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禪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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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你也頂多就是比我多做了幾天的鬼而已,又何必這麼消遣與我呢,反正大家以後都是同行了。
那聲音狠狠地“哼”了一下,彷彿覺得他這個不太好笑的笑話很不中聽似的,冷冷地道:誰說你是鬼,誰說我是鬼?我們都不是鬼。
宋秋離的心情已經沒有當初那麼沮喪了,他用手使勁按住石頭,想掙扎著站起來,朝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走過去。
可是,真見鬼,他渾身的骨頭就像是散了架似的,本就用不上力,猛然一用力就像是在拆他的骨頭一樣。
他從上面掉下來的時候,雖然掉進了那潭深水裡,可是,口那麼高,剛剛掉下來的時候潭水的反衝力還是把他的身體得很疼的。
剛才他又莫名的被岸邊突起的那塊石頭上突然撞了一下,所以,疼痛難忍,忍不住呻了一下。
他只好暫時放棄走動的想法,再次慢慢地在大石頭上躺了下來,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嘆了口氣,道:可是,地獄裡,除了鬼,還有什麼?
那個聲音忽然變成了一把尖刀,直抵宋秋離的耳朵,而且,口氣中充滿了憤恨和詛咒,就像是來自地獄的呼喚。
其實,無論是誰,在這麼一個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地方的地方,呆上這麼一段時間的話,都會變成這樣的。
甚至連宋秋離都開始忍不住懷疑起來,如果自己也一直在這裡待下去的話,說不定有一天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然後,那個充滿了詛咒的聲音又漸漸地平息下來,呼哧呼哧的息聲慢慢地變成了勻稱的氣息,緩緩地道:這裡不是地獄,你也不是鬼,這個叫做兩望煙水裡,想必你剛才在上面的時候,也看見了那塊石頭上刻著的這幾個字了。
宋秋離雖然早就已經明白,躲在黑暗中跟他說話的這個人絕對不是鬼,這裡也絕對不是什麼地獄,可他並沒有顯現出絲毫的興奮。
這樣一個地方,跟地獄又有什麼區別,長期地生活在這麼一個地方,跟個活鬼又有什麼區別呀。
所以,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頗有慨地道:其實,前輩說的沒錯,我就是因為看清了石頭上的那些字,所以,才會掉下來的。
難道前輩跟我一樣,也是發現了石頭上的秘密,才失足落下來的嗎,我們也算同是天涯淪落人了。
我雖然沒有見過前輩的面,可是,卻能猜得出來,前輩也一定是那種對什麼事情都覺得好奇的人,我猜得應該沒錯。
說到這裡,他苦笑了一下,接著道:可是,有一點我還不明白,為什麼前輩可以看見我,而我卻偏偏什麼也看不見?
那個聲音雖然仍然還是怪里怪氣的,可是,已經不像當初那麼冷冰冰的了,緩緩地道:難道你連睜眼也不會嗎?
宋秋離忍不住又苦笑了一下,心想真是笑死人,了半天居然沒有睜眼睛,自己怎麼突然緊張起來了。
可是,當他把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摸了摸之後,發現眼睛已經是睜著的,可是,仍然看不見什麼東西。
難道是…剛才從上面掉下來的時候,傷到了眼睛,又或者是,這潭水裡面有毒,剛才浸到了眼睛裡,將眼睛燻瞎了嗎?
宋秋離這才有點兒心慌。
他的雙手向前伸了幾伸,像個真正的瞎子那樣在四周亂摸一氣,然後,只聽得“撲通”一聲響,他又掉進潭裡,一不小心,再次喝了幾口散發著惡臭的水。
他不再動彈,只是仰身浮在水面上,喃喃地道:可是,我…我已經睜開眼睛了,為什麼還是看不見呢。
那個聲音忽然冷笑了一下,冷笑聲中甚至還帶著一種嘲諷的意味,然後,傳出一陣布片和地面摩擦的聲音,冷冷地道:哼,睜著眼睛看不見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在這個世間,不就是有很多睜著眼睛的瞎子嗎,他們好歹不分,善惡不辨,本就是糊塗蟲。
他的口氣中彷彿帶著一種嘲諷與自嘲的意味,彷彿是笑別人,又彷彿是笑他自己,也許,他自己就是這麼一個睜眼瞎子吧。
宋秋離開始笑不出來了,急道:可是,我…我什麼也看不見了呀?前輩,我知道,你的心裡一定受了很多委屈,飽經磨難,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並不是想打聽你的來歷,我只是覺得,呆在一個自己完全看不清的世界裡,簡直比死還難受。
我想,你剛剛從上面掉下來的時候,應該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吧,所以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我此刻的心情吧。
黑暗中的那個聲音又忍不住嘆息了一下,而在這一聲嘆息中,彷彿是蘊涵著無盡的悲哀和淒涼。
或許,他正是因為明白了宋秋離此刻的處境和受,所以,才會說出剛才的那麼一堆怪話的吧。
他的意思也許是:看不見豈不是更好,因為等你看清楚了一切的時候,就會被嚇一跳的。這些話那人雖然沒有說出口,可是,他相信宋秋離應該能明白的。
宋秋離已經漂到了剛才醒來的時候躺著的那塊石頭旁邊——潭水中彷彿有某種神秘的力量吧——無論你從哪個地方掉下去的,都會從同一個地方靠岸。
他雖然看不見東西,可是,卻能覺得出來,現在他靠著的這塊石頭就是他剛剛躺過的那塊兒。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或許是,整個水潭邊只有這麼一塊石頭吧,又或者是,潭邊的每塊石頭都差不多,所以,他才會覺得自己是躺在同一塊石頭上的。
無論事實怎樣,他都不想再考慮了,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他註定要在這裡與這無邊的黑暗和這隨之而來的恐怖為伴了。
他趴在那塊石頭上,將肚子裡的那些臭水慢慢地吐出來,然後,轉身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淡淡地道:也許前輩的心裡的確隱藏著什麼傷心事,所以…唉…也不知道前輩究竟是不願意說,還是不敢說,既然這樣,我不問也就罷了。
裡再次安靜下來,甚至連心跳聲都沒有。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靜默著,相互看著地方,或者說是那人看著宋秋離,而宋秋離只是看著那人所在的大致方向。
最後,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那個聲音忽然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不說就是說,說就是不說,其實,在說與不說之間本就沒有什麼絕對的界限,既然如此,你讓老夫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的話中充滿了神秘和禪機。
宋秋離忽然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