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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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貞心鐵石堅,肯將識見與時遷。
淚如江水成海,恨似山峰入天。
慷慨歌聲聞屋外,婆娑劍影落燈前。
篇篇字字皆盟誓,莫作空言只傳。
飛羽堡堡主任逍遙神情凝肅的佇立在芒山的坡道前,望著這一片紊亂淒涼的墳冢,耳聞著蔣欽年邁體衰的老父那陣陣悲絕的哀泣聲,他這個笑傲江湖、行俠仗義、劫富濟貧、鏟除惡的冷麵俠盜,亦不為之悽愴動容,一雙炯然有神的眸子漾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
站立在任逍遙身後,同樣蒙著黑麵紗,一身勁裝的貼身護衛莫誨卻忍不住紅著雙眼,握緊拳頭,咬牙切齒的寒聲說道:“堡主,劉瑾這佞一不除,不知道朝中還會有多少忠臣受其誣陷迫害,不殺此賊,我心頭一腔恨火實難淹滅!”任逍遙從喉頭逸出一絲輕嘆,他何嘗不想親自手刃劉瑾那個禍國殃民、狡焉思逞、作惡多端的宦呢?只是,匹夫之勇非真勇也,要誅殺劉瑾不是明著蠻幹便可,最重要的是如何蒐集他的罪證,讓昏庸荒唐的德正皇帝覺醒幡悟,痛下針砭正本清源,否則,殺了一個劉瑾,還會有第二個劉瑾、汪直這些接踵不斷的權宦出來禍亂朝綱,貽患社稷。
也許,這是我們大明王朝所有子民的劫數與共業吧!他緊抿著,慨良多的拍拍莫誨緊繃僵硬的肩膊,語音幽沉的嘆道:“莫誨,你我心意相通,只是,誅殺劉賊固然重要,讓皇帝悔悟也是燃眉之急,兩者必須兼顧並行,否則,佞當道,危及朝臣之禍患難除矣!”莫誨微蹙了、下眉頭,忿恚不平的咬牙道:“堡主,早知朱壽這無道昏君是如斯的病入膏肓,難以勸化導正,去年他在黃梅鎮遇刺時,你就不該出面相救,應該讓那個身穿黃衫的蒙面女俠一劍刺死他!也許,”他語帶嘲謔的停頓了一下“他這個貪佚樂、荒廢朝政的昏庸天子,只有到了閻羅殿,見到了鐵面無私的閻羅天子才知道懺悔醒悟、痛改前非!”任逍遙聞言只是淡淡地牽動角,苦笑了一下,並未作聲。
而一向嫉惡如仇、個剛烈耿直的莫誨卻有著滿腹不吐不快的牢騒,正當他張開嘴正準備說話之際,任逍遙倏然抬起手製止他,悄聲警告他:“樹林裡有人,你…”他話尚未說完,身手不凡,輕功了得的莫誨已如一支黑的箭矢,騰空飛竄,系在間的一柄月牙彎刀快如閃電地劃開樹叢,刷刷兩聲,落葉紛飛如雨,一串驚之後,一個身穿粉藍錦袍的少年書生,及一位形倉皇、個頭小巧的書僮便被莫誨架到任逍遙面前。
任逍遙凝神注視著眼前這位氣質爾雅、美得出奇的少年儒生,銳如神的眼眸閃過一絲驚異的光采。但,當他開口時,他的聲音卻是清晰而冷冽的,不含一絲情,宛如飄蕩在芒山四周的颯颯寒風,讓人沒來由的背脊發麻、四肢顫悸。
