以為陸戟治腿,讓他重新站起來。
虞小滿急幾口氣,一手撐於桌沿穩住身形,撕裂般的痛自心口出發,沿著筋脈血蔓延四肢百骸。
原來心死神滅這般痛,痛到他眼前花白,咬牙切齒都忍不住呼之出的淚。
可是還不夠,還不夠痛。
虞小滿閉上雙眼,原想強迫自己回憶陸戟待他不好的那些瞬間。可不知怎的,眼前掠過的盡是雨天罩於頭頂的一柄紙傘,為救他拔出鞘的一把利劍,教他寫下二人名字的手,將他護在懷中的堅實臂膀,一聲聲溫柔繾綣的“夫人”,還有冷峻面容上為他綻開的笑顏。
這些……都不屬於他。
全部都不再屬於他。
一股要將人整個撕裂的疼痛自體內炸開,似打斷筋骨,再與體一道爛,和著淋漓的鮮血,痛得虞小滿呼停滯,心跳都不復存在般,蜷著身體臥在地上,像一隻被摧心剖肝、了無生意的獸。
銅壺更漏殘,紅妝夢闌。
成串眼淚沿面頰下,落在地面復又彈起,一時叮咚亂響,如珠落玉盤。
勉力睜開眼,看見自口析出的元丹飄在半空,散發著瑩潤微光,而它四周落了一地剔透珍珠,好似眾星拱月,捧起萬珠之王。
鮫人僅有一顆元丹,且一生只有一次泣淚成珠的機會。
先前虞小滿想不透這二者的聯繫,現下卻全明白了——所謂“誠則泣淚成珠”,“誠”亦可作“成”,這珠終歸只能在心如死灰的絕望後,與象徵生命的元丹一起脫離身體。
虞小滿咧著嘴又哭又笑,發出的微弱聲響很快被窗外風聲遮掩得一乾二淨。
他累得一手指都動不了,仍拼命睜開眼,望向榻上沉睡著的陸戟。
第一眼怦然心動是他。
最後一眼纏綿悱惻依然留給他。
立冬這天,殘花帶搖,紅葉隨風飄。
陸戟自夢中驚醒,拂去滿額冷汗,唯餘一室淒涼。
安排好的馬車未在出時接到人,說要同往的虞桃也沒能跟了去,闔府上下喧鬧一天,也未找到憑空蒸發的人。
倒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未留下,陸家大少爺殘廢多年的雙腿忽然好轉,一之內竟棄了四輪車站立行走的事,為那位替嫁夫人的失蹤添了些傳奇般的神秘。
言甚囂塵上,有說這位夫人是陸府請來的隱世名醫,為不走漏風聲才扮作新娘入府,為陸大少爺治病。
還有說這位夫人必是修煉成的妖,因心悅陸家大少爺,甘心化出人形陪伴身側,後來許是被識破,慌忙逃竄時不慎掉落法寶,叫陸大少爺撿了去,碰巧將腿治好。
然這些無稽之談統統沒入陸戟的耳。
深夜,他將自己關在書房,門窗緊閉,似想留住最後一縷屬於那人的清香。
除了健全的雙腿、裝滿整個蛋絡子的珍珠,虞小滿還留了一封書信於他,裡頭全是關於馮曼瑩母家結黨營私的罪證,比陸戟費盡心力蒐集到的還要細緻全面。
那一紙休書,是某天晚上他伏於案前不慎踢到,紅紙被作一團,打開看,上頭的原本的字被塗抹了個乾淨,只餘“休書”二字隱約可辨。
而將皺巴巴、糊滿乾涸淚痕的紙抹平,展開到盡頭,取代那格式規範行文冷硬的詞句的,是一行歪歪斜斜、談不上美觀的字。
——守你一程,不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