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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隆吐山戰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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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霞瑪汝本帶人一口氣走到雪線之上。已經沒有樹了。從沒樹的高處看下去,才發現米溝的林木是那麼茂密,四時不衰的蔥蘢讓夏天不再成為期待,也讓追蹤變得十分渺茫。霞瑪讓部隊停下來。前面是更大的山,雪峰高聳,沒有路的延伸,無論馬翁牧師和衛隊,還是阿奈甲本和部下,都不可能走過去。

他們退下雪線往回走,走了很久才發現這本不是回去的路,樹和草似乎隨時都在移動,來時的痕跡一個也找不到了,包括那個盆狀的罅隙和五個死去的西藏人。大家有些緊張:佛祖啊,這是西藏的米溝嗎,我們怎麼走不出去了?霞瑪汝本只知道米溝通往山那邊,不知道隆吐山的五條溝,溝溝相連,沒到過的人很容易串到別的溝裡去。而且米溝能通往山那邊也只是傳說,誰也沒有真正走出去過。他們原地徘徊著,最後決定坐下來吃糌粑。霞瑪汝本認為,人路是因為肚子餓了。吃了糌粑,果然有些明白:來路都是上坡,往下走不就出去了?

但是往下走了大半天,差不多都要走到地獄裡去了,還是不見溝口。大家看著仍然深不見底的下面,越走越戰戰兢兢。霞瑪突然一陣驚怕,譁了了抖起來,他抖,樹林也抖。猛抬頭,看到樹梢掩映的山崖之上,魔鬼正在出頭面。他大叫一聲,也不知叫了什麼,部下的反應卻是拔腿就跑。草樹的糾纏讓他們跑不利索,回頭再看時,魔鬼已經沒有了。

霞瑪大聲說:“就知道跑,都忘了我們是來幹什麼的,追。”他恍然意識到,剛才看見的就是馬翁牧師和他的衛隊。

他們追得氣吁吁才追上。全體臥倒,盯著馬翁牧師。

上帝讓馬翁牧師成了一個不守信用的人。馬翁本打算按照約定三天以後再去崗巴宗說服霞瑪汝本,但上帝之光卻把他引導到了隆吐山的米溝。那是一脈月光的行走,在‮夜午‬的帳篷裡踩響了記憶:耶和華的月光照亮了耶穌。彼得說:“你是基督,永生上帝的兒子。”而此刻,月光照亮的卻是地圖。空中傳來上帝的聲音:救世主的恩典,你不能放棄的神通之路。馬翁突然驚醒,帆布的帳篷擋不住月光有力的穿透,一束白亮果然就在腳邊的地圖上徘徊,那是達思放在福音堂臺階上的“吉凶善惡圖”他打開地圖看起來,就像是針對他的,一條繞過崗巴宗、穿越隆吐山的路線格外清晰地來到了眼前。興奮讓他無法入眠,他和他的衛隊連夜啟程。

謝上帝,他成功地進入了隆吐山米溝。

地圖幾乎沒有離開過他的手,他走一段就要看一眼。上帝之光繼續引導著他。他已經把送給他地圖的達思牧師忘了,似乎這張十分管用的“吉凶善惡圖”是上帝親手給他的。

這會兒,面對追蹤來的西藏邊防軍,馬翁牧師依然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他騎在馬上,奇怪地望著霞瑪汝本:原來是你,真厲害,居然知道我們到了這裡。他下馬,走過來大聲說:“上帝安排了我們的第二次見面,我們必須好好談談了。”霞瑪命令部下:“打死他,為阿奈甲本的部下報仇。”西藏開火了。士兵中有的是獵人,他們能用無依託擊打死百米外的岩羊,卻瞄不準近在咫尺的英國人。

馬翁牧師似乎很吃驚對方會這樣對待自己,愣了片刻,才轉身逃開。他的衛隊聽到槍聲後跑了過來,二十個訓練有素的軍人臥倒的同時,把子彈推上了膛。他們不認為西藏邊防軍打不準馬翁牧師是因為心地善良,一邊慶幸著對方的蠢笨,一邊逞能地顯示著自己的高強。來復槍的聲音讓隆吐山隱秘的溝谷有了從未有過的振顫。

兩個藏兵倒下去了。子彈碰撞人體的痛快,讓霞瑪汝本對面前的洋魔有了新的恐怖。原來恐怖才是力量。現在他一點也不蠢笨了。他迅速裝彈、點火、瞄準,一槍打過去,讓對方陣地上也有了子彈碰撞人體的痛快。

馬翁牧師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上帝啊。他一手掩面,一手砸著自己的脯:我為什麼要帶衛隊上路呢?他朝前走去,來到那個倒下去的衛隊士兵身邊,俯身看了看:活著。又大步走向西藏邊防軍。

