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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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略知道季大將軍有著多麼顯赫的軍威,奇蹟般的戰功奇蹟般的人生,10餘年間便從一個士卒升至掌管天下軍權的大將軍。皇上的愛將,天下老百姓的守護神。我看到廚房丫頭聽說大將軍神威時的臉紅。
而破天荒的遞給我一個雞腿時,我能斷定大將軍更是王府裡所有女人心中的天神。王府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甚至有點希望丫頭的好心情能保持得更長一些,雖然我的心情並不很好,甚至有點惶恐不安。
你必須活著替你死去的老子還債,替現在還能活著的你的家人還債,直到我們將軍全家30口人命還有我兄弟的命還完,你才能死…我仍清楚的記得大管家說話時的咬牙切齒。那麼,就是,我最大的債主回來了,周圍很靜,只聽得見隱隱的蟲鳴。我的心猛跳了一下,咚咚…咚咚…
害怕了嗎?有點。還能忍受嗎?
…
能。我的身體緊崩。有未知的危險。常的打罵讓我閉著眼都知道哪一下才是要命的一拳一腳。可如今這靜靜的夜,深秋的月光不是很亮,不遠的前方仍是朦朧的一片…起身,上岸,決定離開。
抱起先洗過還滴著水珠的薄衣吃力地套在身上,抬頭。有人在走近,幾乎沒有腳步聲,依稀可見的是個高大拔的男子。
“你是誰?”一個陌生而低沉的聲音響起。背光中只能模糊看清那人的眼,一雙被月光染朦朧了的眼睛。我是一個啞巴家奴,看著他,我心說,然後邁腳準備離開。
他微微側身擋住我的去路,更近些。我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那張本是雕刻般肅穆的臉,冷然緊抿的,可此刻都在月中散發出柔和的光澤。
濃密的黑髮隨意的打了個結垂在肩頭,一身深的長袍隱約可現健壯的身體。他微微靠近,緊緊盯著我的臉。我得仰頭才能直視他。很少與人如此接近了,也幾乎無人對我如正常人般地說話。
我意外的呆滯住,貪婪的,急切的,享受著此刻。呆愣地望著那雙眼睛。灼灼的目光燒痛了我的眼,燒紅了我的臉。好想,好想留住點什麼…覺察出不斷靠近的體溫,才發現那朦朧而惑的目光似乎已近在咫尺。
“你是誰?”他又問,輕輕擰起了好看的濃眉,靠的更進,幾乎聽的到他漸漸重的呼。我膽怯了,勇氣被瞬間走。拔腿就跑,直到跑進馬廄,撲倒,那重的呼聲,似乎依然停留在耳邊。***魯平肯定有話要說。
這幾吐吐、言又止,我知道一向冷靜的他遇到了一件無法自處的事。
“說吧”處理完回到京城應盡的義務需還的人情後,找了個時間讓他攤牌。
“那個…”他仍在遲疑“…我沒有想到…”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這引起我的興趣。
“說重點”我喜歡言簡意賅。
“是關於…那個小王爺”他看我的臉。
然後發現應該用最簡短的語言最不帶情的描述才是正確的行為後,話說得漸漸暢起來“您出征後,那個人,我按您的吩咐進府為奴。
我想盡辦法…羞辱他、打擊他,原以為一個養尊處優的小王爺很快不是被瘋就是會卑賤的求饒。開始,事情確實像我希望的那樣,可是後來…這個人不知怎麼,他就…”魯平帶著困惑的表情,朝天看了看,又看著我接著說。
“他好像就能適應了…一切,他好像一直在那裡,一直就屬於那裡,從沒有改變過。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哪裡出錯。您再不回來,我,我就要…呃,還有,他那個妹妹,也跟來,一個幾歲的小丫頭,成天的哭,我…把她丟給了一個老媽子…”魯平一直皺著眉,看到我越來越陰沉的臉便不再繼續往下說了,晉王爺。還有他的兒子。呼啦一下,彷彿深埋心底的火山被發。人前萬人仰視無比冷靜的將軍,輕易地被這幾個字撕下了強硬的偽裝。
我好像又回到了20年前被慘遭滅門倉惶無助的10歲小孩,面對著父母兄長殘缺的屍身驚得發呆。要不是魯義替我擋劍,要不是一個雲遊大俠路過剛剛浩劫的現場,從屍身下找到還有一口氣的我…
多少次,夜午夢迴因眼前仍血橫飛而狂叫著驚醒,在師父的撫下,淚不止。多少次,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憤和仇恨,用刀狠狠劃開臂膀,舞動中揮灑出點點血光。師父關愛的目光始終就在身旁,耐心的等我平息創傷。
終於,我不再淚,開始拼命練功,學習兵法。因為我知道,象我這種身份要想徹底報仇只有一個辦法。報效沙場,建功立業。練武10年,戎馬10年。軍功越多,手中的籌碼越多,機會也越多。