“二位何人?為何藏身樹林,鬼鬼祟祟,莫非有什麼不軌之舉?”那位頭戴寶藍唐巾,資儀天出、神貌俊秀、超塵絕俗的少年儒生,似乎已經擺脫了慌亂的心境,恢復他優雅不群的神采,但見他微一揚眉,昂起白皙如雪的下巴,神態傲然的冷笑道:“尊駕又是何人?莫非芒山墳場是你的地盤,只准你和你的嘍羅在這裡蒙著臉橫行威嚇,而不許旁人躲在樹林裡乘涼賞月?”莫誨見他出言不遜,態度挑釁而尖銳,連忙沉著臉將那柄閃亮刺目的彎刀向了少年儒生纖細的頸項前,那名原本嚇得臉蒼白、渾身直打哆嗦的書僮,即刻張大了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珠子,急極敗壞的尖聲斥喝:“你這個蒙著臉見不得人的惡賊,竟敢對…對我們家小…公子無禮,我…”他還不及捲衣袖,掄起他的繡花小拳頭,莫誨已經飛快的出手點了他的軟麻,張牙舞爪的小書僮頓時跌坐在地上,氣鼓鼓地用他那雙焰光人的大眼睛怒瞪著莫誨,彷佛想在他黑麻麻的緊身夜行衣上燒出兩個窟窿眼。
怎奈,腥風血雨、刀光劍影的俠盜生涯早就磨練出莫誨異於常人的鐵皮功,小書僮的目兇光對他而言,反而倒像一出鮮穎有趣的醜劇。
少年儒生見自己的書僮吃了悶虧,不驚怒集地睜大了一雙波光瀲豔的眼眸“你們空有一身武藝,卻只會欺凌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莫非…這就是兩位蒙著面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嗎?”任逍遙聞言瀟然一笑,他輕輕一揚手,擲出了一粒花生米粒,便解開了小書僮的道。
“莫誨,這位公子雖然是個文文弱弱的書生,但,他的嘴可是比你手中的那柄彎刀還要凌厲百倍,你還是收起兵刃吧!別讓人家瞧扁了我們習武的人,說我們只會恃強凌弱。”莫誨馬上收回了他的兵刃,並在任逍遙目光示意下,瀟灑俐落的縱身一躍,飛上了約莫兩尺遠的一顆老槐樹上,屏息凝神地偵查四周動靜。
等莫誨縱身上樹,那位膽大嘴利又俊美出塵的文弱書生趕緊拎起了小書僮的手準備走人。
“慢著,”任逍遙方才出聲,修長拔的身影已經如鬼如魅地掠晃到他們面前,一雙銳目如刀鋒般地停泊在面陰晴不定的主僕身上。
“我先兵後禮,並不表示你們兩位可以不打聲招呼,隨意離開。”少年書生輕抿了一下他那小巧紅、菱角分明的薄,未及說話反擊,他那名尖牙利齒、反應機的小書僮已率然搶答:“後會無期,蒙著臉遮醜藏羞的英雄,咱們就此告辭,不勞你遠送!”他打完招呼,連忙拉著他主子的衣袖,意繞過任逍遙身側,速速離開這片陰風慘慘,教人汗倒豎、噩夢連連的墳場。
怎餘,天不從人願,他才剛挪動步履,陰魂不散的任逍遙又擋在跟前,雙臂環抱、意態優閒的瞅視著他們,炯然深邃的眼眸掠過一絲促狹又隱含嘲的笑意。
“閣下再三攔路意何為?”少年書生慍怒地瞪視著他,譏刺地冒出一聲冷哼“莫非…尊駕有洗劫路人的癖好?”任逍遙眼中的嘲謔和趣意更濃了,他淡淡地撇撇,懶洋洋的笑道:“公子真是在下的知音,不錯,我的確有巧取豪奪,搶劫官銀的嗜好。只不過…”他眯著眼,似笑非笑的微頓了下,慢的欣賞臉開始泛白僵硬的一對主僕。
“我下手的對象都是一些營私舞弊的貪官佞,乃至仗勢欺人的土豪、惡霸,不知公子是屬於哪一類呢?”
