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十年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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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堂主和張堂主臉忽然一變,便將手中的劍猛然拋在地上,然後,仰身躺在那裡,果真滾著離開了。
等到了李存孝看不見的地方,便像是有人在後面用鞭子著似的,飛也似的逃走了,簡直比受驚的野馬還要快。
在這段時間裡,那女子一直都在看著他,甚至連他剛剛殺人的時候都沒有離開過。
儘管她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可是,她卻沒有看出面前這個臉蒼白的男人究竟是如何拔劍的,又是如何刺中陳堂主的咽喉的。
但無論怎樣,他還是救了她,她不用跟著他們回宮了。
她總算躲過了一場劫難。
當剩下的那兩個人像條狗一樣慌忙逃竄的時候,她的眼神雖然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驚疑不定,可是,臉上卻已經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也不知道是敬佩,還是得意。
她對著李存孝微微地笑了笑,道:謝謝你。
聲音輕得像蚊子,又像是輕輕的風輕輕地吹起落葉,然後,輕輕地落在地上,塵歸塵,土歸土,悄無聲息。
李存孝卻還是那麼得落寞,那麼淒涼,可是,卻還是笑了。
他衝著她點了點頭,淡淡地道:你不用謝我,我從來都不殺女人,也從來不會看著別人殺女人,所以,你要謝的應該是你自己,謝謝你正好是個女人。
那女子一下子就愣了,彷彿沒有料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似的。
然後,盯著他道:我知道你之所以這樣說,是不想讓我領你的情,可是,咱們出來跑江湖的講究的就是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所以,我一定要謝謝你的。哦,你大概就是江湖中傳說的那個索命青衣,對不對?
李存孝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笑著看了看她,彷彿覺得她冒充老江湖的樣子很有意思似的,淡淡地道:你又是誰?
女子忽然低下頭去,聲音輕得像蚊子,道:我叫無垢,長孫無垢,雖然我跟那位唐朝的長孫皇后同名,但我既不是皇后,也不是千金大小姐,所以,我雖然很想好好的謝謝你,可是卻無法給你物質上的謝意。
李存孝看了看她,一臉平靜地道:我說過不用你謝的,現在已經沒有人會殺你了,你還是走吧。
無垢搖了搖頭,道:我還不能走。
李存孝看著她,卻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她一定還有下文的。
她確實還有下文,道:因為我不能走,你救了我,我很你,所以,我也不想讓你死,你知不知道你殺的這個人是誰?
李存孝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抬起頭來,看了看天空中厚厚的雲層和在頭頂上飄來飄去的落葉,喃喃地道:秋天馬上就要結束了,看來,冬天就要來臨了。
無垢卻不管他為什麼要說這些莫名奇妙的話,臉上忽然顯現出一副恐懼的樣子,大聲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什麼都不用怕,可是,我很怕呀,因為你剛剛殺死的那個人是荻鏡宮的追魂使者,你殺了他,雖然表面上看是救了我,其實卻是害了我,因為雖然他不是我親手殺的,卻是因我而死的,所以,幽鏡宮一定會把這筆賬算到我頭上的,他們一定會派更多的人來殺我的,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得跟著你,你得保護我,既然你替我闖了禍,就得負起責任,反正不管怎麼說我是跟定你了。
李存孝彷彿沒有聽見這話,只是把在左肋的烏鞘劍握得更緊了,然後,看著漫天飛舞的落葉,喃喃地道:起風了,這個秋天一定很涼。
然後,一陣風吹過來,吹著古道邊的樹,吹著蒼涼的原野,而那些已經落在地上的和殘留在枝頭的枯葉被一掃而起,隨風飄零。
李存孝看了看葉子,忽然苦笑了一下,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喃喃地道:你們是不是也跟我一樣,都是那麼的孤獨,其實,你們還有很多朋友,可以相互為伴,可以一起高飛,一起凋落,可是,我卻只有一個人,所以,不用傷心,只要你一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比你更孤獨的人,更絕望的人,就會到幸福的,現在,就讓我這個孤獨的人陪你們走一程吧。
然後,不知誰突然嘆息了一聲,也許是這無邊的秋意,也許是這滿地的落葉,也許是這面吹來的風。
它們也許是在嘆息這天下第一劍的索命青衣竟然是一個如此孤獨的人。
李存孝彷彿聽到了它們的嘆息聲,所以,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別人都覺得,他的劍已經成了天下第一快劍,他一定很快樂,一定很滿足。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自己並不快樂,因為他知道,他的劍並不是天下第一快劍,真正的天下第一快劍是在葬劍島。
他的劍究竟是不是天下第一快劍,道十月十五這一天就可以知道了,因為在這一天他要和葬劍島決鬥。
可是,連義父的劍都無法打敗葬劍島的劍,他又如何能打敗呢。
十月十五,也許就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可是,他相信,無論勝負與否,他都絕對不會像他的父親劍三十那樣,將劍留在葬劍島,然後,再約定一個子,再去取回來。
因為他沒有這樣的勇氣,也沒有這樣的耐心。
當他從父親的遺言中知道一切的時候,他的心忽然如一潭死水冰冷。
他很害怕,害怕失敗,因為失敗就是死,失敗只能死,只有死。
儘管他目前完全沒有把握可以將父親的劍從葬劍島取回來,可是,他也一定要去試試,因為這是他父親的遺願。
如果不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遺願,也許他早就不在人間了,長久的隱居生活養成了他孤僻的格。
孤僻的人註定是沒有朋友的。
天下第一快劍雖然可以殺死敵人,卻殺不了孤獨和痛苦。
像他這麼一個沒有朋友的人,只能把自己的心包裹在無邊的黑暗之中,變成絕望和孤獨,而絕望和孤獨的兒女註定是難活成就的。
這個時候,他又忽然想起了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女人,可是,一想到她的那雙美麗而又悠遠的眼睛,全部的恨又立刻化成了愛。
然後,他的心就是一陣緊,一陣陣的疼痛蜂擁而來,痛得他幾乎都要跪下來,用手用力地捂著下腹,才稍稍好一點兒,才不會被摔倒。
那曾經像陽光一樣的愛,那曾經像清風一樣溫柔的誓言,此刻,勸都已經變成了無數只的利箭,刺穿著他的心。
痛過之後,他的心才漸漸地平息,漸漸地升起一絲柔情,這柔情雖然是瞬間的,卻留給了他永遠的回味。
他確實太累了,真的很想躺下來好好地休息一下,睡一覺,所以,他倒是希望十月十五這個子能夠早些來,這樣,便可以早些瞭解最後的心願,無牽無掛。
對他來說,現在成敗與否都已經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只求一死,只有死,才是最好的解脫。
但是,他又希望這個子永遠不要到來,最好可以將這個子從皇曆上劃去。
他忽然覺得,自己一定會在這一天死去,當他覺道自己即將要死的時候,才忽然意識道自己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有很多話沒有說。
而自己究竟要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不知道,他是不是不想就這樣死去?
就這樣死去,他甘心嗎?
不管甘不甘心,他彷彿覺得,只要過了十月十五,世間就不會有他李存孝這個人了。
既然命裡註定要他在一天死,所以,他不想再有任何負擔,所以,他轉過身來,看了看長孫無垢,冷冷地道: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