殺不完的敵人,數不清的傷。憑藉一腔熱血,憑藉一群赤膽忠魂,終於掌握了實權。也終於,找到了仇家。才發現當的滅門只是為了掩飾更大的罪惡,丟車保帥,如常的派系鬥爭。
仇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樹大深。不要緊。兵不厭詐,處心竭慮,一點點用計蠶食。你丟車保帥,我釜底薪。冷看著,幾十年風光的王府一夕崩塌,罪狀如山,那個人,除了死別無他法,但那個人的兒子卻不能這樣輕易的死。
怎麼能一瞬間解脫,我所受過的煎熬得讓他十幾倍幾白倍的償還,從天上掉到地獄,生不如死,痛不生。
其他人,都活著吧,我要讓他們用罪惡的身,一一品嚐世間的活罪,以告我在地下受苦的親人。一切如願。
緊接著是3年的遠征,平定外亂,聲名更加遠播。那昔的小王爺已在自己府中為奴。仇恨之火雖然減輕,憤怒之火仍在燃燒,畢竟,自己的家人竟相慘死而他們仍活。他仍活著,自己希望看到他怎樣的活呢。
但顯然,目前的情形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也樂於見到的。魯平的意思是,那個人好像活得還好。
我知道魯平的本事,在他手下能到體無完膚的人都沒有幾個,往往他們都會很快哀求他,趕快把自己殺死。
應該只是一個只知安逸享樂的小王爺,他有幾歲,好像才十幾歲的樣子。能意外到哪裡去。
“帶他來見我。”我平靜地對魯平說。魯平弓身下去。
很快帶來一個全身黑乎乎的人,不太高,纖細的身體,腳步聲輕不可聞,低垂著頭,在門前靜靜的跪著…“抬起頭來。”我壓抑聲調儘量冷靜,那人輕輕抬頭,眼睛慢慢看向我。我的心不難耐的顫抖。那個人,竟是…那個人。
那個在月光下,水池中,如幽靈般清冷的男子。那個看起來脆弱、安靜,笑起來卻那麼動人的男子。
一雙如水的眼睛,溫柔的眼神令人只想沉溺其中。他整個人似乎都像水,就連衣服也在滴水呢。
不知為何就是不見他,以為是府裡的人,到處留意幾天卻找不見他。卻原來,他就是…他。依然單薄的身體,深秋中依然單薄的衣。
滿是汙跡的臉分辨不出原來的顏,那見過的,烏黑柔順的頭髮被包進一塊不知何物的布里。
只能認出那雙眼睛,在抬頭的瞬間泛起了一絲錯愕、驚惶後,很快便又沉靜如水的眼睛。他望著我,雲淡風清。
我一顫,猛然象一下滾進烈焰寒冰,冷熱替傾軋。烈焰如熾、寒冰徹骨。竟然是…果然是…小王爺呀,小王爺,不愧是那種人的兒子。
如此心計。將軍府裡知我喜歡荷花的不多,夜出步行的習慣卻是多年。為何在那夜忽然興起要去看看那該死的荷花了?儘管這並不是荷花開放的時節。
真不簡單呢,不惜夜守啊。月光下,那眼中的風情…卻原來包藏著如此的居心。手指掐進皮,血絲滲出衣袖。你想要什麼?你以為可以從我這裡要到什麼?!
憤怒如大湧至。那眼神竟還會如此的沉靜。太久的沉默,大廳中一坐一跪的兩人安靜的可怕。魯平輕咳一聲,剛想說點什麼。
“你先下去,”大將軍低沉的聲音冷冷的吩咐,原來…是他。
我的腦子一片空白,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歪倒在地。那個輕易的在我無波的心中起狂,久久不能自已的人,原來竟是…他。朦朧的眼神,熱切的眼神,困惑的眼神,如此蠱惑人心。
而那該死的月光竟也令我一時忘卻身份,一個本該又啞又瘋的家奴,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輕易地袒出內心的渴望。
而這個陌生人,卻原來是…他。我今生最大的債主。看吧,看吧…都是月亮惹的禍,但一切後果我得承擔。
再怎樣,後果都得我一人承擔。直背,讓失措的心努力恢復平靜,再次對上他的眼睛。那眼神,冰冷透骨。身體不微微顫抖,我的心怎麼這麼的冷了?
“小王爺,我們又見面了。”驚得心跳都要停止,他叫什麼?他叫誰?大將軍看到終於起了那人眼中的情緒,嘴角出譏諷的線條。
“怎麼,不如你願麼?”耳朵轟鳴,我有些呆滯的看著他。起身,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
從上而下,從頭到腳,一寸一寸地,輕蔑地,審視地,看向我。我就象一隻被拔光羽的小鳥,關在籠中,無處可藏,無處可逃。如果目光能殺人,相信我早已是個死人。如果目光如鋸,我早已體無完膚。
我早已不敢看他,垂下眼,再一次顫抖。怎麼,還是這麼的冷了?不知等了多久,膝蓋已經麻木,連腳趾都覺不到了。恍惚中我聽到他的聲音遠遠傳來。
“是啊,小王爺,很可惜了的你的演戲天才。可怎麼辦了,你的好子要結束了,聽好,從今以後,只要你一看到我就得下跪,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起來。”