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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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天了，”崔斯特穿上禮服，邊鬆了一口氣。在最後一年的學業中，於術士學校中學習魔法的六個月是最快樂的一段時間，而在蜘蛛教院中則是最悶悶不樂的六個月。崔斯特和他的同學們每天都必須承受蜘蛛神後永無止盡的洗腦，聆聽有關她神力的預言和忠實僕人所獲得的獎賞。

崔斯特慢慢開始意識到“奴隸”可能是更為貼切的形容詞，因為他在這座雄偉的神殿中從來不曾聽過任何暗示、提到“愛”這個字的教誨。他的同胞崇拜羅絲女神，魔索布萊城的所有女則一輩子都在服侍她。但她們的奉獻完全是為了自己；渴望達到高等祭司職位的女都只是為了這個稱號背後所帶來的權位。

崔斯特心中一直覺得這非常不對勁。

崔斯特在蜘蛛教院中的六個月裡依舊保持著慣有的冷靜態度，對一切都噤口不言、視若無睹。但，現在，他終於熬到了畢業典禮，也就是最後一天。這是黑暗靈最光耀的一天，而維爾娜也承諾他在這一天會目睹羅絲女神真正的榮光。

崔斯特小心翼翼地走出狹小、毫無裝飾的房間。他擔心這個典禮將會變成對他個人的考驗。直到現在，崔斯特四周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極為扭曲不合理，即使有姐姐的保證，崔斯特也很懷疑今天是否會發生任何特殊的事，讓他可以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崔斯特的恐懼讓他陷入了天人戰，明知前途將會有不可知的危險，卻無法逃脫這宿命。

也許，他真正擔心的是維爾娜的承諾今天將會成真。

崔斯特一走進蜘蛛教院的禮堂，立刻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房間的中央，一個雕塑成蜘蛛模樣的火爐中燃燒著熊熊烈火，其它每一樣東西都跟蜘蛛有關係。學院的院長，也就是主母教長，以及另外十二名在蜘蛛教院中擔任教師的高階祭司，包括崔斯特的姐姐；皆盤腿環繞著火爐坐著。崔斯特和格鬥武塔的同學們皆站在她們身後。

“馬·酷！”主母命令道，除了火焰的霹啪聲之外，一時之間四下陷入了寂靜無聲的窘境。通往房間的大門再度打開，一名年輕的牧師走了進來。崔斯特知道，這名女子是蜘蛛教院中表現最好的學生，所以今年將是第一名畢業的學生。因此，她將在典禮中獲得最高的榮譽。她肩膀一聳，脫離了袍子的束縛，赤地走進祭司們所圍成的圓圈中，站在火焰前，背對著主母。

崔斯特咬住下，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興奮。他從來沒有在這麼強的光線下欣賞過女，他懷疑自己鼻尖冒出的汗珠不單純的只是因為火爐的熱度。他快速地掃視了房間一圈，注意到同學們似乎跟他有相同的想法。

“巴葛·西萊·卡拉美，”主母教長低語道，火爐中突然冒出大蓬的紅濃煙，讓房間籠罩在病態的紅光芒中。濃煙帶著一股甜膩的妖異氣味。隨著這股氣味飄進崔斯特的鼻翼，他覺到自己越變越輕，彷彿就快要飄離地面。

火爐中的火焰猛然竄起，刺眼的光芒讓崔斯特忍不住別過頭。牧師們開始規律地唱，但崔斯特卻一點也聽不懂內容。不過，他本無暇他顧，光是在這樣今人麻痺的朦朧中要保持清醒就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心神。

“格拉布瑞如，”主母教長哀嚷道，崔斯特明白這是召喚的聲音，是低層界妖物的名號。他回過神看看眼前的景象，發現主母教長手中拿著單頭的蛇首鞭。

“這傢伙是從哪裡來的？”崔斯特咕噥著，接著他突然發現自己把腦中想的事情大聲地說了出來，只能暗自希望沒有打攪到儀式的進行。當他環顧全場，發現許多同學也正在自若自語、甚至連站都站不穩的時候，才鬆了一口氣。

“呼喚它，”主母教長指示那名赤的學生說。

年輕的牧師小心翼翼地張開雙手低聲道“格拉布瑞如。”火焰在火爐邊緣跳動著。濃煙撲向崔斯特的面孔，誘惑著他將濃煙入。他的‮腿雙‬彷彿在麻痺的邊緣，卻又似乎比以往更、更躍躍試。

“格拉布瑞如，”崔斯特聽見那學生再度大聲唸誦，同時他也聽見了火焰的怒吼聲。刺眼的光線襲擊他，但不知為何他似乎不在乎。他的目光四處亂飄，找不到可以集中注意力的地方，無法將那詭異舞動的火焰和牧師們規律的唱聲連結在一起。

他聽見祭司們濃濁的呼，聽見她們鼓動學生們繼續的聲音，知道召喚儀式即將要完成了。他聽見蛇首鞭的霹啪聲以及學生慘嚎“格拉布瑞如！”的聲音；也許這是另外一種鼓勵吧，他漫不經心地想。原始、強烈的慘嚎以房中男從來無法想象的力道刺著他們。

火焰聽見了那呼喚。它們不停地竄升，越來越高，慢慢開始成形。一個影像開始籠罩全場，並且將他們的視線緊緊攫住。一顆巨大的腦袋，長著山羊角的狗頭從火焰中冒了出來，很明顯地在打量著那名膽敢呼喚它名字的黑暗靈。

在那異形軀體身旁，蛇首鞭的擊打聲又再度響起；那名女學生重複地念誦著妖獸的名號，語調中帶著祈求和誘惑。

低層界的巨大妖獸踏出了火焰。那妖獸的強大妖力徹底震懾住了崔斯特。格拉布瑞如有將近九尺高，肌糾結的雙臂末端是對閃著寒光的鉗子，前伸出另外一對比較小的、正常的雙臂。

崔斯特的本能告訴他要攻擊那個怪物，救出那女學生，但當他環顧四周尋求援手的時候；發現主母教長和其它的教師再度開始了規律的唱，這次音調中飽漲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在這一切朦朧模糊的景象中，那誘人、讓人天旋地轉的紅霧氣持續地扭曲現實世界。崔斯特渾身打顫，在意識邊緣的懸崖上搖搖晃晃；不停膨脹的怒氣對抗著那紅煙的誘惑。下意識的，他的雙手握住帶上的雙刀。

一隻手突然拂過他的腿。

他低頭望去，看見一名女教師斜臥在地上，邀請他共享魚水之歡；所有的人都陷入了這種靡的氣息中，不可自拔。

紅煙不停地撼動他的自制力。

女教師不停地誘惑他，指甲輕輕地播著他。

崔斯特用手梳理著濃密的頭髮，想要在這一場混亂中找到可讓注意力集中的焦點。他不喜歡失去自制力，這種意志上的麻痺將會奪去他銳的反和警覺。

眼前的景象更讓他到不舒服。強烈失序的覺不停侵襲他的靈魂。他掙脫了女教師滿懷希望的雙手，踉蹌地在房間中行走著；他踩到許多纏在一起的身軀，對方卻無暇理他。崔斯特‮腿雙‬發軟地拚命往外跑，衝出房間後立刻將門給關了起來。

只有那女學生的慘叫聲跟隨著他。沒有任何的岩石或是心靈上的障蔽可以阻止得了它。

他重重地靠在冰冷的石牆上，手抓著口。他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行為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只知道自己必須要逃離那個可怕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