西藏人沒有誰開槍,都望著霞瑪汝本。霞瑪臉上的肌跳起來,這是下令開槍的信號。所有的槍都對準馬翁牧師點著了火繩。

馬翁牧師眼睛裡的藍光一閃一閃的,帶著狼的陰惡愣了一下,但腳步沒有停。往前走是死,停下來也是死,他只能選擇不怕死。

突然,霞瑪汝本捂住了臉,衝部下大叫一聲。

部下的槍乒乒乓乓響起來。

2十字兵的威力喚醒了歐珠甲本作為軍人的本能,他無師自通地在隆吐山口挖好了兩道戰壕。現在這就是西藏的前沿陣地了。藏兵們趴在戰壕裡,緊張地瞄準從山下走上來的十字兵前鋒部隊,只等歐珠一聲令下,他們就要點火擊。

歐珠甲本忘了下達命令,所以當他一槍嚇退衝在最前面的那個英國士兵後,他的部下並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大喊一聲:“果姆。”果姆知道他在徵詢她的意見:他這樣做對不對?果姆跳出戰壕,用笑聲回應著,地甩出了第一個飛蝗石。

這時部下們才意識到應該點火了。從點火到擊,中間至少需要一分鐘。十字兵早就趴下不動了,子彈從他們頭頂飛了過去。

歐珠甲本喊道:“現在不打神了,打人。”藏兵們趕緊裝填彈藥,再次擊。有人驚慌地喊起來:“我打著人了。”十字兵迅速退到山下程之外去了。他們付出了一死一傷的代價,終於明白西藏人的報復開始了。容鶴中尉望著死去的英國士兵,心裡湧出一股溫熱的興奮。作為一個為上帝而戰的職業軍人,他期待的就是這一刻:化矛盾,以最充分的理由進攻對方,不是恃強凌弱,而是以強對強。不光對方死,自己也得死,只有鮮血的換才能體現戰爭的本質。

容鶴中尉來到那個被飛蝗石擊中部的士兵跟前,瞭解對方武器的威力。

士兵痛苦地咬著牙說:“石頭,西藏人的槍裡能打出石頭。”中尉想:那是什麼槍?這漫山遍野可都是石頭。他拋開對石頭的顧慮,立刻組織了第二次進攻。中尉已經發現,每次擊之後,至少要停頓五分鐘,西藏人才能進行第二次擊。所以他把前鋒部隊分成了兩股,一股引誘對方擊,之後另一股再衝上去搶佔隆吐山口。

歐珠甲本這次沒忘記下達命令,他喊了一聲“點火”然後自己才去點火。西藏邊防軍幾乎同時開槍,一下撂倒了四五個英國人。但接下來就危險了,在漫長的裝彈、填藥、火繩、用火鐮火石引燃的五分鐘裡,十字兵毫無忌諱地衝了上來。

眼看就要衝到跟前了,歐珠甲本喊起來:“果姆,果姆。”他一沒有辦法就喊老婆。而果姆似乎永遠都是有辦法的。此刻她的回答就是地甩動飛蝗石鞭,不光她甩,別的女人也甩。果姆已經自作主張把女人分成了兩撥,少數人的一撥看護孩子和牲畜,多數人的一撥參與打仗。

飛蝗石鞭也叫“烏朵”或“拋子”是放牧的工具,牛線編織而成,繩索的樣子,首端有扣入大拇指的圓孔,末端有豬尾巴一樣的梢子,中間有用來放石頭的氈兜或皮兜,牛羊跑單跑散或走錯方向,就用它拋出飛蝗一樣的石頭維持秩序;有時也用來打狼打豹。練的人可以在百米以內想哪兒打哪兒。現在,果姆為首的女人們想著打爛進攻者的頭,那些雞蛋大的石頭便紛紛飛向十字兵的腦袋。

十字兵嚇壞了,又一次退了回去。

果姆和女人們笑起來,到現在西藏邊防軍的隆吐山陣地上還沒有死人呢。男人們雖然很緊張,但看到女人們如此放鬆,也就不想下面的嚴峻了。歐珠甲本甚至開起了玩笑,說他看到果姆的飛蝗石打爛了洋魔的頭,從爛頭裡跳出一個上帝來,上帝原來是公山羊的形狀。說罷歐珠就忘了這僅僅是個玩笑、是編造。他彎拜了拜山頂的箭垛,抹去玩笑的神情,認真嚴肅地告訴戰神:“上帝是隻公山羊,我看見了。”

“公山羊的,不,上帝的,能吃嗎?”果姆問。

“當然能吃,你去燒水吧,我們煮。”歐珠甲本說著,豪邁地拍了拍刀,好像這隻公山羊已經被他獵到腳下了。

突然果姆喊起來:“看啊,又來了,洋魔。”十字兵的第三次進攻開始了。容鶴中尉已經知道飛蝗石的奧秘,也發現了它的弱點,那就是甩起飛蝗石鞭的人必須離開戰壕,暴自己,如果迫使她們回到戰壕裡,她們就看不見進攻者,石頭也就飛不過來了。他讓幾個士兵匍匐到最近的遮蔽物前隱藏起來,然後像上次那樣,一股引誘,一股衝鋒。果姆帶著女人們又出現了,但還沒等她們把飛蝗石鞭甩起來,一排子彈就打了過去。兩個女人栽倒了,其他人趕緊跳進戰壕。就在這個間隙,十字兵衝了上去。幾乎是本能的舉動,歐珠甲本把來不及點火的槍一丟,大喊一聲,抱起了戰壕沿上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