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重返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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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此刻,江湖中能夠接住他這第十式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三個。
想到這裡,他忽然有些動,就像是和久別的戀人忽然重逢。
他撫著長劍,一張笑臉在晨光裡顯得燦爛,柔和而堅定,他的目光,隨著劍光的指向,看見幾只飛鳥,忽然墜落遠處的山崖。
剛才,他那一式七十二劍的劍鋒不僅擊中那隻狗熊周身的道,甚至連周圍的鳥群都被劍鋒所,紛紛地落下來。
看到這裡,宋秋離的眼睛裡忽然有些不忍之,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將劍慢慢回鞘裡,然後,一聲長嘯,在山中迴盪。
嘯聲完畢,他又已伸展身軀,往鳥兒墜落之處趕去。
周圍的樹木愈來愈濃,腳下的灌木叢也愈來愈密,高大的松樹猶如一杆杆標槍,要將蒼藍的天空捅破窟窿。
雖然已經是深秋的季節,可是,山上仍然一片繁茂和蔥蘢。
長年不落葉的松樹和其他的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草木,仍然在山間蔓延,彷彿已經將秋天隔絕在外面。
宋秋離四處看了一下,忽然有些茫。
他本就分不清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這片宮般的松林究竟還有多寬,現在,自己正朝著哪個方向奔走。
太陽雖然已經升起老高了,可是,那些鬱鬱蔥蔥的松枝卻將太陽完全隔絕在頭頂上,本就看不見。
到處都是陰森森的一片,彷彿到了傳說中的冥界,自己是不是已經站到了通往地獄之門的比基坡。
整整一夜,他都在奔走。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到底奔跑了多長時間,已經離擲金山莊有多遠的距離。
他只知道,現在自己還在擲金山莊的那座山上,自己還在擲金山莊的範圍之內。
他雖然不怕擲金山莊的人追來,可是,卻也不想曝自己的行蹤,因此而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現在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絕對不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放眼望去,他只看見四面都是或高或低的山頭,一重又一重,而頭頂上的這些鬱鬱蔥蔥,閃爍著黑的光亮的松針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猶如一口倒置的鐵鍋。
他忽然了口氣,有些失落,甚至懷疑自己還能不能走出這片森林,自己還能不能走回原來的那個世界。
他忽然放慢了腳步,一向矯健而靈活的手腳,此刻卻忽然有些發軟,甚至開始不停地打起擺子。
經過一夜緊張的奔跑之後,他的腹中忽然有些飢餓。
這時,他才忽然記起,自己已經有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了,而與快刀向方相對峙,與藍玉棠在松林中的手,以及如此迅速地奔走,偏偏都是耗費體力的事情。
此刻,他覺自己的整個人都是空的,就像是一隻被榨乾的椰子,空空的,只剩下一具乾癟的殼。
宋秋離停下來,靠著一棵松樹大口大口的著氣。
這二十年來,雖然他一直都在菜園裡復一地重複著同樣的勞動,使身體一直都保持著充沛的體力。
可是,像今天這樣長時間的奔跑,他還是有些吃不消,不知道是因為他真的老了,還是因為…
周圍很靜,頭頂有不知名的鳥在鳴,草叢裡有不知名的蟲子在啾啾。
在啁啾的鳥鳴和蟲子的啾啾中,好像還有另外一種聲音,嘩啦,嘩啦…是風吹松葉林所掀起的松濤聲?還是…是水的聲音?
宋秋離的神猛然一震,他的肚子雖然已經乾癟了,可是,水的聲音卻仍然像是仙樂般地傳進他的耳朵。
雖然萼,可是,他更渴。
清涼的水也一樣可以讓他重新煥發活力。
他抖了抖神,朝著水聲傳來的方向奔過去。
在奔走了大約半里的路程之後,他忽然發現松樹已經不是那麼的濃密,已經有稀疏的陽光灑灑地落了下來。
他終於走到了這宮般的松林的邊緣。
而在松林的旁邊,正好有一條小溪正在潺潺而,溪邊雖然落著厚厚的松針,可是,溪水依然碧綠清澈,猶如動的果凍。
宋秋離神一震,走到溪邊,清澈的溪水映著他的影子。
二十年的勞苦的體力生活,確實已經讓他改變了許多,改變得甚至連他自己幾乎都認不出自己了。
二十年前的他,年輕,英俊,驕傲,自負。
二十年後的他倒影在水中的影子,眼角處已經有微微的皺紋,顯現出疲老的狀態,滿身的風霜之苦。
可是,他的眉宇之間的稜角依然英,驕傲之氣已經收斂,舉手投足之間,出的是穩重和成。
他蹲下身去,捧起溪水往臉上傾倒下來,清涼,舒服,隨即浸透了每個孔,猶如破繭而出的新生。
將臉完全浸透之後,他便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瓷瓶,拔掉子,小心地倒出一些猶如膠水般透明的物質在手掌心。
然後,用食指輕輕地點了點,均勻地塗在自己的臉上,就像是女人打胭脂那樣,在臉上輕輕地打著旋兒,讓那種物質覆蓋整個面孔,然後,用水慢慢地清除。
等到泡沫完全被清除之後,他的臉突然發生了變化。
他的臉上的那層蒼老的皮膚開始慢慢地脫落,脫落…就像是剛剛結束冬眠的蛇開始蛻皮那樣,一塊一塊的。
然後,他又捧起水倒在臉上,重新沖洗了一番,將那些完全脫落的死皮完全清洗掉,就像是在揭掉自己已經戴了整整二十年的面具。
水中立刻映襯出另外一張臉,這才是他本來的面目。
這張臉同樣年輕,英俊,眉宇之間仍然顯現出驕傲,自負的神情,這是一張與宋秋離完全不同的面孔。
這張臉在二十年前曾經轟動江湖,可是,就在大家以為他要代替劍三十成為新一代的劍神的時候,卻又突然消失了。
當白輕候看到這張悉而堅的面孔的時候,不知道會有何種表情…
在經過了二十年的隱藏之後,宋秋離似乎對自己仍然還能保持著自己原來那張仍然年輕的面孔很滿意。
他忽然將全身的衣服慢慢地脫下來,包上一塊石頭,扔進水底,隨著面孔的恢復,隨著這身衣服沉入水底,宋秋離這個人也就要從江湖中徹底消失了,就像是二十年前的白輕衣突然從江湖中消失一樣。
他的臉上忽然顯現出一種也不知道是失落還是興奮的表情,然後,像是即將翱翔於九天的蒼鷹那樣張開雙臂,躍入清涼的溪水中。
二十年的勞動,雖然讓他的皮膚略顯得糙和黝黑,可是,卻更加健壯了,盪漾著男的魅力。
他彷彿是想用溪水沖掉殘存在自己身上的這二十年的晦氣。
然後,跳到岸上,換上的雖然只是一身布的衣裳,可是,穿在身上,卻仍然顯現出萬般的堅毅,瀟灑和驕傲的神情。
看著溪水中渙然一新或者說悉,或者說已經陌生了的倒影,宋秋離忽然笑了起來,站在岩石上,忍不住一聲長嘯。
這一聲長嘯,是他運用幾十年的功力從腹腔發出的,因此,聽上去是那麼得悠揚,那麼得驚人,深沉的回聲在谷中久久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