“我們什麼都不是,我們只是平常的百姓人家。”小書僮慌忙搶答,並用他玲瓏纖巧的身軀護衛著他的主子。
“哦?瞧你們的穿著裝扮,顯然是出身富貴之家。”任逍遙狐疑的眨了一下眼睛,話中的嘲謔無遺。
“再說,夜深重,冷風刺骨,爾等不在貴府歇憩養神,反倒有興趣夜遊墳場,如此的行徑也未免太異於尋常了吧?”
“閣下的行徑就合乎常理了嗎?”少年書生不甘示弱的反相稽“既是土匪草寇,不趁著夜深人靜去洗劫官家富紳,反倒在墳場欺壓良民,做攔路狗熊,這般行徑不怕引起鬼神恥笑,天人共憤嗎?”任逍遙非常欣賞他的膽識和辯才,不過,他並沒有讓這份微妙而異於尋常的情顯出來,他臉一沉,佯做威嚇的寒聲說道:“自我遊走武林、叱吒江湖以來,多少英雄豪傑見了我,莫不謙遜三分,惟獨公子一介書生,竟有膽一再出言挑釁、咄咄相,莫非公子是吃定了在下,以為我這個土匪草寇是個好欺的紙老虎?”
“士可殺不可,尊駕毋需出言恐嚇,本公子雖一介儒生,但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你那套江湖莽匪的把式,我並不看在眼裡。”少年書生神氣凜然,毫不含糊的回敬道。
小書僮卻暗暗焦急,小心翼翼地拉扯他的衣袖,囁囁嚅嚅地提醒著“公…公子,你別…逞一時口舌之快,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還是隱忍些,別跟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啊!”任逍遙內功深厚,小書僮的話雖細如蚊,他仍聽得一清二楚,他心底暗笑,表面上卻裝出一臉酷相,甚至還從衣懷裡掠出了一把隨身攜帶的薄刃,那柄鋒利的匕首才剛亮出,小書僮已經嚇得渾身虛軟,面如白紙,結結巴巴的指著任逍遙“你…你要做什麼?你…你是攔路英雄,可不能…殺我們這種沒有功夫的…弱者。”任逍遙強自壓抑滿腔氾濫的笑意,蓄意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向前跨了一步。
小書僮噤若寒蟬,臉白裡泛青,他腿雙顫抖的緊挨在主人身前,嘴巴微顫地強擠出聲音:“你…你想…殺人的話,有膽…先…殺了我,放過…我家公子。”少年書生凜然無畏的企圖推開書僮“箏兒,你別擋著我,要死,我這個做主子一馬當先,沒理由要你充當炮灰。”就在他們主僕二人爭相推擠,搶著赴死之際,蔣欽的老父已拭乾淚漬,佝僂著身軀走向前來。
“你們不必害怕,逍遙公子是跟你們開玩笑的,他是個替天行道,懲惡除、劫貧濟富的大俠客,怎會與你們為難?”小書僮一聽,神馬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見他雙眼發亮,喜出望外的直盯著面無表情、冷峻倨傲的任逍遙“你就是那個神出鬼沒、威震京師、橫掃江湖,讓皇帝老兒頭痛,讓劉瑾那個賊切齒,讓所有貪官膽寒,讓錦衣衛疲於奔命,卻又束手無策的綠林英雄逍遙公子?”他嘰嘰咕咕像連珠炮似的疊聲嚷道。
“想不到你們對我這個土匪草寇的諸多勾當,倒是知之甚詳,實令區區我受寵若驚。”任逍遙故作驚詫的揶揄道。
少年書生卻輕拂衣袖,從鼻孔裡冒出一聲冷哼“哼,一見不如百聞!”
“公子,你不是跟我一樣都很崇拜逍遙公子嗎?”小書僮臨陣倒戈“怎麼今個見了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反倒冷言相待,故作淡然呢?”少年書生的臉驀然飛紅,他還來不及賞箏兒一對火辣辣的瞠目,耳畔已傳來任逍遙肆狂得意的朗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